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標(biāo)題:我是蠻洛兒!
————————
“對了,你把手搭過來,我?guī)湍闾教届`脈。你今年六歲,算算時間,該修行了。你讓我別放棄,我做到了。我還知道,你也一定能做到?!?p> 方和懌將右手伸來她面前,平放,朝她攤開掌心。燭火下,那些可能刻錄命運(yùn)的掌紋全被隱藏在光影中,啥也瞧不真切。
他的手,他的臉,他的聲音,他的氣息,這兒的一切都太真實(shí)了,實(shí)在叫人難以抉擇。
我眼不自覺涌了些淚花。有些磕絆地,我朝他問:“不修行,不可以嗎?為什么你一定要離開?我們明明已經(jīng)是好朋友了呀。為什么,為什么還是要分開。難道就一定要錯過嗎?”
這本應(yīng)是一個讓人為難的問題。
但他只是淡淡地朝她微笑,然后像準(zhǔn)備了好久,演練了好多回一般,流暢地背出一句臺詞:“不離開我,你又怎能找到真我?”
此刻,我終于明白,和心玉說過的那些話了。
【沒事,我已經(jīng)碎過了。別怕,我能把我自己拼起來,你要相信我。如果你信我,不管我碎多少次,都能拼起來的。我本就是,為你而來】
“可我,我本就是為你而來的?。 ?p> 她確是為了找到救方和懌的辦法才跟和心玉簽定互助協(xié)議的,也確實(shí)是為此,才要魂游115個世界,找齊115塊拼圖,拼湊那幅《罄血罪狀》,拼起又碎一次的和心玉。
眼前的方和懌與和心玉差不多模樣,只不過玉是全身瑩白的,而她眼前的他,不管再怎么睡,雙眼都有很重的黑眼圈。就連他的下半張臉也因擔(dān)心咳嗽會把病菌傳開,而永遠(yuǎn)被一塊白布遮擋。
此刻,白布未動,而他輕聲說道:“對,你為救我而來。所以,你需要生死人,肉白骨的逆天之術(shù),而我可以教你。只要你搭上我的手,我就教你?!?p> 我看著她手緩緩從膝上抬起,猶豫前行。也許,直到最后一刻,她才能看清她的神明。
指腹相觸時分,甲片上,燭光被映出細(xì)閃。
他鼓勵我再往前多走幾步,而我的第六感在頻頻預(yù)警:如果我真的把手搭上去,我會失去一切!
不要,我不想失去你,我想跟你一起回家。
可我該相信我自己,還是相信你!?我沒有試錯的機(jī)會了,我必須正確,必須一擊即中。
這叫人恐怖的心悸啊。
蠻洛兒再次抬眸觀望方和懌的雙眼,那眼守著著燭火守著她,有一種陌生的熟悉感:在某張臉,另一個人眼中,我曾見過這份溫柔的決絕……
他在說謊。
“不對!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這世上根本沒有什么活死人的方法!如果真有復(fù)活術(shù),丘麗皇就不會死,露露,白,所有人,不管是人還是非人,它們都不會死!
不會選擇死……可它們最終都化作了歷史的塵埃。和心玉,你真是個大騙子,活該你變小狗一百年,不許吃肉骨頭!”
才輕觸,她指尖就受了大驚,立刻回收,然后被主人緊緊護(hù)在胸前。它主人也是個膽小鬼,慫得很,這不肯放,那不敢舍,注定是個不成事的。
只徒留一雙淚眼迷蒙,相看千秋不怠。
桌對窗,窗外是星辰大海,繁星在一閃一閃亮晶晶,而桌上的鯤龍燭,火光靜靜孤垂,絲毫不關(guān)心這倆傻子的對話。
他臉上無一絲意外,整個人反而更加自在,更輕松了。收回右手,我聽他大言不慚道:“我如果有變成小狗的那一天,也會很開心的,因為有你陪著。你要記住,它是一份雙向約束協(xié)議。”
聽到和心玉親口承認(rèn)自己的錯誤,親口承認(rèn)二者命運(yùn)與共,蠻洛兒攏于胸前緊握的手終于放開了,再度擺回膝上,不知是裝的,還是真的釋懷。
總而言之,從今天起,一切就要徹底改變了。
國師,九蠻,十里香,太久無間,天地九宮,不能說所有吧,幾乎是大半的勢力,它們苦心經(jīng)營的一切就要推倒重來了。
“我還有選擇的機(jī)會嗎?”
