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到了清明。
天上下起了綿綿小雨。
蘭園省了心,也不用去揣測客人的口味,三種青團(tuán)各要了五十顆,還打包了許多禮盒一并帶了回去。
忙活了一天一宿的陸西泠坐在搖椅上望天。
雨越下越大,下的屋頂上都冒起了白煙,豆大的雨點(diǎn)落在門口荷花缸里,砸的里頭的花葉七零八落。
燕子趁勢在空中一個回旋,扎進(jìn)了屋檐下,脖子一伸一縮的歪著小腦袋戲雨,不一會兒發(fā)出了“嘰嘰喳喳”的不耐煩的聲音,原來是有人踩水經(jīng)過,擾了它玩水的樂趣。
“你瞧你,我就說讓你出去帶把傘吧,你偏不聽?!标懳縻鲟凉值?。
豆芽摘下了被風(fēng)吹的凌亂的帷帽,睫羽濕噠噠的,杏眼湛藍(lán),彎成了月牙。
“早上天還好好的,誰想著會下雨呢,這京城的天氣當(dāng)真和女人的脾氣一樣!”
說著從懷里掏出了酥餅,意思的撲落了兩下,笑嘻嘻說道:“快吃吧,還熱乎著呢。”
陸西泠接過咬下一口,溫?zé)崴执?,入口滿香。
重點(diǎn)是心里甜啊!
小丫頭越來越會心疼人了,知道陸西泠累了一宿,不忍心再鬧她要吃食。
“阿泠要去城外的城隍廟祭拜先人嗎?”
豆芽拉了個小板凳坐在搖椅跟前。
搖椅停住。
陸西泠陷入了沉思。
古代官宦之家支系龐大,可真要說起至親,她也只有這輩的爹娘而已。
她的阿爹是左副都御史,根正苗紅的官三代,有著蜀中第一筆桿子之稱,最擅長的是諫諍彈劾。
阿娘則是商戶之女,常年跟著父輩旅商西域與海上。
官商組合極其敏感,沉穩(wěn)老練的父族當(dāng)然不會給二人搭橋牽線。
故而陸西泠很是欽佩這對酷蓋兒父母,敢于突破封建,搞自由戀愛!
只遺憾,天妒紅顏,阿娘染了風(fēng)寒沒幾年就撒手人寰了。
自此以后,阿爹的傲氣與才華、恣情與熱烈也統(tǒng)統(tǒng)鎖了起來。
猛獸變困獸,正值壯年便沒在了海防工事的途中。
算起來,倆人都不算壽終正寢呢。
“阿泠?”
陸西泠回神。
“去嗎?”豆芽道:“要是去的話趁著雨小了咱們就走,等雨停了,城隍廟可就擠不進(jìn)去了?!?p> 今年入城的流民格外多,沒在城里給祖先立排位的,都得去城隍廟燒香呢。
陸西泠想了下。
“不必了。”
族里本就有祠堂,父母二人皆立碑于內(nèi)。
早年即便她不提,她的皇后表姑母也會拉著她去廟里點(diǎn)燈求福。
今年表姑母既然已回蜀中,想來更加不會落下此事。
況且。
二老從來都不信鬼神之說呢。
言傳身教的叫她活在當(dāng)下!
陸西泠扭頭道:“你要去嗎?”
豆芽搓手,睫羽耷了下來,半晌才搖頭道:“我們那邊不信這個。”
既如此,陸西泠便做主了。
左右不著急開店,干脆給自家也放個三天小長假,不帶串休那種!
沒冷藏柜,羊肉放久了該變味了。
本著不浪費(fèi)食物的心思,陸西泠將剩下的一塊五花羊肉拎了出來。
隨手扔進(jìn)去一捆胡蔥、兩片生姜,接著羊肉入鍋煮爛,撇開浮沫,撈出來放在篦子上晾干。
豆芽被喂養(yǎng)的早已吃不慣外頭的小吃,此時見陸西泠下廚,更是掩蓋不住內(nèi)心的狂喜。
化歡喜為動力,豆芽捧過羊肉就要開切。
“且慢?!标懳縻鰯r住。
“怎么了?咱們不是要吃水煮嗎?”
除了烤、煮、醬,豆芽就沒見過別的吃法了。
眼下羊肉都煮好了,難道不是要蘸料吃的嗎?
