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動的馬
翌日一早，天邊云層厚重，晨曦都蒙上了一層晦暗，溫度隨著起風(fēng)逐漸下降。
山腳，沈安歌換了身稍厚的衣服，望著山坡上馭馬而來的沈蕪華，她朝沈安歌道：“歌兒，今日天氣突變，怕是一時半會兒好不了，若晚些再下雨就不好了，咱們再獵一場就拔營歸府，你身子弱，再感染風(fēng)寒就不好了?！?p> “阿姐，我哪有那么弱，”不過此行目的不在于狩獵，想了想，她轉(zhuǎn)而答道：“好?！?p> 營帳后的馬廄里，沈安歌的馬駒發(fā)出低低的啾鳴聲。
沈安歌的良駒是沈南天特意挑選的，通人性且性情溫和，今日不知為何有些躁動，不讓人近身，一直刨動著前蹄。
沈安歌拿著干草喂到它嘴邊，伸手撫過它的鬃毛，試圖安撫它。
紅馬卻是一甩馬頭，掙扎著甩開韁繩，沈安歌忙后退一步險些摔倒，欲喚侍衛(wèi)前來幫忙，突見身旁橫過來一只臂膀，攥住韁繩用力下拉，紅馬叫了一聲，乖乖不動了。
沈安歌從他身側(cè)站遠(yuǎn)了一步，視線從紅馬移到他的側(cè)顏。
眼眸中止不住的訝異，這紅馬從來到府上，除了自己和阿爹，還未見它在第三個人手里低過頭，旁人要是碰它，定撂蹄子。
“小姐，可以了?！鳖櫱涑吨\繩轉(zhuǎn)過來，疾風(fēng)卷過，吹亂了他鬢角的發(fā)。
她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也只有一件侍衛(wèi)的衣服，甚是單薄，今日的疾風(fēng)呼嘯。
云梔拿著一件青色斗篷過來，原是想著今日風(fēng)大給沈安歌穿上防風(fēng)的。
沈安歌接過那件斗篷，意外地抖了抖將其披在顧卿身上，兩人之間的距離有些遠(yuǎn)，她拉了拉系帶顧卿向前站了一步。
給他系繩節(jié)的時候，她能感受到他的僵硬，只不過瞬間便順從地放松下來。
顧卿看著眼前的柔荑，眼底藏著些許疑惑。
云梔也是一臉懵，不自覺撅著嘴看了那個備受主子青睞的少年一眼，酸溜溜道：“那……奴婢再去給小姐取一件?！?p> “不必了，我身上穿的這件本就是厚的，待會兒還不知道跑多熱呢，云梔，你也去多穿點，當(dāng)心著涼?！?p> 云梔這才喜笑顏開的應(yīng)聲。
沈安歌上下打量著顧卿，心想這淺色不適合他，看起來有些柔弱。
“這斗篷短了些，你先將就著穿，待回去再給你做幾身衣裳。”
沈安歌說完便拉著馬鞍，踩著馬鐙一躍而上，道：“你既是我?guī)С鰜淼?，那就是我的人，穿得太寒酸了別人會認(rèn)為我虐待你?！?p> 顧卿并沒有回她的話，只是直直望著她，瞳孔幽深漆黑得不見底，并未將韁繩遞給她。
沈安歌看著他，正疑惑他怎么不給自己韁繩時，云梔開口了，低聲喝道：“你這馬奴是怎么回事，不把韁繩遞給小姐，還這般無禮直視小姐！”
顧卿這才薄唇微啟，說道：“小姐。”
沈安歌凝神看著他，以為他要為了這件斗篷道謝時，等了半晌卻聽見少年含帶笑意：“今日有雨，不宜狩獵?！?p> 他笑什么？
沈安歌看了眼天空，遠(yuǎn)處傳來狩獵開始的號角聲。
沈蕪華和趙之吟在遠(yuǎn)處揚鞭催促她，沈安歌便沒體會他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揚起手中的馬鞭道：“下午之前我自會回來?！?p> 云團(tuán)遮日，天空蒙上薄薄地灰暗。
