第10章 “人生大事”

　　姜明全氣在心頭，放筷子不自覺用力了些?！芭尽?，碗筷碰撞的聲音引得一桌人一驚，抬頭看過來。

　　縱使當(dāng)事人馳騁商場多年，面對家人隱藏秘密，仍然有一絲心虛，只得尷尬賠笑。

　　唯一知情的姜珉不動聲色地觀察兩人，一會兒給姜秋齊碗里放青菜，過會兒又給姜銘全盛湯。看著兩人臉上的表情變來變?nèi)?，姜珉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一頓晚飯結(jié)束，三個人各懷心事回到屋內(nèi)。

　　姜秋齊拿出調(diào)研報告，又通讀一遍，找出一些細小的點，繼續(xù)挖掘，生怕哪里有漏洞，影響明天和爸爸的討論。

　　就在她沉迷于報告時，門外傳來三短一長的敲門聲。

　　——是她和弟弟的約定，有重大秘密交流的信號。

　　姜秋齊把人迎進來，窩回轉(zhuǎn)椅上。她的眼睛緊緊盯著報告，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實際一個字沒看進去。

　　她太了解姜珉了，對于秘密，越是表現(xiàn)得想知道，他越是會吊人胃口。

　　姜珉也不急，坐在她化妝凳上，盯著一盒串珠，左摸摸，右瞅瞅，時不時還點個頭，像是專門來研究這個的。

　　姐弟兩個彼此心知肚明，誰都不開口。

　　“……姐，你這盒串珠，有沒有什么寓意特別的？”

　　姜秋齊隨即放下手里的報告，嘴角揚起，這次沉默對峙，是她贏了。

　　“你想要什么寓意的？”

　　“愛……情的，有嗎？”

　　縱然在腹中打了很多遍草稿，真的說出來，姜珉還是卡了殼。

　　“啊？你談戀愛了？”

　　“不是，爸常說，情之所托，是立業(yè)之本。他一直主張喜歡的工作才是事業(yè)。我的建議是，明天就迷信一點，戴個主‘情’的，展現(xiàn)你的熱愛啊?！苯胝f完，心虛地低頭，再次把目光放在串珠上。

　　姜秋齊狐疑地看向他的耳朵，嗯，沒紅，似乎不是說謊。

　　科學(xué)的盡頭是玄學(xué)，商人做大之后，即使再相信自己的能力，也還是會有些對玄學(xué)的執(zhí)著。比如家里客廳正東方位的貔貅和南向窗下的山水盆景，雖然沒人明說這些是干什么的，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

　　姜秋齊想起這幾天，姜珉每天跑前跑后送吃的，還幫她解決了聯(lián)系爸爸的顧慮。

　　也許，弟弟是真的很希望，他們兩人不用隔著海峽和時差吧。

　　她心頭一熱，柔聲問道：“你餓不餓？要不要我給你弄個夜宵吃？”

　　“不用了姐，你好、好好準備，明天加油！”姜珉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姐姐竟然沒有再多問，還一副相信又感動的表情，頓時更加心虛，快步逃離姜秋齊的房間。

　　姜珉撲倒在床里，把頭蒙住，想象著明天爸爸和姐姐會面的場景，不禁笑出聲來。

　　另一邊的房間里，姜秋齊又打開電腦，帶著姜珉的鼓勵，又做了一份演示文檔。

　　翌日。

　　姜秋齊吃過午飯，早早到爸爸辦公室里等著。

　　還是那個熟悉的座位，小時候在這里玩耍的日子恍如昨日。誰能想到，今天她再坐在這里，要談的是幾千萬的事情呢。

　　她習(xí)慣性轉(zhuǎn)動手腕上的金草莓晶，今天早上出門，她特意按照姜珉的囑咐，換成了有“情”寓意的那個。

　　姜銘全知道她在，推門進來后也不著急坐下，轉(zhuǎn)而站在窗邊曬太陽。

　　他用余光看了看女兒，裝作不在意地感嘆：“你從小就愛跟著我到公司，看你長大，我還一直沒感覺，你已經(jīng)到談人生大事的年紀了。爸爸也老了，沒別的，就是希望你幸福、安穩(wěn)?！?p>　　姜秋齊愣住，從包里拿資料的手停滯在空中。

　　人生大事？幸福？安穩(wěn)？

　　怎么聽起來更像是要結(jié)婚，不是創(chuàng)業(yè)？

　　“爸……你，您知道我要干什么嗎？”姜秋齊不安地舔舔嘴唇，小心翼翼地試探，睜大眼睛盯著姜銘全所在的方向。

　　姜銘全目光落在她的腕間，一眼認出是當(dāng)年自己送她成年時，告訴她除了親情和友情，還有愛情的串珠。他一陣心痛，嘆了口氣，閉著眼說道：

　　“小珉都和我說了，你在忙‘人生大事’！做規(guī)劃，寫方案。我當(dāng)然明白，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的婚禮是親自策劃的，沒有遺憾的，不過你也不該瞞著爸媽，都到要結(jié)婚才說。

