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車轔轔（3）

　　這么胡思亂想著，迷迷糊糊睡了一覺。早上醒來，就見天色已經(jīng)大亮了。舒窈一骨碌坐起來，也顧不上渾身酸痛，忙忙地喚劉媽媽和秋霜：

　　“什么時辰了？怎么還在睡，外面都已經(jīng)大亮了！”

　　劉媽媽卻是早就醒了，怕吵著舒窈，只是躺著沒敢動。聽她慌張地喊，忙起身驅(qū)前道：

　　“別急，不晚。你看外面天光大亮，是因為昨夜下了大雪，外面就格外亮一些?！狈瞪斫o她倒了一杯水，又道：

　　“昨兒夜里下了那么大一場雪，今早定是不能早早趕路。你且再睡一會兒，我出去看看二老爺怎么安排的?！闭f著按了按她的手，穿戴好衣衫，推門出去了。

　　舒窈喝了口熱水，到底心里裝著事兒，也睡不著了，讓秋霜服侍她穿好衣衫，洗漱梳頭。

　　還沒收拾完，劉媽媽就回來了，臉色明顯地垮了下來。舒窈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出事了。她拿眼神詢問劉媽媽，劉媽媽上前，輕輕道：

　　“大姑爺沒了……”

　　沒了？舒窈的心直往下沉，嗓子里像是塞了團棉花。一旁站著的秋霜明顯地慌張了起來，手里拿著梳篦不知如何是好。舒窈伸手握住劉媽媽的手，問道：

　　“怎么知道的？哪來的消息，可當(dāng)真嗎？”

　　劉媽媽反手緊緊握著她，說道：

　　“真的不能再真了！你道昨夜里給咱們讓房間的是誰？竟是官家親封的鎮(zhèn)國大將軍、樞密院副使！這鎮(zhèn)國大將軍又是誰，原是老茂國公的九公子，咱們大姑爺?shù)沼H的九叔！二老爺說，昨夜里，大將軍叫人請他去說話，說的就是這個事?！?p>　　舒窈默了默，原來那人竟是這么高的官銜，這樣的身份，怪不得有那么一身氣勢。只是看著明明很年輕，竟然是姐姐的九叔！只是眼下暫且管不了這個，要緊的是姐夫的事。想了想，又問道：

　　“姐夫的事，是什么時候出的？才沒的，還是已經(jīng)好些天了？”

　　劉媽媽覷著舒窈的神色，見她絲毫不慌亂，心下也安了一些，緩緩道：

　　“該是才沒的，大將軍也是昨夜里才接到的消息。想是給我們送信的人走岔了，沒找到我們。大將軍從驛丞那里知道了我們的身份，就告知了二老爺這個事。他們一行人一早就離了驛站，大將軍安頓二老爺不要著急，緩著走，事情已經(jīng)出了，趕著到了也于事無補，天氣又壞，若是再出了事就更不好了?！?p>　　舒窈緩緩點了點頭，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秋霜，道：

　　“你慌什么？快給我梳了頭，馬上就要趕路了?！?p>　　秋霜囁喏地應(yīng)著，手下倒是快了，綰了個簡單的發(fā)髻，舒窈挑了只銀簪插在髻上，又撿了肅凈的衣裳穿上。才收拾完，有驛卒敲門送來早膳。

　　匆匆用完，外面已經(jīng)響起了喧鬧聲。不多時，李存義打發(fā)小廝來找劉媽媽，說備好了就出門吧。

　　青色的斗篷將舒窈遮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劉媽媽扶著她上了馬車。臨踏進(jìn)車?yán)?，她朝馬廄的方向看了一眼，相比昨日夜里，果然少了很多馬。

　　等了一會兒，劉媽媽和秋霜將行李物什都?xì)w攏好，車隊就出發(fā)了。

　　此地距離京師不遠(yuǎn)，若是平日里，大半日也就到了，放在這大雪天里，趕著行路，也還是得走整整一天。

　　厚厚的雪壓在車輪下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扶車的人不好走，坐在車?yán)锏娜艘矝]好受到哪里去。由于雪蓋上了道，看不清車轍，車輪有時候打滑，有時候咚的一下就掉進(jìn)了深轍里。

　　車廂里氣氛有些壓抑，三個人被顛的倒來倒去也沒人說話。就算大將軍交代了李存義緩著行路，但遇到了這樣的事，誰又能緩得下心，不自覺就想加快了腳步趕過去。

　　舒窈的心里想著大姐姐，越想越覺得姐姐可憐。母親去世的時候姐姐剛滿十三歲，十三歲，別人家的姑娘還被家里當(dāng)孩子寵著，她的姐姐卻開始擔(dān)起長姐如母的責(zé)任，小小的人兒摟著她和弟弟，給他們兩個擦著眼淚，輕輕拍著他們的背。

　　姐姐的親事，是母親在世時就早早定了下來的。由武陽侯夫人牽線做媒，尋的是茂國公府的庶長子。說起來姐姐算是高嫁了，她們李家到父親這一輩做官算是做的最高了，也不過是個從五品的官銜，而茂國公，是實打?qū)嵉囊坏裙退慵薜氖鞘?，也占了個長。

　　外人都道姐姐嫁的好，但舒窈心里一直有著隱隱的擔(dān)憂。直到現(xiàn)在，她也從沒見過這個姐夫一面，不知道他是個怎么樣的人，沒想到這一見，竟是給他送喪……如今茂國公府里又是個什么境況？

　　可憐姐姐，才嫁過去一年，這往后長長的人生，可怎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