雖然在她從生母手中獲取這副軀殼時,她就已明確這是她的天命??烧娴搅艘胧罏槿俗咭辉?,她卻避無可避地會這樣想:
我難道就不能為自己活一次嗎,以千洛兒的名義?小情小愛,個人命運(yùn);大義大德,天下氣數(shù);這天下哪怕沒有我,當(dāng)天塌地陷到來時,也會有更多的人站出來鼎立??汕鍍汉头胶蛻珔s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幾天、幾個月、幾年了。
女孩落寞的眼神讓和心玉生出歉意,他再次朝她伸出自己的右手道:“有的,你有選擇的機(jī)會,我為此而來。我只會給你,你想要的。所以,握手手吧,好不好?握握手,我們就又是好朋友了?!?p> 話語過分熟悉,叫她想起了在血海中遭遇的一切,那時候的和心玉也說過類似的話。
【好吧,那我們扯平了,要握握手嗎?握手言和,就又是好朋友啰】
“是不是還有比賽,要看誰先跑到“明天”去?握了手之后?!?p> 所有一切豁然開朗,她全部想明白了。
其實(shí),從我站上【人靈橋】的那一刻起,“蠻洛兒”就已經(jīng)沒有“明天”了,因為她的“明天”本就不屬于這兒,也不在他的計劃中。
我早該知道的,那種虛實(shí)交替的錯覺。
所有的一切,從我跟三娘簽下【三元合約】開始,從他按“蠻洛兒”制定的計劃表重走修行之路開始,命運(yùn)的齒輪就已經(jīng)轉(zhuǎn)動……
那個叫人不知疲倦,永遠(yuǎn)奔走相告的白洞,或許,它還有另一個名字【月泊】,如月升落,水面光光,一個路上封閉的水域。
穩(wěn)固將致使分裂,而飄搖會促就和融。
當(dāng)下,正是一個握握手,做朋友的好時候。
和心玉張張手心,略微得意地朝她彎彎眼,無聲一笑而過,可算敷衍了。
可能在他眼中,“明天”,從來都只是一個概念吧,所以才需要我去找到那115塊拼圖。
畢竟,只有靠人親自用雙腿丈量的“明天教學(xué)”才是最靠譜可信的啊。
太子丘巖把他的明天寄托給海少平,白把她的明天跟張大黑的明天放在一起,而喬一埜和聊丫則分別學(xué)會了用自己的方式,去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的明天,至于蠻洛兒……
不管積極進(jìn)取,還是消極退避,都是一種選擇,一種解釋,無所謂眾譽(yù)眾毀,此人之天性,亦生之天德。
“好!我決定了,和心玉/方小忻,我跟你比賽。起點(diǎn)是白洞,終點(diǎn)是黑洞,賽程是星辰大海!”
當(dāng)她的手緊緊握住他的手時,屬于人的溫情經(jīng)由兩人肌膚無隙傳導(dǎo),那備受溫養(yǎng)的白玉雕終于成人。鯤龍燭見證他的心臟再次活血躍動,感受他奔涌全身的赤志,與他一同活了過來!
呈放燭臺的桌面開始變形,被燭光映得暖黃橙紅的屋墻,原是鯤的皮囊!
空間的錯落使它身體的各部位以一種散亂的姿態(tài)相互拼接,可你別看它混亂不堪,該扇動的鰭依然有力,那遨游星海的魄力也分毫不減!
四色飄帶不知何時被他挽起,而覆他面上的白布也消了蹤影,這一款和心玉是長大版的他。
而牽著他手的我也在光影間驟然成人。
一切宛如星月神話。
“你看起來真美,孕育你的土地,將獲得美神的祝福。真想跟你多待一會,但是,美麗的小姐,我們得開始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