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進宮

　　安陵容按著記憶里的方子，制出了小小一匣子的鵝梨帳中香。

　　此香原是周娥皇所制，失傳已久，前世她幾經(jīng)調試才配得此古方，皇上曾因此香對她贊不絕口。

　　安陵容讓蒔蘿將此香拿去珍寶閣售賣，若得識貨之人，必定能賣一個高價。

　　“小姐，珍寶閣傳來消息，那香賣了五百兩的價格，掌柜抽了三成利，剩下三百五十兩是小姐的得利?！鄙P蘿拿著銀票從外間走進來，“外頭小廝說，掌柜交代他了，這段時間小姐若還有別的香要賣，可差使他跑腿，千萬別找別家?！?p>　　安陵容笑笑，又拿出了一盒的凝露香：“再過兩日，宮里的教習姑姑就要來了，能賣的香不多，也就這兩日了?！?p>　　蒔蘿應是，出去傳話。

　　安陵容將銀票收好，心里到底是安定了幾分。

　　錢捏在手里，多少能多些底氣。

　　不過，事情還多著呢！

　　安陵容算了算日子，前世自己是九月十五進的宮，眼下算來不過二十天，時間可緊迫者呢。

　　凝露香的配方常見，即便不給，憑著調香師的鼻子，時間久了也摸索得出來，安陵容干脆把方子打包賣給了珍寶閣。

　　這一來二去的，安陵容進賬上千兩。

　　整額的她都換了銀票壓在箱底，又置辦了進宮要帶的行李，還準備了零碎的一小箱子銀子用作打賞。

　　另外，又給蕭姨娘算了額外的賞賜，這筆錢不走公賬，蕭姨娘自然可以收入自己的小金庫。

　　“家中諸事日后盡靠姨娘了，若姨娘做得好，以后這樣的錢還多得是?！卑擦耆菥咽捯棠锏?。

　　連日來，蕭姨娘算是看明白了，自家這個大小姐是頂有能耐的，日后在宮里說不得就能飛上枝頭去，一聽這話，連忙表忠心：“小主放心，妾身一定會照顧好夫人的?！?p>　　安陵容點點頭，對蕭姨娘的識趣表示滿意。

　　一眨眼，宮里就來太監(jiān)宣旨了。

　　因著安陵容的本家不在京城，所以宣旨的太監(jiān)也分做了兩路，這會兒來清風苑的，是大內的太監(jiān)。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松陽縣丞安比槐女，安陵容，著封為正七品答應，于九月十五日進內，欽此?！?p>　　“謝皇上隆恩。”

　　這一世，安陵容沒有寄居甄府，自然也沒有和甄嬛一道受教于芳若，不過，來教導她禮儀的姑姑竟也是熟人。

　　“奴婢芬若，見過小主。”芬若上前一步，行禮問安。

　　“姑姑安好?！卑擦耆菀不亓艘欢Y。

　　宣旨的太監(jiān)臉上帶笑，贊許地點了點頭：“芬若姑姑一直都只負責皇上內務之事，甚少露面，這次還是皇上欽點了她來教導小主。小主好福氣。”

　　“有勞公公辛苦跑一趟，不如到外間坐下喝口茶?！卑擦耆菔疽馍P蘿打賞。

　　太監(jiān)接過荷包摸了摸，心下滿意：“不了，這還緊趕緊著去下家呢?！?p>　　“既如此，就不多留公公了。公公慢走。”安陵容止步。

　　送走太監(jiān)，安陵容將芬若安排在了西廂房，當天下午就開始了禮儀教導。

　　有了前世的鋪墊，安陵容學得很快，芬若時時夸贊她聰慧，不僅節(jié)省了不少時間，她與芬若也親近了不少。

　　宮中局勢她已經(jīng)了解得差不多，這一世安陵容便沒有再多問，只是說到皇后時，芬若卻總是欲言又止。

　　“小主，等到進了宮，別輕易相信任何人，包括皇后?！狈胰舭欀迹f起兩位皇后，神色截然不同，“當年若不是為著烏拉那拉氏的榮耀，太后未必愿意讓她坐上后位。”

　　安陵容微微一怔：“姑姑為何和我說這些？”她只是一個剛被入選進宮的新人，芬若如此未免有些交淺言深了。

　　“小主的聲音讓奴婢想起了故人。”芬若眼中似有水光閃動，“殿選時，奴婢正在后頭服侍，忽聽見小主的聲音，恍惚間還以為是純元皇后回來了?！?p>　　安陵容恍然，怪道芬若為什么會在這一世突然出現(xiàn)在她身邊，原來是因為她殿選時表現(xiàn)過于突出了。

　　“姑姑同我說說純元皇后吧。”她或許會成為我日后得寵的關鍵。安陵容眸光微閃。

　　芬若又絮絮和她說起純元的往事來，安陵容聽得入了迷。

　　聽得多了，還真讓她找到了些可以為她所用的細節(jié)來。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就到了入宮的這一天。

　　天剛蒙蒙亮，宮里的轎子就停在了清風苑的門口，安陵容安排好一切后緩步坐上了轎子，蒔蘿和豆蔻跟在轎子兩邊，行李則是提前一日就送進宮去了。

　　轎子慢慢地走遠了，清風苑一旁的大院里走出一道身影，癡癡地看著轎子消失的方向。

　　季老先生走出來，站在季河身后：“她不是你能夠妄想的，這幾日我沒攔著你悄悄看她，已經(jīng)是我最大的寬限了，旁的，你可不許再想了?！?p>　　“父親，我知道的。”季河苦笑一聲。

