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命運的齒輪無法改變?
是江尋風的聲音。
江尋風在喊她。
宋君君想回答,可卻無法開口。
她仿佛被推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不知自己在何處,也辨不清任何方向。
“宋君君!大姐!你快睜眼吧!你不醒來,我怎么說得清啊……”
江尋風的聲音逐漸焦灼,最后崩潰。
宋君君聽見了,她都聽見了,可是她卻醒不來。
如同失去了肉身的魂魄,在黑暗之中輾轉漂浮,無所依憑。
黑暗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然而,這似乎只是開始……
無邊的黑暗之中,出現(xiàn)了一團又一團的光影。光影里是一幕又一幕的悲劇。
宋君君看得分明,那些光影,都是這個故事的結局。
都是刀光血影的結局,無一例外。
光影之中,有著無數(shù)個“宋君君”,無數(shù)個“梁君復”。
他們的衣著服飾,大差不差,很好辨認。
甚至,宋君君還在光影之中,看到了不同的“江尋風”。
有的“江尋風”,站在了“宋君君”的這一邊;而有的,又是加速她死亡的劊子手。
她大約明白了什么。
這個故事就像是一場盛大的生死游戲,通關,就是活著,就必須要改變光影之中的悲劇結尾。
她不是第一個進來的,也一定不會是最后一個進來的。
在她之前,還有無數(shù)個“宋君君”。
甚至,再早一些的時候,還有太子的生母——“扈皇后”。
“扈皇后”失敗了。
她看上去什么都有了,至少,是曾經(jīng)都有過。
尊貴的身份,丈夫的真心,還有足以傾覆天下的權力……
可是,最后,她也依然什么都沒有。
身份再尊貴又如何?
保不住自己的家人,父母親族,難有善終。似乎在愛情與母族之間,她只能選擇愛情。
丈夫再愛她又如何?
天下最易變的,莫過于“真心”二字。在失去顯耀的家族之后,九五之尊的真心,又怎會只給她一人呢?
而此時,權力也不過是說收回就能收回的玩具。
權力的來源,不該是虛無的名號。接受他人施舍的權力,最終也會被他人收回。
宋君君想。
也許,后來的扈皇后也想明白了這一點。
然而,那個時候,她早已無力再掙扎。
這個故事的悲劇,源于局中人在不經(jīng)意之間一次又一次的選擇。
也許,悲劇的種子,一早就種下了。
宋君君此時恢復了知覺。
那是后脊背發(fā)涼的感覺。
她透過光影,不斷回憶著,過去的時間,她是否也在不經(jīng)意之間,做下了錯誤的決定,選擇了一條通往地獄的錯路。
她遇見過那么多的人,做過那么多的事,看過活生生的人就死在她的面前,也知道了皇族之中血腥丑陋的一面。
“宋君君”那么多個死亡的結局,有的問題是出在“梁君復”身上。
夫妻相疑,最終貌合神離。一旦再涉及權勢利益,立馬將刀口轉向身邊本該是最親密無間的人。
于是,最后,要么“宋君君”死在“梁君復”的劍下,要么“梁君復”被“宋君君”一槍穿喉。
有的問題,又是出在嶸王身上。
他對太子夫婦的恨意滔天,摻雜著對于皇位的渴望,蟄伏多年,尋到時機,弒君父,戮手足,終得天下。
還有的問題,是出在“江尋風”的身上。
他的出現(xiàn),激化了“宋君君”和“梁君復”之間的矛盾,內(nèi)憂外患之下,最終同心夫妻再次同床異夢,必得致另一方于死地……
宋君君控制不住地渾身發(fā)抖。
她逐一排查。
目前,她和梁君復之間,似乎并沒有什么問題。
東宮的側妃何巧巧一直都是名存實亡,而她和太子之間也沒有齟齬,沒有沖突,且二人如膠似漆,感情甚好。
而身邊,她似乎也沒有什么仇人。
要說嶸王,就更加不可能如同江尋風早先對她說的那般,反叛太子,密謀弒君。
她和嶸王的關系也沒有不妥之處。
甚至,她對嶸王如今視如己出的孩子勤兒還有過救命之恩。
而嶸王的狀態(tài),也一直沒有過任何異常,不像是蟄伏,反而像是厭倦深宮朝堂,一心只想做個普通人。
宋君君頭痛欲裂。
至此,她實在想不出,還有哪里會有紕漏,她這個“宋君君”的命運又會如何呢?