　　……算了，也是我們對你關(guān)心不夠，不過爸爸希望，現(xiàn)在關(guān)心還來得及。”

　　姜秋齊差點昏過去，忍不住用力掐起人中。

　　姜珉，好小子，故意挖坑是吧。

　　“爸……要不，你先看看這個？”姜秋齊不知該從哪里開始解釋，只得掏出有力證據(jù)，證明自己想做的不是那件事。

　　姜銘全百感交陳，又站在窗前做了幾組深呼吸，心理建設(shè)完畢后才走過來坐下，不情不愿地接過一沓厚紙。

　　《關(guān)于成立游戲公司的可行性分析報告——以極鵝、東湖居為調(diào)研樣本》

　　姜銘全瞳孔驟縮，猛地抬頭盯著姜秋齊：“你，你說的‘人生大事’，是什么？”

　　姜秋齊吞了吞口水，正色道：“爸，我想創(chuàng)業(yè)，開一家游戲公司?！?p>　　女兒不是要突然地結(jié)婚，只是想開個公司！

　　“開公司好啊，好啊?！?p>　　姜銘全緊繃的情緒瞬間得到緩和，嘴里念叨時，甚至開始點頭。就像聽到別人說要鑿開你家天花板，最后只是在墻上砸個洞一樣。

　　姜秋齊看著面前叱咤商場的父親，他因為擔(dān)心自己，把情緒變化完全暴露出來，心里莫名一陣感動。

　　家人在她這邊，永遠都是可以依靠的。

　　只見姜銘全拿出老花鏡，一板一眼地閱讀起來。像是想到什么，又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筆，在紙上圈圈畫畫。

　　姜秋齊見爸爸開始認真，也不再說話，安靜等著他的指導(dǎo)。

　　辦公室內(nèi)溫度舒適，隔音極好，空氣中只剩下父女兩人的呼吸，以及紙張被翻動的摩擦聲。

　　幾天沒好好休息，姜秋齊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終于有些頂不住，緩緩陷入沙發(fā)中，眼皮變得越來越重。

　　姜秋齊是被關(guān)門聲驚醒的。

　　她回過神來時，眼前除了爸爸，還有四位長輩?，F(xiàn)在，他們?nèi)家荒槆烂C地盯著自己。

　　周圍的溫度在幾人凌厲的目光下瞬間變低，姜秋齊不禁一陣發(fā)抖。

　　這場景，仿佛在哪個表情包里出現(xiàn)過……她調(diào)整狀態(tài)，從沙發(fā)上起來，憑借著兒時的記憶開始叫人。

　　“田叔叔、董哥哥、明姐姐……小媽，好久不見?！?p>　　這四位長輩是姜銘全公司里，分別掌管發(fā)展方向、財務(wù)、人事和行政四方面的老大，員工們親切地稱他們?yōu)椤八拇筇焱酢薄?p>　　田清和姜銘全年紀相仿，兩人一同開公司，分管業(yè)務(wù)實施和規(guī)劃，親如兄弟。

　　姜秋齊口中的“小媽”，是唐知凉的大學(xué)同學(xué)，畢業(yè)后，她放棄三甲醫(yī)院的邀約，選擇做醫(yī)療器械。也正是因為她，才有了姜家父母的初相遇。

　　其他兩位被叫做哥哥姐姐的人，實際也比姜秋齊年長至少十歲。兩人從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開始在姜銘全的公司工作，一路晉升，比同齡人更早步入公司高層。

　　姜秋齊很久沒來爸爸公司，但也知道，不是重要的事情他們一般不會同時出現(xiàn)。

　　今天這是什么情況？她只是想和爸爸探討一下報告的合理性，最多延伸到開公司的可行性方面啊！

　　他們應(yīng)該……不是沖這事來的吧？

　　姜秋齊話音剛落，內(nèi)心還在祈禱，爸爸千萬不要說把這四個人給自己用，就聽這句話從姜銘全嘴里飄了出來。

　　怎么辦，她能不能拒絕？

　　“哈哈，爸爸您的玩笑好好笑啊，他們四大…”姜秋齊把天王二字咽回肚子里，改口繼續(xù)，“…得力助手，您肯定不舍得給我，對吧?！?p>　　姜秋齊眼巴巴地看向姜銘全，試圖通過眼神，傳遞自己不想要的信息。

　　“你們也都認識啊，我女兒，小齊，她想開一家游戲公司?！?p>　　信息傳遞失敗，姜銘全自顧自地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