　　那日寫完家書回來，他魂牽夢繞著的都是她的聲音，字字句句，明明只是家書，卻如帶著鉤子般鉤在他的心里。

　　他悄悄地窺探，小心翼翼，偶爾看到她的側臉，或者手指，都能高興得整晚睡不著，又或者，一天到頭什么也看不到，只聽聽她的聲音，也是開心的。

　　只是，這份感情他只能自己悄悄藏著，或許她永遠也不會知道，曾有個人心悅于她。

　　“父親，下次科考，我誓要上榜?！?p>　　安陵容怎么也不會知道，當年連面也沒見過的季河，會在將來幫了她大忙。

　　暫且不提。

　　眼看著宮城越發(fā)近了，安陵容也有些緊張起來，捏了捏手，掌心全是汗。

　　她不停地安慰自己，今時不同往日，今生不同前世，一切都不一樣了，這一次，她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了。

　　轎子落地，蒔蘿掀開轎簾，扶安陵容下來。

　　緊接著，甄家和沈家的轎子也到了，甄嬛和沈眉莊前后腳地走了下來。

　　一下轎，兩人就親厚地相視而笑，對上安陵容，也是得體一笑，親疏立現(xiàn)。

　　再見她們倆，安陵容心內五味雜陳，但面上還是得宜地笑笑。

　　“給小主請安，小主吉祥?！?p>　　安陵容抬頭看了眼高高的宮門，想起前世，自己莽撞地質疑為何自己要走順貞門的偏門，卻被太監(jiān)告知“只有大清的皇后才能走正門”，那一瞬的尷尬讓她無地自容。

　　芬若和芳若碰了頭，兩人不算太親厚，但也相互尊敬，寒暄幾句也就罷了。

　　和上一世一樣，甄嬛被分去了碎玉軒，沈眉莊入住咸福宮常熙堂。

　　而安陵容，這一世竟住進了麗嬪宮里。

　　聽到“啟祥宮”三個字時，安陵容整個人都懵了一瞬。

　　“小主且安心去吧，啟祥宮地理位置極好。”芬若安慰她道，“麗嬪性子直爽，是個好相處的?！?p>　　安陵容不動聲色地笑笑，謝過芬若。

　　另一邊，芳若在得知甄嬛的住所是碎玉軒后，神色僵硬了一瞬，但也只能安慰甄嬛，先入宮再說。

　　蒔蘿和豆蔻緊跟著安陵容一路朝啟祥宮走去，熟悉的紅墻黛瓦，熟悉的青石赤磚，前世走過的路仿佛正在腳下一寸寸鋪開。

　　天光大亮，鴻雁高飛，拉開了紫禁城這一篇章的序幕。

　　一路上，小太監(jiān)都說著麗嬪如何得寵，啟祥宮離皇上的養(yǎng)心殿多近之類。

　　安陵容一邊聽，一邊在心里盤算。

　　這一變故打得她措手不及，但她很快冷靜下來。

　　芬若說得倒也沒錯，麗嬪性子直爽，和她相處，只要不扭捏，還是很簡單的。

　　難的，是麗嬪投靠的華妃。

　　華妃啊……

　　一路想著，小太監(jiān)就領著安陵容三人進了啟祥宮，一直走到偏殿：“小主，您的梓椿閣到了。”

　　蒔蘿順勢給了小太監(jiān)賞錢。

　　小太監(jiān)千恩萬謝地退下了。

　　安陵容邁步走進梓椿閣，環(huán)視了一圈，緩緩在主座上坐下，叫住了蒔蘿和豆蔻：“行李內務府應該都送到了，不忙著收拾。蒔蘿，你去把伺候我的人都叫進來，豆蔻去準備碎銀。”

　　兩人應聲出去。

　　不多時人就到齊了。

　　因著啟祥宮主位是麗嬪，所以梓椿閣的配置都是經(jīng)由她同意才行，眼下只配了兩個小太監(jiān)和兩個小宮女，主事太監(jiān)和掌事宮女自然是麗嬪身邊的人，她還沒有資格單獨擁有。

　　小太監(jiān)一個叫小六子，一個叫小石子，宮女一個叫沫兒，一個叫沁兒。

　　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得力的人手。

　　安陵容想起前世的寶娟，頓時覺得眼下四個不得力的人也是不錯的，至少，不是誰安插進來的眼線。

　　寶娟，她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呢？最初的端倪，應該是那個詛咒華妃的草人，只可惜，她那時候太蠢，根本沒想到是皇后。直到后來受制于人，才慢慢回過味兒來，只是那會兒說什么都遲了。

　　這么想著，安陵容臉色溫和了不少：“以后你們就跟著我了，旁的不用你們操心，只需記住一點即可?！卑擦耆莩料侣暰€，氣勢頓時逼人起來，“我榮寵時，你們未必能得勢，但我落魄時，你們必定受辱?？陕犆靼琢?？”

　　四個人嚇得連聲應是。

　　安陵容收了氣勢，抬手，示意豆蔻打賞：“不過，你們既已跟了我，我也必定盡我所能照拂你們。”

　　銀子到手，四個人臉色變了又變，而后齊刷刷跪下來表忠心。

　　這忠心到底有幾分安陵容也懶得揣摩，只要不明目張膽地和她對著來就好，防都是要防的。

　　“麗嬪現(xiàn)下可在宮里？按禮我該去請安才是?！卑擦耆蔹c了沫兒來問。

　　沫兒聲音細細的：“回小主，麗嬪娘娘現(xiàn)下正在華妃娘娘宮里說話，不在宮里，小主可先歇歇，晚些時候再去承禧殿請安?！?p>　　安陵容點點頭，扶著蒔蘿的手先進寢殿收拾東西了。

　　日子還長，這才只是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