顧卿眼神鎖定著遠(yuǎn)去的沈安歌，抿著唇看不出什么情緒。
林中，獵犬狂吠，驚鳥疾飛。
沒想到今日拔得頭的竟然是那喬雨蘭的表哥。
喬延州將獵來的飛禽走獸盡數(shù)擺放在地上，將帶著喬家家徽的旗幟插在地上作為標(biāo)識，目光卻落在外圈的騎馬而來的喬雨蘭身上，帶著些許討好的意味。
一時間，陸陸續(xù)續(xù)有人圍過來，恭賀聲不斷傳來，喬雨蘭臉色不由得傲氣起來。
南陽王世子顧燕北氣的一把將弓扔在地上，昨日輸給沈蕪華也就罷了，她出身簪纓又任職軍中。
可今天，輸給一個名字都叫不上來的喬家養(yǎng)子，又算怎么回事？
他看了眼得意洋洋的喬延州，氣不打一出來。
奇怪的很，明明獵物就在眼前，只需一步就可收入囊中，可這身下的馬匹就是病懨懨的跑不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駕馬而去輕松拿走獵物。
不滿的不止南陽王世子一人，還有任家的任杰，張口就是尖酸的諷刺和懷疑。
“昨日不見喬兄一展風(fēng)采，今日這林場倒像是你開的一樣，我們無論如何都比不過?！?p> 這話引得視線都集中在了喬延州身上，喬雨蘭開了口道：“怎么，比不過就要以氣勢壓人？我們喬家還沒怕過誰?！?p> 這一句話壓下了所有的猜忌。
“歌兒”
沈蕪華眉頭緊皺，沒有騎馬而是牽著走過來，壓低聲音問：“你的赤雪如何？”
沈安歌搖了搖頭，道：“從晨起開始就有些躁動，不太聽使喚?！?p> 沈蕪華環(huán)顧四周，各家馬匹都病懨懨的樣子，怪異道：“怎么一夜之間我們所有的馬都出了問題?！?p> 此刻趙之吟也牽著馬兒圍了過來，臉上也是懷疑的神色道：“這在場的馬匹怎都病懨懨的？”
還未來得及思考什么，忽聞顧燕北的馬匹仰天長嘯，高高撂起馬蹄，發(fā)了狂似的要將馬背上的人甩下來。
這樣被甩下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會出人命的，顧燕北身份特殊不能兒戲。
“吁，停！停下！”
顧燕北極力拉扯住韁繩，試圖將馬停下來，但終歸是徒勞，只得倉惶喝道：“愣著作甚，還不來幫忙！”
侍從忙向前但無法近身，還是在一旁的周景反應(yīng)過來欲牽動馬兒過去幫忙，卻不想他身下的馬兒口吐白沫，也癲狂起來。
緊接著，在場的馬兒接二連三都像瘋了一般，橫沖直撞。
一時間，林中亂作一團(tuán)，嘶鳴聲和尖叫聲響起，人們都慌忙穩(wěn)住自己的馬匹。
沈安歌盡力安撫著身下狂動的馬兒，忽看著喬家的馬安然無恙地停在林邊，顯得十分突兀。
喬雨蘭臉色蒼白，下意識看向喬延州。
他昨日所說的頭籌就是這樣來的？
“怎么回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喬延州低語，臉上雖極力穩(wěn)住也難掩飾慌亂的神情。
他昨夜明明只在沈家草料里下了藥，讓沈蕪華無法奪得頭籌，可為何所有的馬匹都瘋了？
這林中一定有問題！
一片慌亂中，人們都發(fā)現(xiàn)了喬家的異樣，傻子都能發(fā)現(xiàn)他們有問題。
隨即，喬延州靠近喬雨蘭，不知怎的喬雨蘭的馬兒也癲狂起來，帶著喬雨蘭向遠(yuǎn)處跑去，他也隨之向外逃去，遠(yuǎn)離了現(xi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