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頓的7月比別的城市要涼爽一點,雖然地理位置比較偏東北,可是夏季的陽光也很好,只是晝夜溫差較大,又臨近大西洋,因此偶爾會入了夜就來一場暴雨。這幾日,姜哲帶著丁安在城市里四處游玩,姜哲搖下車窗,窗外的風撲面而來,丁安的發(fā)絲在空氣中來回飄動,她不得不捂住自己的頭發(fā)。
車窗外,他們沿著河道邊的馬路往市中心駛去,查爾斯河比費城的河道更寬闊,深藍色的河水向遠處的入海口涌動著,水流互相推擠、拍打,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fā)著瑩潤的光。只是這河水流動地很安靜,仿佛是為大西洋里翻涌的水浪聲做鋪墊。丁安將手遮在眉間來擋住強烈的陽光,她看到這里的街道四周綠樹蔭蔭,繁花爛漫,港口邊的公園里坐著不少曬太陽的人,人們神色悠閑,仿佛全然沒有煩惱。
丁安想著,長期以來留學生們是一個特別辛苦而內(nèi)卷的群體,大家要花上更多的努力才能在這里獲得一個看上去還不錯的結果,這種自在自得在太陽下生活的體驗,是她向往卻又覺得無比遙遠的事情。
姜哲帶她去了波士頓茶葉紀念館,就是丁安口中說的“那艘船”。兩人坐在講解大廳里,聽講解員講述當年群眾們是如何憤然抗稅并傾倒茶葉的,丁安聽得有些入神,姜哲看她仿佛是在聽課一般認真,嘴角浮現(xiàn)一抹笑意。在紀念品商店里,姜哲挑了一塊茶葉形狀的胸針,在丁安衣領前比對著,說道:“這個是不是挺適合你?”
丁安鄙夷地推開,道:“什么年代的人了,還別胸針?”
姜哲只得作罷,他聳聳肩擺手道:“我看你又不戴項鏈或者耳環(huán),胸針總可以作為裝飾吧。”
離開茶葉博物館,兩人去了波士頓公園,三一大教堂還有波士頓公共圖書館。午后的公園滿眼綠色,湖面上偶爾會有成群鴨子經(jīng)過,作為自由之路的起始點,這座公園是一座典型的英式花園,林蔭蔽空,花草茂盛,整個公園的營造有一種自然恬靜、渾然天成的美。植被保留著自然生長的形狀與痕跡,巧妙地與自然融為整體。一些攀爬類植物以及芳香植被裝點著噴泉、銅像以及露天音樂臺四周。姜哲和丁安穿梭在公園里,也許因為剛好是工作日,整個公園沒有太多人,周遭特別安靜,鴨子與鳥叫的聲音顯得格外明顯。
姜哲似乎想到了什么,拉起丁安的手腕往一處走去:“你跟我來,我?guī)闳ヒ粋€地方。”
丁安愣了一下,腳步只得跟隨姜哲而去。
“你看這個,可愛吧?!?p> 兩人走到公園里的一條小路上,只見斑駁的石磚路面上放置著一組特別可愛的青銅鴨子雕像:一只母鴨在隊伍的最前面,蹣跚沿著道路走著,鴨媽媽身后還跟著8只造型各異、憨態(tài)可掬的小鴨子。丁安看到這番景象,覺得可愛至極,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下了這治愈的畫面。
“這個太可愛啦?!倍“踩滩蛔〈蠛羝饋?,她的神色里透露出欣喜的情緒,眼眸里在發(fā)著光。
姜哲說:“波士頓有一個很有名的畫家叫羅伯特·麥克克洛斯基,他有一本兒童書叫《讓路給小鴨子》,書里講的就是一群野鴨子在波士頓市民保護下穿過馬路車流,一路從查爾斯河走到這個公共花園定居生活的故事。”
丁安揚起頭,看到姜哲眼帶笑意,眨了眨眼睛道:“這個是紀念這個故事的?”
姜哲點點頭:“你還挺聰明呢?這個很多小孩子喜歡的。”
丁安不好意思地起身,靦腆一笑,“這樣小小的雕像太可愛了?!?p> 姜哲看著丁安,想著雖然她有時候會對他露出“鄙夷”的神色,可是大部分時候她還是一個樂于傾聽的人,也是一個可以認真溝通的人,這一點與他平日里接觸到的女生完全不一樣,她們與姜哲的交流更多是順應他的話語,或者是滔滔不絕地向姜哲自我呈現(xiàn),雖說是接觸,可是交談間全然沒有交流,這或許是他覺得與丁安相處比較舒服治愈的一個原因吧。
在三一大教堂參觀時,丁安環(huán)顧著這座典型的建筑樣式,高聳的塔尖,精致的彩繪玻璃,還有玫瑰色砂巖的外觀,突然她想起了自己在費城公寓隔壁的那間小教堂,這么對比下來,這座教堂似乎更加宏偉而莊嚴,那座拱形的銅制雕刻大門就好像是穿越時空的通道。進入教堂里,人們安靜地踱步欣賞教堂里的陳列,駐足觀看那些歷史悠久的精美油畫。
丁安有點累了,于是找了一個凳子坐下,靜靜地看著室內(nèi)的人來人往,教堂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閃爍著柔和的光,在丁安眼里逐漸化作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光圈,朦朦朧朧,她覺得格外夢幻。
“怎么了,不起來轉轉?”站在一塊油畫前的姜哲回頭見丁安坐在那里,緩緩走過來小聲說道,“咱們花了5刀呢,5刀不值得你動一下?”
丁安聽著這話,知道他又在調侃自己了,只是這一天下來兩人一路走著,這會她覺得有些累了,也不想頂嘴,于是苦笑一聲說道:“你的腿是鐵做的嗎?你不累?”
