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桌子上,林歲夏看著江墨和邊大口吃著牛肉面一邊和吳英嫻熟地聊天,她倒像處局外人一般。
林歲夏把碗筷搬到后廚,發(fā)現(xiàn)有一個中年男人在低頭洗碗。
林歲夏和他說話,但他沒理。
“他聽不見?!币蝗骋还盏陌⒁谈哌M后廚對林歲夏說,“放這就行,他會洗干凈的?!?p> 林歲夏剛剛聽吳英喊她小鄭。
鄭阿姨將手里的碗筷放到中年男人旁邊以后,又接過她手上的碗筷也放下,然后和中年男人比劃了兩下。
應(yīng)該是手語。
“你就是小夏吧?”鄭阿姨這才看向林歲夏,“常聽你媽提起你,說你長得漂亮,還有出息,在大城市工作?!?p> 鄭阿姨說完,也是一臉姨母笑地打量著林歲夏。
林歲夏沒想到在吳英嘴里自己這么厲害,轉(zhuǎn)頭看向正在忙碌的她。
“你這次回來你媽很高興,早上一來就高興地對我們說,她的寶貝女兒回來了。這次應(yīng)該能在家多住幾天吧?你媽還挺想你的。”
鄭阿姨說著,見林歲夏沒回應(yīng),又笑笑一瘸一拐地朝外面收拾東西去了。
林歲夏不是不想回應(yīng),她是沒有想到吳英對她的回來會這么激動。
其實從大學(xué)畢業(yè)以后,工作的這三年,她確實一直沒有回來過。說是工作忙,其實,她就是不想回。
她也不是不想?yún)怯ⅲ且幌氲竭€要面對林韜,她索性就直接不回了。
有時候和吳英打電話,但也緊僅正常的問候,吳英沒有說過很想她,她也沒有說過。
從高中開始,林歲夏就有一個夢想。
——離開春光鎮(zhèn)。
所以大學(xué)的時候她特意選了一個離家很遠(yuǎn)的地方。
在A市讀大學(xué)的時候她就一年才回來一次,假期基本在打工。
她家并不貧困,她不過就是找借口不想回來。
想到這些,林歲夏心里滿滿的愧意。
吳英挺疼她的,小時候她要什么有什么,別的小女孩羨慕的公主裙,她常常穿得不重樣?;旧纤裁矗瑓怯⒍紩M足她。
這次回來得匆忙,反而什么也沒給吳英帶。
正想得出神,手機突然響了。
飛飛問她怎么還沒來上班。
“我辭職了。”林歲夏不知道該怎么和飛飛說,簡單地交待了下她工作上的事。
“太突然了!不過,我相信歲夏姐的選擇。歲夏姐,你去哪一定要告訴我,我立馬就辭職奔向你!”
“你好好加油。”飛飛做助理一直挺讓她滿意,林歲夏相信她一定能闖出自己的一片天。
“小夏,你還餓不餓?我再給你煮碗面吧?”吳英的聲音打斷了林歲夏的思緒。
“我在家吃好了,媽,還有什么活,我來干。”
林歲夏找到掃把要掃地,卻被吳英制止。
“小夏,面館的活有我和你鄭姨就行了,你也好久沒回來了,要不要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林歲夏知道,吳英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心疼自己,不忍自己干這些又臟又累的活。
她也沒說什么,走出門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江墨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不見人了。
林歲夏以為幾年沒回來,但她發(fā)現(xiàn)她錯了,這幾年外面的世界日新月異,但春光鎮(zhèn)好像和她小時候變化不大。
街上的每個人都是悠悠達達,好像天底下沒有什么值得他們著急的事。
和城市的快節(jié)奏完全相反。
如果這個時候她還在A市,估計正堵在路上,為快遲到煩悶不安。
吳英的面館開得這條街算是比較熱鬧的街道,煙火氣息很濃厚,林歲夏發(fā)現(xiàn)很多店鋪都沒換,幾年前是小賣部現(xiàn)在還是那個老板。
“小夏回來了?”
老板正坐在店鋪門口的椅子上喝茶,看到林歲夏有些驚喜。
林歲夏小時候經(jīng)常跑到他家的小賣部拿雪糕,還不給錢,讓老板找吳英結(jié)賬。
林歲夏對他笑笑:
“嗯,陳伯你身邊還好吧?!?p> “還行,比你爸應(yīng)該強點,他長年坐著?!标惒畬λπ?,“對了,我那個紫砂壺前天被我孫子不小心摔爛了,這兩天腳又有點疼還沒來得及找你爸爸買新的,沒有他做的紫砂壺呀,我這喝茶還真喝不出滋味來?!?p> 林歲夏不懂紫砂壺,但林韜的紫砂壺制作手法,似乎很特別。
喝茶也是春光鎮(zhèn)人的一大習(xí)慣,用了林韜做的紫砂壺的人,林歲夏發(fā)現(xiàn)沒有一個不夸他做的壺的。
小時候就有很多人直接找林歲夏買紫砂壺的,但他們不知道,紫砂壺是林歲夏最討厭的東西。所以她常常會直接生氣地懟他們:
“買你奶奶個腿!”
提到林韜,林歲夏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隨意聊了幾句繼續(xù)往走了。
但沒想到,一路上都有人和她打招呼。
小鎮(zhèn)的街坊就是這么熱情熟絡(luò),不會像大城市,林歲夏租住的公寓住了兩三年,連對門的鄰居都沒見過長什么樣,更別提見面打招呼了。
和街訪們不斷打著招呼,林歲夏仿佛回到了高中的時候。
那時候她晚上放學(xué)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直奔“春光一面碗”來,在店里寫作業(yè),和周圍的鄰居一起玩,直到面館打烊,再和吳英一起回家。
林歲夏在鎮(zhèn)上逛了一圈,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仿佛她離開的這幾年,春光鎮(zhèn)上的時間好像被按了暫停鍵。
而這種熟悉感好像一種熨斗一般讓林歲夏的糟心事都在慢慢撫平。
林歲夏買了一根雪糕,不知不覺又走到了春光河——昨晚她掉進去的那條河。
不過今天她朝著相反的方向漫步。
沒有了江墨的自行車,林歲夏走得很慢,細(xì)汗在她的脖子上冒出,但河風(fēng)吹得她絲毫不覺得熱。綠樹成蔭,這邊的風(fēng)景是城市里的公園無法比擬的。
林歲夏正覺得走累了,抬頭一看,卻不由停住了腳步。
眼前是一個被喬木一包圍著的小院,上面寫著三個字:林氏紫砂壺工作室。
是林韜的紫砂壺手工坊。
從林歲夏記憶開始,林韜起了床就呆在這個工作室里,長年如一日。
好像這里才是他的家,那些紫砂壺以及制作紫砂壺的工具才是他的家人一樣。
林歲夏記得清楚,和林韜吵得最激烈的一次,她跑來這里往小院的大門上扔石頭。
林歲夏甚至還記得那次她和林韜爭吵的內(nèi)容。林韜說紫砂壺是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而她卻說紫砂壺就是一堆狗屎,如果不是吳英的面館,他們家估計都要喝西北了。
長大后在外面,林歲夏才知道,不是所有做紫砂壺的人都很窮,有人做一個紫砂壺甚至可以賣上幾十上百萬。就像林韜說的,那是一種文化。
林歲夏轉(zhuǎn)身要走,突然發(fā)現(xiàn)一只橘貓不知道什么時候躥到了她的腳邊。
這是林韜養(yǎng)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