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嫩的柳葉經(jīng)不住旋風的撩撥,堪堪折枝乘風而去,在空中勾出了一條近乎完美的弧線,輕落在了陸西泠的腳邊。
身后禁軍屬的郎君們一邊吃茶,一邊商量下一輪拔河策略。
陸西泠打發(fā)了豆芽,坐在爐子邊,兀自燒了一碗沉香水,邊喝邊恍神。
她和白燁被按頭成親的那天梨花飄雪,群臣朝賀。
陸西泠好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現(xiàn)代芯子,十分看不慣政治聯(lián)姻。
可這里是古代,許多事情她無能為力,至于她那位謫仙般的表姑母,只能說在言足以飾非的獨斷皇主面前,她的家族和權(quán)力不過是空架子。
那時候先帝見白燁每日只知遛鳥斗雞,還自詡下了一步好棋——既用質(zhì)子牽制住了狄北越王,又能讓對方踏下心來給自己賣命。
可他千算萬算都沒算到,白家二公子是個戲精。
男人們的哄鬧的聲音傳來。
“待會兒兩位殿下親自下場,少不得姑娘們撩帕!”
“要不咱們賭一賭,看看二位殿下誰最后得的華勝多?”
“那還用賭嗎?!那肯定是咱家主子呀!”
陸西泠聽后惋惜地搖搖頭:白家兒郎生的俊俏這件事她早就知曉。
少年夫妻,自己當年還是顆豆芽菜,對方雖說也尚未及冠,卻已經(jīng)生的寬肩窄腰,身材魁梧,袒露在簾帳里的肌肉總是在深夜里叫囂。
心里的小西泠撇了撇嘴。
這么好吃的肉放在嘴邊許多年愣是忍住了,她真不應該當廚子,而是改行當姑子,定能修一條無掛無礙無情怖的道來。
男人飲下一口飲子道:“我看不一定吧!咱家主子現(xiàn)下的名聲可不太好,女兒家就算貪戀主子的容貌,也不敢上前表示呀。”
“提起這事我就生氣!咱家主子乃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怎么可能打女人。”
邊上人也覺得無中生有,但還是面對現(xiàn)實道:“等京畿安置穩(wěn)妥了,下一步圣上就要給幾位殿下選妃了,前兒也忘了是聽誰說的,眼下禮部已經(jīng)開始往各府遞交貴女畫冊了,四殿下家的最多,咱家殿下的……最少……”
嘆息入耳,背后一陣沉默。
陸西泠愧疚的側(cè)耳聽了一會兒,只聽賀平憤憤道:“那些女人聽風就是雨,根本也入不了殿下的眼睛!不愿意嫁過來更好,給咱家殿下提鞋都不配?!?p> “不過……”賀平想到什么低聲說道:“這次送到王府里的貴女圖里,有一位是太仆射家的嫡女,據(jù)說長得花容月貌,玉潔冰清,禮儀也周到,為人也恬靜嫻淑,正配咱家殿下!”
話音剛落,南面琴瑟箜篌聲又響起,眾人齊齊往月老樹下望去。
賀平的下屬驚喜道:“就是她!太仆射家的貴女,溫婉姑娘!”
陸西泠伸了個懶腰順勢望過去。
花前水上,琥珀色襦裙的女子楚楚可人,纖荑怯生生的握著秋千繩,一擺一蕩間盡是柔情芳華。
明明是因為緊張而臉色漲紅、手足無措,此時卻因粉妝玉琢的無暇容姿而顯得千嬌百媚、欲拒還迎。
不愧是壓軸的一位,給底下的觀眾都看呆了。
陸西泠伸懶腰的動作也好似靜置了一般。
這不就是剛才在她攤位前拿不定主意的小娘子嗎?
小娘子委實生的好顏色呀,身子又軟又嬌,和她前夫的相貌身形十分般配。
再想她方才躊躇的模樣,應該是要隨父拜訪永王府無疑了。
只可惜……
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軟了些,白燁詭辯脾氣又丑,以后她真嫁過去了怕是要吃虧的。
“姑娘!再來一碗!”
賀平轉(zhuǎn)過身,陸西泠接過茶碗笑盈盈去壺中沖飲子。
早在賀平第一次買果子的時候就知道這位姑娘生的好看,眉清目秀,出水芙蓉,不似高門大戶的小姐們小家碧玉,她身上總有一種獨特的無法言說的氣韻在。
但不對比便不覺得這姑娘是生的天姿國色,
如今太仆射家的貴女就在眼前,再看陸西泠,隨隨便便的燦然一笑,便如春山新碧,令人過目難忘。
重點是那股鮮活靈動的煙火氣,就讓人……忍不住的想靠近!
“賀副衛(wèi)?”陸西泠提醒著。
賀平緩過神來,見眼前人的端著茶碗端了許久,忙伸手接過。
手也是青蔥般白幼纖長。
賀平羞赧的笑了下:“多謝姑娘?!?p> 陸西泠微微怔松,旋即一笑。
活了兩輩子這點眼神還看不出來是什么意思,那真是白活了。
賀平喝完最后一碗,可能是出于萌動的春心,也可能是真覺得陸西泠做的飲子不錯,待走前吆喝著眾兄弟將飲子連盅帶水全搬走了。
“改日再給姑娘送回來?!?p> 賀平指的是水壺和盅碗。
陸西泠倒是毫不在意,水壺的泥身已經(jīng)微微有些開裂了,用不了多少次,盅碗就更是了,不值幾個錢的。
其次賀平給的打賞已經(jīng)完全夠買一套全新的了。
陸西泠裝作一概不知,反正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她說什么都是蒼白無力的,若男人想借機來尋姑娘,什么理由都編的出來。
陸西泠無奈的笑了笑,無法只目送一行人離開。
正午一過,拔河戲的第二輪比試就開始了,眼下果子也賣的差不多了,陸西泠便想著干脆就讓豆芽放松放松,出來一趟好好玩玩。
可豆芽卻沒了心思,任陸西泠如何勸說都沒用。
一問才知道,孩子這是餓著了。
距離早飯已經(jīng)過去三個時辰了,豆芽南北蹦跶了這么久,不餓就怪了。
二話不說,陸西泠起火燒水,掀開右手邊蓋著油布的竹籃,是她一早就做好的手切面。
洋洋灑灑的面粉下面,五顏六色的面條好看極了。
賺了小錢的陸西泠心情不錯,燒水煮面的功夫哼起了小曲,偶爾和豆芽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多是豆芽講,她負責聽。
直到今日最后一聲鑼鼓聲傳來,拔河比賽正式結(jié)束。
步行街上的人流熙熙攘攘,豆芽站爐子邊豎起耳朵聽他們聊天。
有的人還沉浸在比賽的激烈中,結(jié)局與陸西泠判斷無二,又是禁軍拿了頭彩。
還有人看了一天的節(jié)目,肚子空空的聞著味來,當即就被顏色鮮艷的面條吸引了目光。
“五彩索餅怎么賣?”
這是自家吃的,不賣,今天果子也都賣光了,等吃完了飯他們就要回家了。
豆芽剛要回答,邊上陸西泠打斷道:“十文錢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