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這樣說,甄王妃自然不好再多說,其實就這幾句閑話里,我也聽出來小嬸嬸對于齊王府的家務(wù)事諸多不滿。這也難怪,正妻出身不高又無子可依,偏房的娘家爭氣,自己的肚子也爭氣。自古妻妾多紛爭,齊王皇兄又不是那種說一不二雷厲風(fēng)行的厲害角色,如何能調(diào)停的了。只是我看不明白的是,太后一向?qū)υS妃尚可,此時不僅派出自己的心腹御醫(yī)為季側(cè)妃養(yǎng)胎,又任憑著皇兄調(diào)回了她力主處置的孟一信,難道僅僅是為了躲開當(dāng)時定嬪,不,荀芳儀的苦諫嗎?
過了些時候,太后忽然問道:“皇帝不是說下了朝要過來的嗎?怎么這個時候了也不見人影兒,小允子,去前邊看看。”
允公公趕緊答應(yīng)著去了,不一時就回來,回稟道:“回太后,皇上和翰林院掌院學(xué)士,禮部尚書,還有國子監(jiān)祭酒在考新科的幾位相公。想是談開了性兒,沒顧著時間?!?p> 今年是大比之年,數(shù)月之前就開春圍,接著發(fā)金榜,又是好些個少年仕子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我也聽御前那邊的小宮女叨念過不少,但是我生于皇家,對于這些沒三年就會涌出來一批的文人相公并沒有那些市井的好奇狂熱。加上前段時間精力都被荀芳儀牽扯去了,連三甲姓名都不知道呢。
甄王妃看了眼自己的長姐,笑容不減,問允公公道:“我近日沒怎么出門,還不知道這些新科仕子的名姓,公公若知道,不妨說來解解悶也好?!?p> 允公公笑道:“王妃娘娘可是難為老奴了,內(nèi)監(jiān)不得干政是隆慶爺定下的死規(guī)矩,外朝的事兒奴才哪里敢多嘴?!?p> 這時原本瞇著眼的太后道:“對九王妃你都敢打官腔,這猴頭越老越猴精兒了。”
允公公忙做了個打嘴的架勢,陪笑道:“奴才跟著太后,往日里竟是沾仙氣,這得道成仙是不敢妄想,成個精兒也不錯。”
太后一笑,淡淡掃視了我們幾個女孩一圈,道:“哀家這老婆子成日無事,等著兒子倒也沒什么,可是這兩個丫頭好不容易進宮來一趟,怎么好叫她們不給皇帝請安。這樣,你去和潤兒說一聲,叫他把那幾個進士帶到頤寧宮里來,哀家也看看這狀元老爺生的什么樣。”
我聞言嚇了一跳,拒絕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道:“兒臣等是女眷,安能會見外男?”
太后微微側(cè)目,微不可聞地說:“呃?”
馬上我又后悔了,這是在什么地方,頤寧宮!太后即使想殺人也輪不到我一個庶出帝姬管。平時多小心怎么今天非要死守規(guī)矩?可是話已經(jīng)出口又收不回來,我站在這兒干什么都不是,想想現(xiàn)在還在與鳥獸蚊子為伍的和睦,腦門直冒冷汗。
但是很快地,太后就溫和寬容地說:“懷淑的確長大了,這樣懂規(guī)矩。是哀家老了,竟然忘了禮數(shù)?!?p> 素綾忽然有些著急,上前撒嬌道:“太后,雖然懷淑表姐說的在理,可是您是國母,一言九鼎。都說了叫我們見見新科進士,可不能賴呀!”
甄王妃繞是開明,也忍不住薄責(zé)道:“放肆,這是世家侯府千金該說的話嗎?”素綾順勢往太后身邊縮了縮,眼巴巴的向她求救。
太后也是很心疼這個娘家小侄女,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對甄王妃說:“好了,綾兒才十二歲,正是活潑的時候。我到覺得她有什么說什么顯得真摯?!鳖D了頓又道:“既然這樣,咱們尋個兩全的法子,懷淑,你帶著她們兩個到那邊的屏風(fēng)后面等著。一會子不許出聲?!?p> 我與錦瑟,素綾依言躲到八扇楠木屏風(fēng)后面,允公公一來一回所費時間必然不少,我們等的無聊不免閑話起來。素綾性子極為活潑,比之有帝姬頭銜拘束著的雪魄更加好動,就像甄老夫人說的“比那猴子還多兩只手”。但是我和她已經(jīng)有近兩年沒見,正所謂“遠香近臭”,彼此又是童年的玩伴,一見面彼此都是滿滿的親切,天南海北宮里宮外扯個不停。
看得錦瑟只是笑道:“懷淑妹妹,看你從小和致平勢不兩立的勁兒,怎么對人家妹妹這么好?”
我聞言一愣,微微覺得有些不妥,但是我與錦瑟并不是很熟稔,所以只是笑著,避重就輕道:“這話說的不公道,難道我對合馨姐姐您就不好嗎?”她和我同歲,但是盛夏出生,比我年長半歲。
素綾混若未覺,只是道:“呃,對呀,表姐現(xiàn)在封號是合馨了。到現(xiàn)在我還是反應(yīng)不過來。對了,聽說這一屆的狀元,名字就叫做何慕信。”
我一聽有些樂了,打趣道:“我的好妹子,虧得太后還說你小,怎么就會記得打聽人家男子的名姓,可是怪不得,剛才非要見一見?!?p> 誰知道素綾半點不自在也沒有,大大方方地道:“表姐您想到哪里去了,何慕信可是京城三大才子之一,人稱官邸何相公。連爹爹見了都夸他少年老成,我記著又怎么了,世上好男兒多了,我等雖是女子,難道還不能欽佩了嗎?”
我被她說的一愣一愣的,半晌說不出話來。錦瑟不免打圓場道:“綾兒說話就是直來直去的,不是故意堵你的話。也是舅父,自小把她當(dāng)兒子看重,你千萬不要和她計較?!?p> 我忙微笑著搖搖頭,表示并不介懷,自己心里頭也是這么想的,只是絲絲的羨慕罷了,早就聽聞威遠侯中年得女,寵愛不亞于獨生子甄致平,而今素綾的言行正是表明了這一點。而我呢,空有一個帝姬的名分又怎么樣,從小就是沒有父親的。
但是仔細(xì)想想,我又不由黯然,說到底即使父皇還在又如何,他心里眼里應(yīng)該也只有和太后的幾個皇兒,又怎么會有關(guān)愛分給我這個母妃無寵的庶女?
廣寒宮宮人
甄嬛一向比較出人意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