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游走云間，時間接近凌晨。十里洋場，燈光柔和的咖啡廳和電影院、歌舞廳各處燈紅酒綠，仿佛赴完一場宴會東倒西歪的法國人、英國人、日本人，還有參與其間的中國人。咖啡廳里侃侃而談或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時髦男女；進出電影院喋喋不休的三教九流之眾；夜夜笙歌沉淪歌舞廳中紙醉金迷與聲色犬馬的男男女女；舞廳中的歌曲換了一曲又一曲麥克風前妖柔艷麗的女子舊人唱罷新人登臺，白天衣冠楚楚男人與端莊矜持的女子拋卻偽裝的外衣，赤裸裸欲望與千百風情。幽靈般的汽車緩緩行駛在霓虹燈與燈火輝煌街道間，漆黑油亮的車漆在周圍燈色映照下亮光閃閃。仿佛不知疲憊的黃包車習(xí)慣穿梭與燈火與黑暗間，一圈又一圈。經(jīng)過的電動公交車上或坐或站的夜歸人，抬頭仰望燈火闌珊深處看不清的熱鬧，似乎想象著之后或者不久的之后，自己也將成為其中一人感受熱鬧與繁華……
這里有癡男怨女和風花雪月，有離愁別緒、歌舞升平與悲歡離合、三教九流、主子和奴才與漢奸、有紙醉金迷和聲色犬馬，亦會有醉生夢死，唯是缺乏善男信女和陽春白雪。
月兒高照，郭公館內(nèi)花園旁臥室里，傾城躺在清水懷中安然睡去呼吸平和，絕美的臉龐似乎留存著些許笑容。醒來的清水望著半開的窗外，月兒漸漸西沉……
秋日微弱而漸明媚的陽光由地平線緩緩升起，花園里鳥語花香。傾城在身旁，于清水而言一切歲月靜好的樣子……
客廳中，一家人一如既往地慣例一起用早餐，開始接下來一天生活。郭云天坐在太師椅正位上，看似不經(jīng)意卻又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清水啊，依我看你和傾城的姻緣也算修成正果了－－當然嘛，生活這回事，后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很多事情要經(jīng)歷……我這么說你能理解吧？”
“愿聞其詳。”清水望一眼郭云天，淡泊道。
郭云天輕微一笑：“事情是這樣，我和夫人經(jīng)過商量，決定讓你從今天開始，先到家里碼頭幫忙。任何事情有個穩(wěn)固基礎(chǔ)很重要，你就從搬運管理開始，一來呢鍛煉下身體，二來鍛煉一下吃苦耐勞韌性，再者多個自己人在碼頭上，我也就放心了。”
“爹，你怎么能讓清水去做腳夫那等販夫走卒瑣碎之事？”傾城向郭云天，月眉微微皺。
“這個嘛，也是你娘的意見?！?p> “娘、清水怎么說也是出身書香門第之后，且讓他到家里畫廊去，或者和我一起做旗袍豈不更好！”傾城望著慕容梅娘，目光回到清水身上。
“傾城啊！在這看似歌舞升平與聲色犬馬亂世中，讓清水去鍛煉一下自己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再說了，這也只是暫時的。”慕容梅娘微笑，望一眼清水，目光落在傾城身上。
“可是，清水是傾城的夫君，傾城又怎么忍心！且外人見了又會怎樣嚼舌頭？”傾城仍然心有不愿。
“如此亦好。清水涉世不深，確實需要各種磨礪。又怎能避重就輕。”清水微笑。
“嗯。如此便好。”慕容梅娘淡淡一笑。點頭道。
一旁的郭風云將這一切看在眼里，缺乏生氣的眼睛閃過一抹狡黠和莫名興奮。心道，你丫的也有今天，竟是整天和大姐在本少爺身邊，如花美眷卿卿我我秀甜蜜。以后有你好受的啦。
“事情就這么定了。”郭云天道，望一眼身旁郭風云，“風云??！等會我讓管家開車接你和清水同去碼頭，到了你帶他簡單走一趟和大家介紹熟悉一下，大家以后工作也好有個照應(yīng)。”
“是！父親?！惫L云點頭，站起身準備出門。
清水亦站起身?！胺蚓⒁庵c！累了就休息一下。”傾城望著清水，微笑道。
“我會的。晚上見?！鼻逅⑿?。深情望一望傾城。與郭風云在管家陪同下出門去。
傾城步行去往離家不遠的傾城旗袍會館，郭婉約、郭云天隨后出門，尤善刺繡女紅的慕容梅娘和慕容墨蘭回房，郭三娘則手持一古玉璜佩沉浸其中，她喜歡安靜地盤玉養(yǎng)玉，這讓她覺得平靜。也因此造就了溫婉淑靜氣質(zhì)。古今緣古董店里不少溫潤的玉器，皆出自她盤養(yǎng)。郭云天見女兒歡喜，自然也不多干涉。
