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水月
“祈明珠？！”裴元大為震驚，虛妄境塌陷的時候，他還以為祈明珠死定了，沒想到她這會兒居然從忘川里出來了。
正好，替裴青報仇。
裴元一掌劈下，祈明珠站在原地緊閉雙眼，她并未還手，因為她知道她與他之間，力量懸殊，還手也打不過，看在裴青的面子上，就受他這一掌。
如此想著的祈明珠已經(jīng)作好了挨打的心理準(zhǔn)備，可是對方的掌風(fēng)卻突然掠過了她的面門，她陡然睜眼，發(fā)現(xiàn)寧乘汐用手中的劍鞘替她擋下了裴元的一掌。
此時，夜玄羽閃身來到祈明珠的身后，點了她全身穴道，祈明珠一時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前方。
“你做什么？”
寧乘汐還以為裴元早就離開了忘川，沒想到他居然在忘川的入界口等了起來。
“這個女人害了我哥，我替我哥報仇，有什么不對？”
“害你了哥？”寧乘汐說完，看向祈明珠。
祈明珠在聽到裴青這個名字時，臉上露出了一抹哀色，至始至終，她都不曾忘記過裴青，她很像親口對裴青說一聲對不起，但是…后來，她再也尋不到他了。
“好了，有什么話以后再說，寧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記了？”
寧乘汐眉目微動，“你不提醒，我還真忘記了…”
裴元說道：“什么事啊？需要我陪你一起嗎？”
夜玄羽看著裴元主動獻(xiàn)殷勤的模樣，心底涌起一陣不爽，這家伙…不會是喜歡寧乘汐吧？
寧乘汐婉言拒絕，“不了，也沒什么大事，我們就此別過。”
說完，她走到祈明珠面前，問道：“你愿意跟我去一個地方嗎？”
祈明珠不說話，不點頭也不搖頭，寧乘汐看出了一絲端倪，解開了她周身穴道，祈明珠方才緩過勁來。
“我憑什么要跟你走？”
寧乘汐似乎早已料到她會這么說了，“那你要去哪兒？我如果找你，該去什么地方？”
祈明珠看了看隨時想要他性命的裴元，心中忽然生出一計，“你要想找到我，很簡單，來輝月國吧?！?p> “輝月國…”寧乘汐心里默念著這個名字，說道：“那好，等我完成手頭上的事，我去輝月國找你?！?p> 祈明珠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化作一縷黑氣逃出了忘川地界。
寧乘汐看著祈明珠離去的方向，自言自語，“她是我見過被心魔控制的最深的一人…”
“哼，也是我見過最無恥的女人！”裴元雙手抱鼻，鄙夷道。
寧乘汐回頭看向裴元，“你可不要去找她麻煩，因為我還有些事情沒弄清楚?！?p> 裴元驕傲的揚起頭，“你放心，我可不是那種卑鄙無恥的小人！”
兩人相視一笑，夜玄羽看著他們?nèi)绱说淖詠硎欤共幌袷遣乓姷谝淮蚊娴哪吧?，給他的感覺就是已經(jīng)認(rèn)識了上百年的老朋友了。
“走吧！”
夜玄羽在寧乘汐的身后早已設(shè)好了傳送法陣，只是水月榭附近百里都有其結(jié)界護(hù)著，他的傳送法陣只能送寧乘汐到達(dá)百里之外的地方。
寧乘汐站在法陣?yán)?，裴元卻突然將一個物件拋進(jìn)了法陣，寧乘汐眼疾手快，將那個物件接在了手里，定睛一看，是一枚只有小指大小的實心月牙。
“這是…”
“送給你的見面禮，你可不要弄掉了?！?p> “多謝！”
寧乘汐本來想回禮，但是她出門倉促，并沒有帶什么東西。
“抱歉，我出門急促，沒有回禮…”
裴元見她已經(jīng)接下了月牙，心中已經(jīng)是很高興了，他笑著搖了搖頭，夜玄羽再不想她與裴元之間多說那么幾句話了，直接啟動了傳送法陣。
兩道金光躍上天空，裴元感嘆道：“上乘法術(shù)就是不一樣…”