陸西泠洗好了鐵鍋,一個眼神叫小丫頭把羊肉乖乖放回原位。
煮羊肉固然好吃,但五花羊這樣吃可太膩歪了。
夏天的時候,北方街邊小店常會賣燒羊肉,陸西泠第一次買的時候,眼拙了,是當(dāng)醬羊肉買的。
誰知回頭一吃滋味竟比醬羊肉更美味。
大抵是愛吃的人都喜歡琢磨吃,沒幾日陸西泠就研究出了燒羊肉的做法。
“把羊肉切成條狀,會嗎?”陸西泠問道。
豆芽點(diǎn)頭。
“去吧,仔細(xì)別傷著手。”
豆芽一邊切,一邊聽見耳后傳來咕嘟咕嘟的油泡聲。
金黃色的油泡升騰出醇厚的香氣。
豆芽望眼欲穿道:“炸蔬菜就夠香的了,炸羊肉得多好吃啊?!?p> 油溫恰到好處,羊肉入油鍋炸。
豆芽親眼看著血紅的羊肉條變成了焦黃,剛以為可以開吃了,又見陸西泠在灶臺上另起一鍋,澆上了一大勺醬油。
陸西泠受不了豆芽眼巴巴的表情,到底剩了一條炸羊肉讓她解解饞。
小丫頭不管三七二十一,徒手接過塞進(jìn)了嘴里。
羊肉外酥里嫩,油而不膩,香的無與倫比!
豆芽按捺住心中小惡魔般的嘶吼:可以了!可以了!已經(jīng)足夠好吃了。
只因天秤另一邊的小仙女正在警告她:一會兒阿泠做好的燒羊肉一定比炸羊肉還好吃!
沒有辜負(fù)豆芽的期待。
半個時辰后,掀開鍋蓋,霧蒙蒙的熱氣與香氣一同噴薄,頃刻間就充滿了整間屋子。
廚房狹小,油氣一時半會散不出去。
陸西泠蓋了火,立馬開窗通風(fēng)。
潮濕的風(fēng)雨吹進(jìn)來,陸西泠長舒一口氣,靈臺頓時都清明了不少。
“把窗戶關(guān)上吧?!倍寡啃奶鄣溃骸跋阄抖家]了,你不舒服的話先出去走走?我把味道吸干凈了你再進(jìn)來?!?p> 陸西泠笑著皺了下眉頭:這算什么?行走的油煙機(jī)?
不理會小孩兒的吃貨本性。
陸西泠從廊檐剪下幾顆新蒜,回身在菜板子上拍黃瓜。
光吃肉也不行,得配點(diǎn)佐味兒的小菜。
兩道菜端了上來,陸西泠又盛了兩碗羊湯。
成本一點(diǎn)沒浪費(fèi),心里美滋滋的。
豆芽喝下一口湯算是開胃,緊接著暴風(fēng)吸入,眉飛色舞的炫了起來。
雨天配羊肉湯,胃里暖暖的。
陸西泠舒服的伸了個懶腰。
深謀遠(yuǎn)慮如她,忽然意識到,這是今天唯一一頓飽餐,要是不跟豆芽用搶的,晚上興許要挨餓的。
正準(zhǔn)備夾一塊存在碗里,門口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老板娘今日又做羊肉了?”
陸西泠抬眼,看向?qū)γ婧谥樀亩寡俊?p> 一吃羊肉就來?
這人是不是故意的?
注定瞞不過去了,二人只好能挽救多少是多少,將鍋里的羊肉迅速蓋好。
陸西泠擦了擦手笑盈盈的出去接客。
剛掀開簾子邁出去,整個人就定在了堂屋邊上。
虛偽的笑無暇收起,陸西泠怔怔的望著眼前人。
白燁今日一身湛藍(lán)色的綢袍,寬肩窄腰,狷狂自在。
許是在烈日炎炎的校場上操練多日,今日微風(fēng)細(xì)雨,桃紅樹下,小麥色的面龐上一雙黑眸宛如春水過港。
此時正落拓不羈的看著她。
站在倆人當(dāng)間的賀平渾然不知發(fā)生過什么,樂的像地主家的傻兒子。
“老板娘那日說的話可還算數(shù)?想吃羊肉的話老板娘管夠!”
錦鯉圓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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