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這道題啊，第一眼看不出來，那我們就試著添加輔助線……”
臨近期末，各班都在爭分奪秒，老師在臺上講，他們在臺下做題，做什么題的都有，一心二用，不知道被田丹丹說了多少次。
“嗚～嗯，嗚～嗯……”
數(shù)學(xué)老師停下粉筆，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臺下一位同學(xué)頭沒抬，筆上不停，“老師，手機(jī)關(guān)一下，有點(diǎn)吵?！?p> 周眠在警報(bào)響起的那一秒停下了筆，望向窗外，煙霧正在往上飄，他嘆了口氣。
“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聲音有點(diǎn)耳熟？”數(shù)學(xué)老師問。
“有點(diǎn)吧。”
底下的人依舊不慌不忙。
“那你們看外面的煙霧是不是更眼熟？”數(shù)學(xué)老師又問。
底下的人聽他這么一說，紛紛放下筆，集體扭頭。
“哇，又是橙黃色的欸，我為什么要用又？”
周眠搖了搖頭，默默倒數(shù)。
三、二、一。
“我靠！消防演習(xí)！”
雖說每學(xué)期舉行兩次，來的快可他們忘的也快，起碼在警報(bào)聲響起時整個學(xué)校都蒙了兩秒，包括師生。
噼里啪啦一通。
田丹丹剛進(jìn)教室，看見周眠已經(jīng)在前門有序的指揮，她不免心頭一酸，從高一第一次消防演習(xí)開始，他每次都跑不出去，索性便不跑了，留下疏通人員。
周眠和她對視一眼，雙方交換眼神，點(diǎn)了點(diǎn)頭。田丹丹見班級里的人已經(jīng)走完，也緊跟著學(xué)生下樓。
警報(bào)聲響徹云霄，橙黃色煙霧四處蔓延，像是毒液一點(diǎn)一點(diǎn)腐蝕無助的人類。
周眠將要轉(zhuǎn)身回班級，他的手腕突然被人拽住，接著一股巨大力量把他拉出了教室。
“你……”他一愣。
姜念沒說話，只握緊他的手腕，她握不全，于是只能盡力抓緊他，邁著小步，一步一步帶著他往前跑。
煙霧已經(jīng)籠罩了整個學(xué)校，姜念看不清腳下，她憑著記憶中的校園，穿過走廊，跑到樓梯處。
“抓緊，帶你......活下去。”她說。
周眠能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量又增加了些，他就那么跟著她，也不管腳下危不危險(xiǎn)，她落在哪，他便落在哪。
那一刻他的心跳劇烈跳動，不是因?yàn)榭癖?，而是心動?p> “35、36、37、38，怎么還少兩個人？”何德說。
“什么？”田丹丹把人數(shù)重新數(shù)了一遍，沒錯，是少兩人，去掉周眠，還有誰沒跑出來，她皺眉。
下一秒，有人驚呼。
“樓梯那是不是還有人，我看見人影了！”
田丹丹看去，在煙霧繚繞中緩緩出現(xiàn)人影，是姜念，身后……是周眠。
田丹丹睜大眼睛。
她低下頭連忙打開手機(jī)倒數(shù)計(jì)時器，快一點(diǎn)、再快一點(diǎn)……
姜念一手抓著他一手捂著口鼻，埋頭就沖，一步下兩個樓梯，樓梯仿佛看不到盡頭，她咬緊牙關(guān)，又一次抓緊他的手，這次周眠也抓緊了她的手，她只愣了一秒，隨后像是英雄打了勝仗，嘴角彎起一點(diǎn)笑。
相扣的手埋藏著兩顆跳動的心。
十、九、八、七、六……
田丹丹看著手里一點(diǎn)一點(diǎn)減少的數(shù)字，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大冬天的，她額角冒出一絲汗。
“是不是時間快要到了啊，他們還能不能出來啊……”
“希望能吧?！?p> 一定能的。田丹丹握緊手機(jī)，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樓梯。
四、三、二……
一。
視線里出現(xiàn)一雙腳，緊接著身子和緊握扣的一雙手。
橙黃色的煙霧在他們身后炸開，張牙舞爪的惡魔這次以失敗告終。
9分59秒。
周遭見來人，爆發(fā)出一陣歡呼聲。
田丹丹眼眶微微濕潤，背過身擦掉眼淚，隨后她走上前去給姜念和周眠一個擁抱，拍了拍周眠的頭，略微哽咽：“出來就好出來就好?！?p> “讓丹姐擔(dān)心了?！敝苊咻p拍她的背。