話音剛落，一股肅殺之氣突然涌來，裴元神色凝重，轉(zhuǎn)過身去，只見一位衣著華貴、擁有高貴氣質(zhì)的冷峻美男子從天而降。
“是你…”
其實剛剛裴元僅憑感應(yīng)到的肅殺之氣就能斷定此人是誰了，但是他心里還存著一絲疑慮，他怎么會來忘川？
“離淵！”
離淵淺笑道：“你還記得我？”
裴元的腦海里此刻閃現(xiàn)出離淵站在梼杌頭上，而自己被梼杌抓傷倒在地上的一幕，他冷笑道：“畢竟你讓梼杌給我的那一爪子真的挺痛的！想不記得都難??！”
“哼！”離淵冷哼一聲。
裴元看了一眼的他的身后，“怎么？今日沒帶你的寵物來？”
離淵向裴元走近了一步，“我問你，夜玄羽去了哪兒？”
裴元心中早已了然，離淵定是感應(yīng)到了夜玄羽剛剛在此，若是他說他沒看見，離淵一定會對他用強，來逼問夜玄羽的下落。
雖然不知道他們兄弟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遇到他，先跑為妙！
“呵呵，夜玄羽的下落啊…”
裴元裝作無所謂的模樣，試圖分散離淵的注意力，趁他不備，一下子竄出了十丈之遠(yuǎn)，等離淵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裴元早已不在他控制的范圍之內(nèi)。
裴元的聲音從遠(yuǎn)處傳來，“我偏不告訴你~！”
“學(xué)聰明了…”離淵不緊不慢的往前走去，即使裴元不告訴他夜玄羽的下落，他也會有別的辦法知道。
墨水城。
傳說墨水城有一條護(hù)城河，河里的水就像是墨汁一樣黢黑，墨水城的名字也因此而來。
而且墨水城里的居民全都是青面獠牙的巨人，他們也有自己的族稱，巨人族。
當(dāng)傳送法陣在墨水城城外消失，夜玄羽出現(xiàn)在墨水城城門外時，看著熟悉的城池，他也很是吃驚。
“墨水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居然又回來了…”
寧乘汐同樣也看到了墨水城，她想起洛水給她看過的前世畫面，里面有一座城池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正是墨水城。
而墨水城，是夜玄羽生活過的地方，在這里面，他結(jié)交到了很多好朋友，這些好朋友后來還與他一起出生入死…
當(dāng)初，夜玄羽挾持她為人質(zhì)，究竟是要去浮空神域做什么？如今，夜玄羽人又在哪里？
寧乘汐想到這些，默默地捂上了自己胸膛心跳的位置，這里面平靜的如一潭死水…
夜玄羽忽然感應(yīng)到了冰心正在強烈收縮，心痛的感覺讓他窒息，他此刻背對著寧乘汐，卻不敢回頭看她。
夜玄羽體內(nèi)的靈力迅速包裹著冰心，想以此讓寧乘汐的心好過一點。
寧乘汐深吸一氣，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走進(jìn)了墨水城。
城中的居民全是巨人，他們的房屋也都比普通人要高三丈之多，而且他們的城樓建筑的都十分龐大，寧乘汐走進(jìn)一家客棧時，身旁走動的那些巨人顯得她是如此的渺小。
客棧老板見到了門口站著寧乘汐和夜玄羽，他踏出一步，便已經(jīng)來到他們的跟前。
老板彎著身軀，寧乘汐的眼前瞬間湊過來一只龐大的面目，獠牙在嘴角兩邊高高聳立，他吐出的鼻息，就如同一陣風(fēng)吹過。
“你們要住宿嗎？”
寧乘汐點點頭，客棧老板向她攤開了右手，“你站上來?！?p> 寧乘汐便聽話的站了上去，夜玄羽見狀，對客棧老板說道：“喂！還有一個人呢！”
老板向夜玄羽伸出另一只手，“你也上來?！?p> 夜玄羽果斷的跳到老板的手上，客棧老板直起了腰，帶著二人去了房間。
說是房間，其實就是一處宅院，且宅院有閣樓，房間總共有六間，布局開闊，庭院雅致。