風云碼頭。管家送郭風云與清水到碼頭便離開。郭風云和清水走進簡易帳篷間，召集左右管事和近百號腳夫：“來、諸位暫停一下，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呢是我大姐夫李清水先生。以后呢，還請大家多多關(guān)照。當然了，有活大家一起干。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是不是！”郭風云望一眼眾人，指著其中一高個瘦子，“這是劉飛，”又指著高個瘦子身旁五短身材的胖子，“這是王大水。我的左右管事。”
劉飛微笑，和清水握一下手。王大水亦和清水握了握手，咧嘴一笑，露出一顆灰色下門牙和缺失的上門牙。“清水兄，以后還請多多關(guān)照兄弟們，嗯？”
“清水微笑，算作回答?！?p> “好了。大家繼續(xù)干活吧！”郭風云回到帳篷間辦公室去。
劉飛則給清水一頂布帽子，“太陽有些大，用這個。”
“謝了，兄弟?！鼻逅舆^，融入腳夫搬運隊伍……
中午，大家簡單吃過粗茶淡飯休息片刻，又開始忙活……
劉飛和王大水巡邏其間監(jiān)督。走到一處偏僻處，王大水突然邪惡一笑：“我說阿飛，這姓李的李清水小子，瞧著就一個小白臉也不咋樣，你說郭家大小姐怎么就偏偏看上他呢？！”
“正所謂男歡女愛。那句話怎么說來著，男歡女愛，天地合人長久?！眲w道?！澳愎艿弥思曳蚱迌赡亍！?p> “是管不著。就是看著這小子不順眼，他憑什么？真是晦氣！”
“大水啊，這看人，有時候不能只看表面。”劉飛意味深長一笑“我倒覺得這李清水不簡單。”
“我王大水雖說長得不比他，玉樹臨風，卻也算得條漢子。丫的，老子現(xiàn)在居然還打光棍。”
“就你，水哥水蛤蟆也不是白叫的嘛，哈哈！”
“丫的，當初不知道哪個晦氣給傳開。”
“哈哈，也算上海灘一小號人物嘛！”劉飛道。
“人物、人物。”王大水喃喃。細小的眼睛閃過一抹暗淡的光。
不遠處，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出現(xiàn)風云碼頭上附近，緩緩而來……碼頭上的腳夫看得神魂顛倒卻又暗自嘆息。正在聊天的劉飛和王大水亦是整個人呆若木雞，“郭家……郭家大小姐，郭、郭大小姐她來我們這里啦！”王大水說話也不利索了。
“確實是大美人啊?？上c咱們無緣無分?！眲w笑，搖了搖頭，神情釋然。
王大水迎了上去：“大小姐，不知您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禮失禮?！?p> “我弟弟在嗎？”傾城望二人一眼，淡淡道。
“大小姐來得不巧，風云少爺剛離開。不知你有什么事？”劉飛道。
“嗯哈，大小姐有事找我們也是可以的！哈哈！”王大水咧嘴笑道，露出灰色和缺失的門牙。
“傾城！你來了?！鼻逅蛇h處走來。傾城小跑過去：“嘻嘻，傾城來好一會兒啦，夫君才發(fā)現(xiàn)嗎？哼哼！”“抱歉！只是剛才在忙，一時走不開?！鼻逅⑿?，略顯歉意。
“大小姐，現(xiàn)在是工作時間。要么你先進屋辦公室坐著喝杯茶？”王大水微微笑著。
“你們自去忙活罷！這里有事我會找你們?！眱A城望一眼二人。目光回到清水身上：“夫君可否陪我到海邊走一會？”
清水微笑，和傾城朝海邊走去。
王大水看著離開的傾城和清水。恨恨道：“他娘的！小白臉兒，老子等下讓他多扛幾袋，累死這小子！”
“人家怎么說也算郭家的上門女婿?！眲w道。
“上門女婿，哈哈，上門水，上門的水貨而已。一切還是得聽風云大哥的。”
“不過，風云大哥似乎也不怎么待見他?！眲w道。似乎意識到什么，“以后郭家的事情，我們外人還是少管閑事。”
傾城和清水由海邊走了一會，見太陽漸漸沉入海平線，暮色來臨……兩人回到碼頭，隨即離開?；毓^。
月兔東升……
郭公館內(nèi)，吃過晚飯洗漱完畢的傾城坐在房間內(nèi)，和蓮兒正觀賞著門外的花樹和高照的月兒。清水進來：“今兒月色真好。這般花好月圓夜，幸得佳人在身旁！乃人生至真兮……”
“君子言念，云胡不喜?！眱A城嫣然一笑，拿起一旁的琵琶：“愿與君共琴瑟，是為如花美眷兮?！?p> 清水莞爾，坐到古箏后，一曲《霓裳羽衣曲》婉轉(zhuǎn)空靈，繾綣纏綿……
月兒游走云間，裊裊娜娜。似在述說著那嫦娥仙子和心中良人彼此千年的思念與情絲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