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坐在一把比自己高的椅子上,兩條小短腿止不住勁的晃來晃去,東張西望地瞧著,看見彩蓮出來了,往她身后看了看,沒有看到蘇月明,頓時小嘴癟下去了。
“彩蓮,我皇姐呢?怎么沒看到我皇姐?”
朝小太子行禮,低下頭,“回太子殿下,公主殿在讓您前去飯廳等她。”
一爪子拍在桌子上,從椅子上跳下來,二話不說就登登登,往飯廳跑去。
周海在后面緊追慢趕,一邊跑一邊喘氣的說道:“太子殿下,您慢點(diǎn)!”
等蘇月明到了飯廳的時候,小太子已經(jīng)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在椅子上了,見她來了。
“皇姐,你終于來了,窩都快被餓死啦!”話音未落,周圍的奴才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跪在地上。
完了完了,皇姐又要責(zé)罰我了,手心在衣服上擦了擦,感覺它又開始痛了。
“你們都起來吧,彩蓮去把竹板子給我拿來?!睊吡艘谎酃蛟诘厣系呐?,轉(zhuǎn)頭吩咐。
小太子很是委屈,紫葡萄般的眼睛里閃著淚花,“皇姐,······”
“嗯?”
“我錯了,能不能······不打窩?!币讶粠狭丝耷?。
蘇月明動作一頓,抽了抽眼角,“我以前有沒有告訴過你,什么是不可以說?”語氣很是平靜。
“不能說‘死’這個···字”
這話不用過腦子就能說出來,從小到大,都是血淚的教訓(xùn)換來的。
“那你今天為什么還明知故犯?”
小太子覺得自己很委屈,“我聽那些奴才說的。”
“說了什么?”
“說了······”
蘇月明挑眉,靜靜的等著他解釋
“皇姐,窩給你說了,你可不準(zhǔn)給別人說??!”
揉了揉太陽穴,一個小破孩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說”
小太子坐直了身子,“皇姐,我昨日聽他們說滄州發(fā)了瘟疫,餓死了好多人?!?p> “你說哪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滄州?。 毙√訜o所謂的說,好像這不是什么大事一樣。
滄州,榮國公府的人就在滄州,她的族人都在滄州。五公主也在滄州,若是滄州有了瘟疫,后果不堪設(shè)想。
“母后知道嗎?榮國公府的人怎么樣了?”隨手挑起一筷子蝦肉丸子放在小太子的碗里,不經(jīng)意的問著。
小太子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皇姐給自己夾了菜,即使那是自己最不喜歡的蝦肉丸子,也激動壞了,皇姐好不容易給他夾菜,不好吃他也要吃完。
蘇月明等了好久也沒有等到小太子殿下跟她解釋,低頭一看,不禁笑了,原來是在吃蝦肉丸子,腮幫子鼓鼓的,像極了一只小松鼠。
“皇姐不用擔(dān)心,母后早就知道了,想來應(yīng)該是無事。”
“多吃點(diǎn)?!闭f著,又給小太子夾了一筷子青菜。
目不轉(zhuǎn)睛的望著碗里的青菜,皇姐今天是來折磨窩地吧,窩一點(diǎn)也不想吃青菜,迫于威壓,還是乖乖吃了。
水靈靈的眼睛的轉(zhuǎn)了轉(zhuǎn),“皇姐,你是不是想知道榮國公府的事?”
隨手拿起一本書,這是她這幾年養(yǎng)成的習(xí)慣,吃過飯后,尋一處地方看會書。
“不想?!?p> 她一點(diǎn)都不想在知道任何有關(guān)榮國公府的事情,既然當(dāng)初作為交換,她已然是個棄子,所有人都拋棄她,那么以后無論那個地方在發(fā)生任何事情都與她毫無瓜葛。
“榮國公府的嫡長女已于前年過世,可惜了那個好看的姐姐?!毙√幼灶欁缘恼f起來。
彩蓮見自家殿下一直盯著攤開的書,一點(diǎn)動作都沒有,愣了愣,殿下這是怎么了?