客棧老板將二人放下，看著他們都沒打算入院，遂用一根手指輕輕碰了碰他們的后背，夜玄羽回頭看著客棧老板略有些疑惑的表情，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與巨人族相識的場面。
因為巨人塊頭大，所以做的一些小表情小動作都十分的滑稽，逗得夜玄羽捧腹大笑。
“老板，這住一晚上應(yīng)該要花不少錢吧？”
客棧老板伸出一根手指比劃道：“不多，一片銀葉就夠了?！?p> 夜玄羽對這院子還比較滿意，而且費用也不貴，也就交錢住下了。
寧乘汐看著夜玄羽剛剛給出去了一口袋銀葉，說道：“住客棧的錢，等我回去拿了錢再還給你?！?p> “再說吧?！币剐饓焊鶅壕蜎]想到這一層，不過他見寧乘汐如此一本正經(jīng)的要還錢，他轉(zhuǎn)口說道：“其實你不用等回去拿錢，你現(xiàn)在就有錢還給我。”
寧乘汐是兩袖清風(fēng)，實在沒明白對方所說的她現(xiàn)在就有錢的道理。
“剛才那個家伙送給你的月牙，值不少錢，你把它給我不就好了？”
寧乘汐愣了一下，那個月牙可是別人送給她的禮物，她怎可輕易典當(dāng)？
見寧乘汐不語，夜玄羽心中嘆道：哎，她又怎會是那種人呢？你這是存心讓她難做啊…
夜玄羽苦笑道：“-了，跟你開玩笑的，我怎么會在乎這點錢呢…”
也許是回到了自己生活的地方，夜玄羽的心里產(chǎn)生了一種物是人非的凄涼感。
夜晚，墨水城被籠罩在黑暗之下，外面風(fēng)聲呼嘯，樹影透過朦朧的月光印射在窗戶上，風(fēng)一吹，它就舞動起來，且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夜玄羽正入忘我境，冰心在他手上顯現(xiàn)，月神光輝若隱若現(xiàn)…
寧乘汐正在隔壁房間修煉至緊要關(guān)頭，忽然心神一滯，一口鮮血溢出喉嚨盡數(shù)噴出，她雙手無力垂下，清醒過來時，呼吸急促。
在她搖搖欲墜之時，落入了夜玄羽的懷抱。
寧乘汐勉力睜開雙眼，只看得清對方一個模糊的人影，寧乘汐虛弱無力的說道：“說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
夜玄羽替她蓋好了被子，“別想那么多了，你先好好休息?！?p> “…”寧乘汐張了張嘴，再想說什么，就已經(jīng)是徹底暈了過去。
夜玄羽的靈力療愈著寧乘汐因修煉時走神受的內(nèi)傷，一夜過去，寧乘汐醒了過來，回想起昨晚自己修煉走神的一幕，多虧了他及時趕來，不然后果不堪設(shè)想。
寧乘汐坐在床沿邊，將自身的一縷靈力躍于右手指尖，看著自己的靈力不但沒有因為內(nèi)傷的緣故而變得脆弱，反而比之前更強了…
難道…是他。
正想著，夜玄羽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手里還端著一碗湯藥，他依舊是戴著面具。
“醒了就把這碗藥喝了。”
寧乘汐看著他端著藥走到自己的身旁坐下，“昨晚是你替我療傷？”
夜玄羽舀了一勺湯藥，送到了她嘴邊，寧乘汐張嘴喝下，第二勺時，寧乘汐接過了湯勺，“我自己來?！?p> 看著寧乘汐乖乖喝藥，夜玄羽用最溫柔的聲音責(zé)備道：“自己精神力不集中就不要修煉了，萬一我壓根就沒察覺到呢？總是這樣…不顧自己…”
寧乘汐覺得他說這話有些奇怪，說的好像很了解她似的。這番話倒激起了她對他的好奇心。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的名字，而且你為什么要一直戴著面具？”
“等到了水月榭，我就告訴你?！?p> 三天后。
兩人啟程來到了水月榭。
水月榭外的結(jié)界依舊固若磐石。