她從前所做的一切,似乎已經(jīng)帶她脫離了悲劇的結局。
命運的齒輪似乎已經(jīng)更改了。
黑暗之中,那一團又一團的光影朝她飛來,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后,幾乎是朝著她的臉砸過來的。
其中,最清晰的那個光影,朝著她的正臉,由遠處飛來。
宋君君看得真切,光影里有梁君復,有江尋風,還有……躺在床上的她……
眼前白光劃過,隨即歸于昏沉。
耳邊江尋風那無力的呼喊,幾近絕望:
“宋君君,你再不醒,我真的死不瞑目了!”
宋君君皺起眉頭,正想著懟一句江尋風做作,又聽得耳畔傳來她熟悉的聲音:
“你不會死不瞑目的。太子妃若是不醒,孤一定會在殺你之前,剜出你的眼珠子?!?p> 是梁君復!
宋君君陡然睜眼,正對上梁君復熬得通紅的眼睛。
一瞬間,梁君復的臉與她在光影幻境中見到的一張又一張暗含著狠戾的臉重合了。
梁君復見到她時,那失而復得的大喜,讓他眼神微動,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而這一轉瞬的變化,卻令宋君君神經(jīng)緊繃。
沒來得及看清梁君復眼中的喜悅,宋君君便推定,他想殺她!
幾乎是剎那之間,宋君君一個鯉魚打挺,從床榻上翻身而起,瞅準梁君復的咽喉,掐了上去。
又借助全身的力量,直接把沒有絲毫防備的梁君復掀翻在地。
侍從驚呼:“殿下!”
就連江尋風也停止了鬼哭狼嚎,甚至開始了飛速的思考:
宋君君這架勢,是想殺掉這個太子,永絕后患嗎?可殺完之后怎么辦?太子死這么早,是他從來沒見過的呀……
慎獨想上前來,卻被梁君復的一個呵斥,止住了。
“別過來!”梁君復說。
“君君……是我啊君君,是我,我是君復,君君是我……”
梁君復被掐得滿臉通紅,額頭青筋畢露,但卻仍是攥著拳頭,咬死了不還手。
脖子上動脈的跳動,和那雙毫無半分怨懟的眼睛,漸漸使宋君君明白,這不是幻境,她掐著的,是那個和她還恩愛不疑的梁君復。
宋君君驟然松開了手。
“梁君復?”
“是我??瓤取?p> “殿下,您先起來……”慎獨立馬趕過來,扶起梁君復。
梁君復氣都還沒喘勻,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眼淚水掛在了睫毛上。
宋君君失神,看著房中眾人,不知該說什么好。
所幸房中的兩個侍從,慎獨慎行都是太子的親信,江尋風也是自己人。
欸?江尋風?他為什么被五花大綁了?
“君君,沒事吧?”
梁君復靠近宋君君,試著去拉她的手。
“我沒事……我以為,你是想殺我……”
宋君君說。
她反手去握他的手時,感受到了梁君復那一絲轉瞬即逝的顫抖。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梁君復看著她,收不起笑容,眼淚卻劃過臉龐。
“他……”宋君君看了看江尋風,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些什么,梁君復就讓慎行給他松綁。
“你無罪了。帶他出去。”梁君復吩咐說。
江尋風麻溜地起身,沖著宋君君笑了笑。
待人都走了,梁君復才將宋君君攬入懷中,顫抖著,滿是后怕。
他怕他再也見不到她了。
聽說她光天化日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失蹤時,他幾乎把整個京城都翻過來了。
后來,終于憑著宋君君沿路留下的小物件,追查至郎安山。
誰知到了郎安山,居然聽到她被山匪擄去的消息。
“我這不是沒事嗎?”
宋君君拍拍他的后背。
多日未見,他整個人都憔悴了很多。
“江尋風是我的朋友,他沒對我怎么樣。我在這里,好吃好喝的住著,倒是設局害我的人,得好好發(fā)落。”
梁君復撫摸著她的臉龐,說,他帶兵攻上郎安山時,京城東宮的何巧巧,已經(jīng)被削去良娣的身份,廢了一雙眼睛,圈禁起來了。
若是放在從前,宋君君會覺得,這太過殘忍了。
可現(xiàn)在,她看到了那么多悲劇的結局,旁觀如親歷,心境已然變化。
有罪,該罰。
她無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