嫡長女已于前年過世,聲音猶在耳旁,卻又不斷地重復(fù)。什么是嫡長女已于前年過世?難道她在他們眼里已經(jīng)死了嗎?
沒有那一刻能讓自己這般疼,從前沒有,哪怕是知道自己只是個交換物的時候,還幻想著娘是不得已的,如今,連娘都舍棄她,再一次被拋棄的感覺也不過如此,心里有千萬只螞蟻不??惺芍?,從來沒有這般難受過。
“皇姐,皇姐你怎么了?”
他正吃著飯,皇姐坐在旁邊看書,為什么皇姐委屈難受的哭了。
淚水在不知不覺當(dāng)中涌現(xiàn)出來,連她都不知道自己竟哭了,“我沒事,只是有些被風(fēng)沙迷了眼睛?!?p> 小太子欲言又止,皇姐分明在騙他,這兒哪來的風(fēng)沙,“彩蓮,你去拿帕子給皇姐擦擦”
“你繼續(xù)?!?p> “啊?”繼續(xù)什么???
他看向自己的姐姐,眼里滿是不知所措,想讓她告訴自己繼續(xù)什么?
“繼續(xù)說榮國公府的事?!?p> 是這個啊,他還以為是什么呢,“雖然嫡長女走了,不過他們后來又收養(yǎng)了一個養(yǎng)女,聽說那位姐姐長得可謂是傾國傾城?!焙攘艘豢谒?,說了這么多,他都渴了。
瞥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xù)。
小太子見自家姐姐好不容易對一件事居然如此上心,繪聲繪色的講了起來。
聽聞榮國公四年以前辭官回鄉(xiāng)的路途上,不幸被劫匪所傷,從而和眾人分開,幸運(yùn)的是,一孤女救了受傷的榮國公,榮國公夫婦感激她的救命之恩,隨即,將她收作養(yǎng)女,又因她比嫡長女大一點(diǎn),便作長女,原本的嫡長女是為二小姐。
一行人抵達(dá)臨州,恰巧,公府的嫡子出生,榮國公為他取名:謝臨。
第二年,兩位謝姝的祖父祖母不幸感染風(fēng)寒相繼離世,次年,二小姐謝姝思念祖父祖母突發(fā)高燒,三日后,終究還是沒能扛過去,據(jù)說,謝姝下葬的時候,國公夫人一直不肯讓二小姐下葬,她不肯相信自己的女兒就這樣沒了。
聲情并茂的講完榮國公府一家人的遭遇以后。烏溜溜的眼睛忽閃忽閃的湊到皇姐的跟前,希望她表揚(yáng)他。
五公主,哦,不,準(zhǔn)確來說是謝姝,聽到疼愛自己的祖父祖母還有自己都已經(jīng)離世的消息,謝姝實(shí)在是不知道應(yīng)該以何種心情來描繪此刻的復(fù)雜的心態(tài)。
四年來蝸居在這朝云殿,不去打聽外界的消息,也不想知道他們的事情,沒想到,再次聽到有關(guān)的消息竟是生離死別。
驟然聽到自己亡故,只是有些接受不了和不可思議,無非是再次被舍棄了,已經(jīng)舍棄過了一次,這次也無傷大雅,可是祖父和祖母,她走的那天,祖父祖母還和她說:“囡囡,快回來啊,咱們一起去臨州,去看臨河的柳樹,去吃清釀酒,······”
這一切,都隨著他們的離開而消散了。她一直都覺得父親會因?yàn)樾せ屎蟮木壒噬釛壦?,母親會因?yàn)槲闯鍪赖男〉艿苌釛壦?,唯?dú)祖父祖母不會,他們是那么的疼愛她,怎么會舍棄她呢?
他們都走了,從今往后就沒有謝姝這個人存在過了,她以后真的就不再是謝姝了,而是大安王朝的五公主,蘇月明了。
蘇月明擺了擺手,表示她累了,至于請安,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