水月先圣，是水月榭的主人，也是寧乘汐的親爹。
而當(dāng)寧乘汐進(jìn)入水月榭那一刻時，水月先圣就已經(jīng)感知到了，當(dāng)一頭白發(fā)的中年人出現(xiàn)在寧乘汐面前時。
寧乘汐知道這就是她的親爹，但是她表達(dá)不出重逢后的喜悅與激動。
相反，水月先圣是激動的手舞足蹈，熱淚盈眶。
“桑桑？??！”
“我的寶貝女兒你終于回來了！”
水月先圣跑過去，將寧乘汐一把抱在懷里，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腦袋。
“你可算回來了！爹爹等的頭發(fā)都白了…”
寧乘汐接話道：“可是爹，你頭發(fā)早在幾百年前就白了…”
水月先圣一愣，自家女兒還是同以前一樣，不說則可，一說就一鳴驚人。
“寶貝女兒，快，隨我進(jìn)屋，我每天都會做好多好吃的糕點，就為了某一天你回到爹身邊來！”快！”
水月先圣拉著寧乘汐的小手就要往回走，他完全將寧乘汐身后的夜玄羽給忽略了。
寧乘汐說道：“爹你早已知曉我一定會回來？”
“這個嘛…等后面爹爹再跟你細(xì)說！”
寧乘汐被拉進(jìn)了屋子，里面的布置還是同她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當(dāng)然，這些也是她從洛水的畫鏡里看見的。
水月先圣拿了很多精致的糕點出來，寧乘汐每一樣都念得出來名字，而每一樣她都很喜歡吃。
水月先圣在一旁嘀嘀咕咕的，寧乘汐也沒聽清楚他說的是什么，總之，對于寧乘汐的回來，水月先圣很激動那是毋庸置疑的。
就這樣，夜玄羽在外面一直呆到了夜晚降臨，他坐在水月榭的臺階上，仰望著繁星。
許久之前，他也是這樣坐著看星星，與今天不同的是，桑桑陪在他身邊，與他一起看星星。
他時不時地回頭望一眼，聽著水月先圣對自己女兒獻(xiàn)殷勤，如果寧乘汐還有冰心，斷不會想今天這般冷漠…
而造成這一切悲劇的罪魁禍?zhǔn)?，此時還能在這兒看星星。
呵呵…
夜玄羽自嘲的笑了笑。
寧乘汐從水月先圣那里得知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原來，水月先圣早已知道了桑桑的結(jié)局，也早已知道了桑桑終會有一天成為月神的女兒—寧乘汐而回到水月榭。
當(dāng)桑桑以寧乘汐的身份回到水月榭時，就代表她的人劫已消，從今以后，仙途順?biāo)欤苍S幾千、萬年后她還會面臨自己的天劫。
水月先圣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活到寧乘汐對抗天劫的時候，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替寧乘汐想好了如何對抗天劫。
寧乘汐早已在洛水那里得知了前世的一切，可是當(dāng)她聽到水月先圣親口說出了她的前世經(jīng)歷時，她本來應(yīng)該感到很震撼、她應(yīng)該會有很強烈的情緒，可是這些她想的，都沒有…
她心口的位置依然平靜的像一灘死水，激不起一點兒水花…
水月先圣看到寧乘汐冷漠至此的神情，他也早已有所心理準(zhǔn)備，他雖然沒有出過水月榭，但是寧乘汐在這之后經(jīng)歷了什么，他也是一清二楚的。
后半夜，水月榭的門終于被緩緩打開，水月先圣從里面走了出來，夜玄羽站起身來。
“桑桑已經(jīng)睡下了，你也不用再戴著面具了?！?p> 夜玄羽知道自己這點手段自然是瞞不過他老人家，遂摘下了面具，水月先圣看到七百年后夜玄羽的樣子，嘆息一聲，說道：“七百年了，你一點兒都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