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老村子

　　幾天后，在王大強的強烈要求下，醫(yī)生終于勉為其難地點了頭，讓他收拾東西準(zhǔn)備出院。

　　王詩雨不大樂意：“你這可是開肚子的大手術(shù)，不能掉以輕心的?！?p>　　王大強樂呵呵地指揮著一起來接他的黃齊生把釉面早就模糊的茶缸收進(jìn)包里，充耳不聞她的話。氣得王詩雨一把奪過布包，執(zhí)拗地背到身后，干眼瞪著他。

　　“行了行了，你還不知道他的心思？”黃齊生打起圓場，怕兄妹倆又吵架。這幾天為了出院的事情，這倆人沒少慪氣，把他夾在中間左右不是人。

　　“我都說了錢的事……”

　　王大強難得地沉下臉：“二丫，別說了！”

　　不說就不說，那么兇干嘛！王詩雨不服氣地白了他一眼，氣呼呼地包扔回黃齊生的手里，轉(zhuǎn)過身生起悶氣。她這個便宜哥哥年紀(jì)還這么輕，要是這次沒恢復(fù)好，指不準(zhǔn)得留下什么后遺癥呢。她不還是擔(dān)心他的未來嘛，結(jié)果好心沒好報，還被他這般嚴(yán)厲的訓(xùn)斥。

　　一路上，王詩雨就沒再給王大強一個好臉色，連著黃齊生都糟了難，跟她說話的時候也是愛答不理。到了家門口，王詩雨大力推開門，門板“砰”地一聲敲到墻上，漾起了不小的泥塵。

　　黃齊生跟看母老虎一樣驚懼地瞅了王詩雨一眼，不著痕跡地拉了王大強的衣擺，小聲地說道：“要不你還是先住我家吧？等二丫氣消了再回來……”

　　“不用了，二丫的脾氣我還不知道嗎？來得快，去得也快。”王大強莞爾一笑，直言拒絕了他。

　　果然，王詩雨接下來的動作就像是印證了他的話一樣，蹭蹭蹭跑到后屋，把被子、絮子一溜鋪好，又馬不停蹄地去燒水，走到半路見兩人站在門口不動，又氣不打一處來：“還不趕緊去床上躺著！醫(yī)生都說了，得好好休息！”

　　人安全地送到，黃齊生也回去了。留下兄妹倆一個在屋里，一個在屋外，各自都沉默著不說話。王大強好些日子沒回來了，原本以為家里會是亂糟糟的景象，結(jié)果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明堂里的書早就收拾妥當(dāng)碼在了屋檐下，連散落的紙板箱都規(guī)規(guī)整整地壘了起來堆到了墻角，上面還蓋著一層塑料包裝袋防雨。

　　“二丫……”他輕咳了一下，說道，“辛苦你了。”

　　王詩雨咧了咧嘴，瞬間又開心起來。嘿，這半大小子還會用隱晦的方式表達(dá)謝意了呢！

　　草草地糊弄著吃了飯，王詩雨盤問起王大強：“哥，除了廠子里的紙板箱，你還去哪些地方收東西？”

　　“從廠子再往北走有個村子……”話說了一半王大強覺得不對，瞬間急了，“你不是想去收東西吧？那不行！你一個姑娘家的……”

　　“我不去！我不去！”王詩雨按住他又想坐起來的身體，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違心地說著，心里早就有了主意。農(nóng)村好??！好東西可都藏在農(nóng)村呢！

　　到底知妹莫若兄，王大強估摸著妹妹肯定是存了心思的。在嚴(yán)格看管了兩日后，他又發(fā)現(xiàn)二丫好像真沒怎么放在心上，戒備心終于松懈。

　　“二丫還挺能干?！苯袢拯S爺爺?shù)昧丝?，過來探望王大強?？粗踉娬Z忙里忙外，忍不住夸贊。

　　王大強抿著唇微笑，眼底卻是對妹妹的心疼。見她跟黃齊生把東西都搬到了小三輪上，又趕緊再關(guān)照了一句：“二丫，記得紙箱子3毛5一斤，書是2毛6一斤?？醋屑?xì)些，別讓人扣秤了！”

　　“知道了！”王詩雨在外頭應(yīng)聲，等著黃齊生上了車座開始踩起腳踏，小跑了兩下坐到三輪后邊。

　　——

　　王大強說的那個村子離郊區(qū)最偏僻的廠還得過去好幾里路，沿途是泥濘的羊腸小道，小三輪走得有些艱難，惹得黃齊生抱怨連連。

　　“二丫，不是說好去廢品站嗎？怎么到這么遠(yuǎn)的地方來?！?p>　　去廢品站當(dāng)然只是托詞，王詩雨最重要的目的，是要來老村子尋寶。不費吹灰之力轉(zhuǎn)手就把大龍郵票賣了五百塊，這讓王詩雨嘗到了甜頭。既然她有珍寶系統(tǒng)在手，為何不好好利用創(chuàng)造美好新生活？

　　老王家的房子太破了，她想住干凈整潔的大樓房；家里頭的衣服總是灰不拉幾的素色，她也想穿鮮艷的的確良襯衫和裙子；還有……想要的東西太多了，一時半會還真說不完。

　　三輪又走了十來分鐘，終于看到了一點村落的影子。這年頭的村子還是很窮，生產(chǎn)隊的大字口號寫在黃土墻上。房子歪七扭八地立在地上，有的還是破茅屋和土垛。

　　王詩雨蹙著眉頭觀察了半天，見旁邊的大樹下有幾個小孩子正蹲著，烏黑的腦袋聚在一起，手里的捏著瓦塊在泥地上悉悉索索的畫著什么。

　　她放輕了腳步走到他們身后，從腦袋中間的縫隙瞥去。這一看，瞬間樂了。

　　原來是在做算術(shù)題。題目是個三位數(shù)的加法，她眼睛一掃心里就有了答案，但耐不住這些小毛頭年紀(jì)都不大，也不知道有沒有被爹媽送去上學(xué)，一個個咬著手指，猶如便秘一般。

　　“等于727。”

　　小孩子們正當(dāng)為正確答案苦惱的時候，冷不丁地聽到這么一句話，下意識地齊刷刷抬頭。王詩雨順勢蹲下來，擠開最近的一個小毛頭，又從他手里拿過石塊，刷刷地列起了公式講解：“8加9等于17，個位數(shù)留下7往前進(jìn)一位，5加6等于11，加上剛才進(jìn)的1就是12，十位數(shù)就是2，再往前進(jìn)一位……所以加起來一共就是727，懂了嗎？”

　　她把石塊扔到身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對上幾人的視線。小毛頭們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似懂非懂。

　　好吧，王詩雨心底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又重新?lián)炱鹗瘔K，再次演示起來。一連說了三遍，終于得到了小毛頭們的回應(yīng)。其中一個拍了拍腦袋，恍然大悟：“我聽明白了！”

　　這一回神，就開始正視起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小姐姐，警覺地問起來：“你是誰？來我們村子干啥？”

　　王詩雨差點就被氣笑了，合著剛才教了半天壓根就沒讓這些孩子心存感激，一轉(zhuǎn)眼就開始質(zhì)問起她來。對天翻了個白眼，王詩雨拍拍褲腿上的灰站了起來，一個移身露出后面的小三輪，以及對一臉莫名其妙的黃齊生。嘴角一揚，露了個自認(rèn)和善親人的笑容。

　　“我是來收廢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