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師部的長途班車上,眼淚隨風(fēng)流了下來。他憶起年少時住在葉連長隔避的他和葉連長的女兒一起在風(fēng)中唱:“刮大風(fēng),下大雨,邊疆的娃娃不害怕!”的情景。和雨心年少時相處的一幕幕就像放電影一樣在他眼前閃來閃去,那時他們就像親兄妹時常在一起,夏天一起挑水、割豬草,他還會隨手摘些野花編個花籃戴在她的頭頂,而她就會在草地上給他跳舞;冬天他帶著她去河壩滑冰、堆雪人,他們還一起在雪地里給一只小麻雀舉行過追悼會。他們還在一起扮過爸爸媽媽做“過家家”的游戲,年少的他們在還不懂得愛情的年紀(jì)就在一起小手相勾,相約一生都要在一起!
想起雨心年少時燦爛的笑容,他的心里滿是溫暖;每次在遇到不開心的事情時,青梅竹馬的雨心臉上的笑容就能幫他抹去一切不愉快!
想起這些,他的眼睛越發(fā)地模糊了,他想起幼時有一次有一個想自由戀愛結(jié)婚而遭父母反對被逼瘋了的吳瘋子又一次瘋病發(fā)作時,拿著一把锃亮的菜刀挨家挨戶地亂砍,不論是人還是物。而他的父母又正好不在家,當(dāng)他和弟弟瑟瑟發(fā)抖地縮在家中時,葉浩不顧危險硬是把兩個孩子拉到了自己家。他發(fā)現(xiàn)除了雨心雨程姐弟倆,還有連部的幾個小孩,大約都是和他一樣父母不在家吧!葉連長像老雞護(hù)小雞一樣把幾個孩子擋在他的身后,像一堵墻一樣為孩子們撐起了一道保護(hù)屏,時刻準(zhǔn)備著什么時候吳瘋子要是沖進(jìn)來,自己就沖上去。
所幸的是葉連長家窗前有一個小土堆,吳瘋子不耐煩爬高,繞了過去。葉連長松了一口氣,讓幾個孩子不要出房子,自己則出門找了幾個年輕小伙子制服了吳瘋子,用繩子綁了起來。
他一想起成雨心瞪視他的眼神,就不寒而栗。那是一種怎樣的目光呀:仇恨、憤怒、絕望、痛苦、無助,那目光就像一把劍一直懸在他的心上,成了他一生的痛苦。他真想替那柔弱而美麗的女孩子擦擦眼淚,可他不敢,那是他心目中的女神,而自己現(xiàn)在又這么絕望地傷害了她。他萬念俱灰地望著窗外。
一望無際的戈壁灘合著灰色的天空組成了一幅暗淡的圖畫,戈壁灘上除了戈壁子兒,只有些不怕干旱的駱駝刺。客車每走幾個小時就會出現(xiàn)一排排筆直的白楊樹,中間散落著一些零星的房屋,那一定是一個連隊(duì)或是地方上的生產(chǎn)隊(duì)。水泥砌成的人工引流渠道流著清澈的從天山上流下來的雪水,灌入焦渴的樹林和已長出根苗的棉田。
八十年代末,農(nóng)場已大面積地種植了棉花取代了大部分的麥田?,F(xiàn)在正是解放苗和鋤草的時候,偶爾可以看見不到邊際的棉田里有戴著草帽的人,弓著腰在烈日下播灑著汗水,全然不顧路邊的大客車揚(yáng)起的灰塵灌入他們的鼻里、嘴里。勞作的多是已在邊疆多年過早衰老的農(nóng)場第一代從全國各地支邊來的農(nóng)場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