“請各位班主任匯報(bào)學(xué)生情況?！?p> “好了，我先去匯報(bào)?！?p> 田丹丹興高采烈的去匯報(bào)，這次他們班不再是“陣亡一人”，而是——全員平安。
“我們贏了?！苯钗⑽⑻羝鸢脒吤济?，眼里是勝利者的姿態(tài)。
冬天的風(fēng)寒冷刺骨，姜念的校服外套在奔跑中散開了些，周眠抬手幫她把拉鏈拉好，指腹輕輕擦掉她臉上的灰塵，眼神溫柔，“嗯，我們贏了?！?p> 指尖的溫度穿透皮膚，滲入血管，直沖大腦，姜念匆匆嗯了句然后跑了，周眠站在原地手指輕輕摩挲，片刻，低聲笑了下。
*
“咱們今年元旦節(jié)有啥表演啊？”
“不知道，我可不想再聽二泉映月了。”
“你說，文科班的喬霏霏會上臺表演跳舞嗎，我好想看啊，聽說她跳舞可厲害了……”
“沒聽說她要上臺表演啊?！?p> “啊，好可惜……”
“王炸！”蒲元凱一甩撲克牌，桌上的撲克牌被他的力道掀起來兩張。
“干什么干什么？！你怎么不往我臉上甩？！”于夢玲大喊。
“抱歉抱歉，不敢不敢，您消消氣消消氣?！逼言獎P討好的遞給她一瓶汽水。
姜念趴在桌子上睡覺，被他們吵醒，揉了揉腦袋，抬起頭，然后又趴下去，下巴墊在手背上，一副無聊極了的模樣。
元旦表演再過幾個小時開始，各班在班級里待命，每個班都亂哄哄，老師們也沒有多加管束。
周眠從門外走進(jìn)教室，剛邁進(jìn)一只腳就看見姜念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他往哪走她的視線就落到哪。
“怎么了？”周眠走到她面前，蹲下。
姜念沒抬頭，只掀起眼皮，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湊過來點(diǎn)。周眠照做，側(cè)耳聽她要說的話。
“生、日、快、樂。”姜念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聲音不大，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
就像彼此的一個小秘密。
只屬于他們兩人的一個秘密。
周眠一怔，他都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從六歲開始，他每年的生日可過可不過，記起來了就下碗面吃應(yīng)付了事，記不起來就過去了，無人問津。
“我是今年第一個跟你說生日快樂的人嗎?！苯顔枴?p> 周眠：“是?！?p> “那我以后也第一個跟你說好不好？”
周眠抬眸，少女笑眼盈盈，只一秒，他便慌亂的避開視線，著急忙慌的應(yīng)了聲好，起身回到位置上，動作急到被桌角拌了一下。
姜念輕聲笑了下。
“靠！又輸了，不玩了不玩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念念！”于夢玲扭頭朝姜念大喊一聲。
姜念：“？”你是要把怒氣發(fā)泄在我身上嗎？
下一秒，于夢玲猛的撲倒她身上，哭的很假，“他們都欺負(fù)我一個弱女子，嗚嗚嗚……”
玩撲克牌的何德：“……”
也玩撲克牌的蒲元凱：“……”
不玩撲克牌的周眠：“……”
姜念：“……”徒手掰蘋果的是誰？
“乖啦乖啦，我們不跟他們玩，我們安安靜靜的當(dāng)個淑女就好了哦?！苯钆呐乃谋常阒荨?p> 周眠：“……”徒手劈西瓜的是誰？
于夢玲：“嗯嗯?！?p> 戲演夠了，于夢玲從姜念身上爬起來，突然叫了一聲，“今天不是班長生日嗎？！”
全班瞬間安靜。
何德和蒲元凱一拍腦門，怎么忘記這重要的事了！
“生日快樂呀，班長！”
“生日快樂！”
“班長，生日快樂，記得許愿哦！”
于夢玲第一個帶頭，班里接二連三響起祝福。周眠先是一愣，隨后笑著回了句謝謝。
“班長，”蒲元凱一胳膊甩在周眠肩膀上，笑的賤兮兮。
周眠把他的胳膊拿下去，一臉嫌棄，“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的。”
“嘿嘿，咱晚上出去慶祝一下？”
“慶祝個屁，人肯定要和家人一起過啊，你是不是蠢?！庇趬袅岱藗€白眼。
周眠低著頭回消息，是沈媛發(fā)來的消息，是條語音，他戴上耳機(jī)。
沈媛：“小眠，生日快樂，我的小眠要平平安安。來，小小，跟哥哥說生日快樂?！?p> 下一條語音就出現(xiàn)了稚嫩的聲音。
“眠眠哥哥，生日快樂！哥哥放假了快回來啊，小小好想哥哥?！?p> 周眠：「謝謝小姨，我放假了就回去?！?p> 沈媛：「好，欸？我跟你說你上課別偷玩手機(jī)啊，專心聽課?！?p> 周眠無奈的笑了笑，打字回道：“姨，今天有元旦晚會，學(xué)校不管。”