“那怎么辦?你不是還想去昆西市場吃東西嗎?”姜哲也坐到丁安身旁,接著又故意說,“難道要我背你去昆西?”
丁安撇了撇嘴,轉過頭拍了下姜哲的手臂:“虧你想得出來?!?p> 兩人正說著,一旁一位穿著黑色制服套裝的女性工作人員緩緩走過來,“兩位游客,我們要閉館了,需要你們起身前往紀念品商店或者是移步出口了哦?!?p> 兩人點點頭,示意立馬就走了。隨機姜哲便起身,把手伸出來放在丁安面前。
“來吧,我扶您起來,一會別給我們關在這里了?!苯苷f著又刻意壓低聲音道,“一會關門了,指不定看見什么啊,你知不知道有一本書叫《波士頓的鬼魂》?!?p> 丁安暗自在心里覺得好笑,姜哲的神色和語氣似乎是在嚇唬小孩,她順勢拉住姜哲的手臂起身,兩人朝出口方向走去。
傍晚時分,姜哲開車帶丁安去了昆西市場。這座有著百年歷史的市場主要坐落在一幢羅馬式建筑風格的大樓內(nèi),門口的四根圓形石柱是其標志性特征,各類小吃、紀念品、購物小攤與商鋪聚集于此。丁安駐足觀看,只見大樓有著三角式的屋頂,前后門帶著經(jīng)典羅馬雕刻的紋路,花崗巖與美式風格融合的矩形玻璃讓它兼具古典美與現(xiàn)代美。
姜哲帶著丁安走到一樓的小吃大廳,這里有點像一座火車站的進站通道,中間是道路,兩側是不同風味的小吃攤位。來往的人群穿梭在這條通道內(nèi),熙熙攘攘的游客流連在不同的攤位前,有的人站在一旁享用著各色美食。
丁安拍拍姜哲肩膀說道:“這個怎么像杭州的河坊街呢?”
姜哲聽罷笑著說:“那還是有點區(qū)別的,起碼吃的東西就不一樣......你要吃這個波士頓龍蝦么?”說完他指了指一家店,店員正忙碌地為游客準備著食物,見到兩人上前,便立刻向他們推薦起來。丁安選擇了一份烤龍蝦,店員熟練地將烤好的龍蝦夾起來放到一個手掌大小的紙盒里,隨機又淋上專門的醬料,最后配上了一片青黃色的檸檬片。
姜哲和丁安各自嘗了一塊,酸甜的味道伴隨著龍蝦鮮嫩的肉質,刺激著他們的味蕾,丁安開心地點點頭說道:“這個真的好吃,怪不得波士頓龍蝦那么出名?!?p> “你不是要請我吃飯么,等你實習有了工資,我要吃龍蝦......而且是坐在餐廳里的那種,不是這種小吃攤啊?!苯軓亩“彩掷锏暮凶永镉株懤m(xù)拿出幾只龍蝦,邊說邊剝殼。
丁安看著手里的盒子越來越空,而自己卻沒能吃幾個,略帶委屈地責怪道:“啊,我的龍蝦,你怎么都吃光了。”
姜哲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確實拿了好幾個,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哈哈,我覺得挺好吃的就......不就是幾只龍蝦么。”說罷他拿出濕巾擦了擦手,道:“我也沒吃幾個,沒關系,這里還有別的小吃,你跟我來?!?p> 姜哲帶丁安站到了另一家小攤門口,丁安抬頭一看,招牌上赫然寫著“Philly fries & Cheesesteak”幾個字,丁安睜圓眼睛,指著店員手里的薯條和奶酪三明治說道:“我都來波士頓了,我吃什么費城小吃???”
“我喜歡吃呀?!苯苷f完便又點了一份小吃,“而且這個和費城的不一樣,這個里面可以加龍蝦肉?!?p> “你肯定是故意的?!倍“泊诡^喪氣地接過店員遞過來的餐盒,勉強咬了一口姜哲說的加了龍蝦肉的三明治,她覺得這個口感與味道和她在費城吃到的并沒有太大的差別。
兩個人從小吃街出來,只聽見門口的廣場上有一個音樂人在彈吉他演唱,兩人便端著餐盒坐在了門口的臺階上。吉他聲伴隨著音樂人跳躍的歌聲,吸引了不少人駐足欣賞。天色漸漸轉藍,路邊的燈開始依次亮起,遠處是停泊著船只的海港,一陣咸咸的海風吹過,美食街的芝士香氣夾雜著淡淡的酒精味,縈繞在丁安的鼻尖。此刻的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度假,自己也成了這些陌生游客中的一份子,沒有顧慮沒有牽掛。
一旁的姜哲欣賞著音樂,吉他絲滑而流暢的弦音讓他的思緒也飄去了很遠,他看了一眼身邊的丁安,一時間又覺得有一絲感傷涌上心頭。這種自在而快樂的日子,不知道會不會轉瞬即逝,他這么想著,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從胸口吐出,隨即又給音樂人的演奏叫好鼓掌了。
遠處的游船逐漸順著海浪歸港了,幾聲汽笛鳴響驅散了低空中盤旋的海鷗。深藍色的夜幕籠罩著整座城市,地面上星光點點照耀著人群來往的步履。在一座海港城市,時間就像是最不稀缺的東西,人們只是肆意地享受生活,享受美食,享受上帝賦予大家的美好饋贈——海邊的美麗景致。夏天第一縷海風吹來的時候,人群們歡愉地舉起杯,去慶祝彼此人生中難得的輕松與適宜,畢竟漫長的冬天裹挾著風雪要在這里持續(xù)4-5個月。當寒冬褪去,夏季海港的風何嘗不是一種稀缺品呢,誰又愿意錯過在風中與親朋摯愛度過那些靜謐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