沈媛一個電話打了過來。周眠朝他們示意了下，去了教室外，稍微離鬧哄哄的教室遠(yuǎn)了些，站在走廊上。
“小姨?！?p> “哥哥生日快樂！哥哥生日快樂！哥哥生日快樂！”
周眠握著手機(jī)半靠在墻上，眸子帶著笑，“怎么說那么多遍啊？”
“因?yàn)槔蠋熣f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哥哥生日當(dāng)然最重要啦！”
“好，哥哥收到了?！?p> “小小電話給媽媽，喂？是不是小眠？”
周眠：“？”
“喂，請問是沈媛沈女士嗎？我是您的外甥周眠?！?p> “去你的，沒大沒小?！?p> 電話那頭傳來寵溺的笑聲。
“生日快樂，小眠?！?p> “謝謝小姨。
“打算怎么過？”
周眠思考了會兒，“放學(xué)回家，吃飯，洗澡，睡覺。”
那頭安靜的像是過了一個世紀(jì)。
“哥哥好無聊哦！”
“聽見了沒，你妹妹都說你無聊，你不找點(diǎn)事做？比如和同學(xué)一起出去玩玩？是不是錢不夠啊，你跟小姨說啊，小姨這就給你轉(zhuǎn)……”
周眠插不進(jìn)一句話。
“叮咚！”
一條信息蹦出來。
「您的銀行卡已存入10000元?！?p> “小姨，”周眠叫了對方一聲，對方?jīng)]應(yīng)，周眠繼續(xù)叫，“小姨，姨，沈媛女士！”
“??？咋了？”
周眠：“……”
“您轉(zhuǎn)太多了?！?p> “哎呀，一不小心多點(diǎn)了個零，你信嗎？”
周眠呵呵一笑，“您說呢?！?p> “我不管，”對面開始無理取鬧，“就當(dāng)我給你的生日禮物，你不收就是不愛我這個小姨，你愛不愛我？”
“當(dāng)然愛，您說的哪里話啊?！?p> “那你收不收？”
“……收。”
“那不就好了，你趕緊的，拿這錢和同學(xué)們出去吃吃喝喝，我要去做美甲了，拜拜～”
對方毫不猶豫掛了電話。
周眠看著屏幕上的通話結(jié)束，無奈搖了搖頭，轉(zhuǎn)身，看見喬霏霏站在他的不遠(yuǎn)處，她臉上化了妝，身上穿著跳舞用的單薄裙子。
“聽說你今天生日，生日快樂周眠?！?p> 周眠皺了皺眉，片刻后舒展開，禮貌回道：“謝謝?！?p> 喬霏霏往前一步，周眠下意識后退，“有事？”
她笑了笑沒再往前，站在原地直視他，絲毫不緊張，“我喜歡你想必你也聽說了，所以我來問問你能不能當(dāng)我男朋友?！?p> “不能?！敝苊咭豢诨鼐?。
喬霏霏沒想到他拒絕的那么干脆，臉上閃過片刻的尷尬，“為什么，你是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嗎，如果沒有的話，為什么不能試試我們……”
“我不喜歡你。”
喬霏霏抓緊了裙角，眼眶微微發(fā)紅，點(diǎn)頭問:“是她嗎？”
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樹上的枝葉隨風(fēng)飄了飄。
“這是我的私事，無可奉告?！敝苊叩穆曇衾淞讼聛怼?p> 她壓下心底的情緒，抬頭笑著看他，“好我知道了?！?p> 周眠看著她走進(jìn)教室，沒著急回去，轉(zhuǎn)回了走廊，姜念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他一頓。
什么時候來的，聽到他們的對話了嗎？
“丹姐叫我，剛才看你打電話就從另一邊過去，你打完了？”
“嗯?！?p> “那回去吧，馬上快開始表演了?！苯钐_離開，臉上的笑容在轉(zhuǎn)身那一刻轉(zhuǎn)瞬即逝。
晚會表演很無聊，姜念沒有多大興趣，沒有目的的劃著手機(jī)，眼神放空，耳邊是舞臺上的二泉映月和一陣陣吐槽聲。
“念念，念念?！?p> “嗯……？怎么了？”
于夢玲：“我剛才叫你好幾遍，你怎么了？”
姜念搖搖頭，“沒事干，太無聊了，就想睡覺?！?p> “班長等下請我們?nèi)TV，你去嗎？”
“怎么突然去KTV？”
于夢玲：“好像說一起過個生日，熱鬧?！?p> “我就不……”
“可以陪我一起過個生日嗎？”周眠不知道什么時候從第一排來到了第三排，姜念坐在外面，周眠此刻正蹲著她身旁。
“去唄念念，大家都去了，你一個人在家也無聊?！庇趬袅岢粤丝谑砥唤?jīng)心道。
姜念握緊拳頭，嘆了口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