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原地漲薪

　　老太君院子里的燒火丫頭，占的是三等女使的缺，旁的東西趙六暫時還不懂，她只知道三等丫鬟一個月的月錢足足有有半吊！

　　果然漲薪得靠跳槽！

　　一時間她也不埋怨自己被當(dāng)作人情送出去了，只美滋滋的跟著善姐去璉二奶奶院子里謝恩，然后再去老太太面前磕頭。

　　“鳳丫頭挑的人，必定是好的！”

　　白發(fā)蒼蒼的老太太被眾人環(huán)繞著中坐高堂，趙六懷疑她根本看不清自己，不過她低著頭也不敢抬頭看，心里默默的數(shù)著1001、1002、1003……上首過了十秒才慢悠悠的傳來一句話。

　　教習(xí)規(guī)矩，趙六肌肉反射似的跪倒在一眾倚紅圍翠的廳中，結(jié)結(jié)實實的為自己的半吊月錢磕了三個響頭。

　　這廳中富麗堂皇，膝蓋跪在地上不似外院的青石地磚一般冰冷堅硬，剛剛俯身時順手一摸，細膩溫?zé)岬挠|感仿佛摸著剛出生的羊羔。

　　怪不得剛剛走進來時，雙腳一進屋，就好像踏在云端上，軟綿綿的。

　　“哈哈哈哈老太太瞧這實心丫頭，竟是給您磕了響頭，可是在祝您長命百歲！”

　　趙六還沒起身，就聽見一串調(diào)笑聲。

　　微微抬起的眼皮剛好能將廳中正前方的場景收入眼底，只見雍容的老太太旁邊站著個皮膚白皙的丫頭，從她白皙細膩的雙手看上去，是粉面桃腮的如花容顏，烏黑油量的發(fā)挽在腦后，頭上簪著赤金簪環(huán)，一身杏色褙子十分利落的樣子。

　　這個姐姐她見過，是鴛鴦，那個當(dāng)初跟廚房要雞皮湯的大丫鬟。

　　老太君笑著點點鴛鴦的頭，罵她，“你這猴兒，可是見著使喚的來了等不及了，什么話都套我身上來！”

　　“起來回話吧，咱們老太君最憐惜女孩兒，往后你便知道，在這院中不興那起子動不動就跪的規(guī)矩，可取了名字？今年多大了？”

　　鴛鴦笑著推脫不敢，轉(zhuǎn)臉對上趙六時雖還笑著，笑意卻不達眼底，只見她側(cè)身站在老太太身旁，居高臨下的問著趙六，周遭嬉鬧的小姐們也好奇的打量過來。

　　這該死的壓迫感。

　　史老太君作為封建社會的大家長，想要伺候在她身邊的丫鬟奴仆數(shù)不勝數(shù)，對于自幼接受這種階級教育的古人來說，當(dāng)然是侍奉這樣的一家權(quán)威要更體面。

　　從人前的體面程度，到人后的飲食起居，方方面面都是優(yōu)于其它各院子的，就拿趙六一進門的擺設(shè)就能看出來，大理石的大插屏在賈母院中不過是門外擋風(fēng)用的，室內(nèi)擺設(shè)更是輝煌雅致又不失貴重。

　　聽著鴛鴦一句話免了她的跪禮，又捧了老太君的顏面，心里直念叨好厲害的嘴皮子，下人房可從未見過這樣伶俐的丫頭。

　　趙六將眼前的眾人全部幻化成孔方兄的模樣，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回鴛鴦姐姐的話，奴婢名叫趙六，過完年就六歲了?！?p>　　那鴛鴦聽了這話，笑著點點頭，腳下一動身子便側(cè)向老太太回著話：“老太君您瞧，實心眼兒的丫頭竟有個六六大順的吉祥名字，這不正襯了她剛才三個響頭，祝您百歲無憂的好意頭？”

　　三句話離不開拍馬屁，趙六跪在下首，心里佩服得不行。

　　至少這些話讓她來說，不在腦子里念個三五遍她都說不利索。

　　“趙六這名字不好，家中可是還有其她姐妹？”一個男聲插進來，嚇了趙六一跳，等循著聲音看過去又明白過來，這恐怕就是那混世魔王賈寶玉。

　　賈寶玉掀簾進屋，屋內(nèi)眾人遙遙行禮，趙六也只得跟著福身，眾人互相禮節(jié)完畢后，見賈寶玉在她身前四五步的地方站定，顯然是在等她回話。

　　“回寶二爺?shù)脑?，奴婢家中行六，上頭還有五個姐姐?！壁w六一楞，只得彎腰回答，書里說賈寶玉最喜歡和女孩兒家嬉鬧，果然不假。

　　賈寶玉聽了這話，當(dāng)即撫掌笑道，“老祖宗您瞧，這樣好的運道，竟有五個姐姐！只是這名字取得潦草，不如換一個？”

　　對于普通莊戶人家來說，姑娘多可不算好運氣，趙六在心里腹誹，她們姐妹六個恐怕是彪悍老娘心里最痛的一根刺，否則取名字也不會這么敷衍。

　　老大還有個趙欣的大名，到她們卻只囫圇取了二三四五六做名字。

　　但此時賈寶玉提起要給她改名字，趙六卻沒有拒絕的權(quán)利。

　　“確實粗魯了些，你這魔王又有什么想頭？不如說出來大家聽一聽?！笔防咸谏鲜仔Φ?。

　　只見老太君一會兒看看林黛玉，一會兒看看賈寶玉，滿臉憐愛高興的模樣。

　　除了一開始自己進來時她瞧了一眼，之后視線卻是沒在自己身上停留過。

　　想也是，一個小丫鬟而已，如果不是賈寶玉起了興趣，誰在乎她叫什么名字？

　　“趙六姑娘，不知道要來老祖宗院子里領(lǐng)什么差事？

　　老祖宗身邊的丫鬟都是珠寶啊美禽的，我想著，

　　趙六姑娘不如就叫云珠，珍珠姐姐是一張鵝蛋臉，云珠也是鵝蛋臉，兩個珠正好湊一對兒！這下老太太不就有一對兒珠子了？”

　　不等人回答，賈寶玉自顧自的擬定了名字。

　　旁邊叫珍珠的丫鬟見被點到，便站到史老太君身邊去，行了個禮便道：“難為二爺為我尋個妹子來，現(xiàn)下只看老太太肯不肯把這個妹妹放給我了?！?p>　　說著去看老太君臉上的表情。

　　“你這皮猴兒，你這皮猴兒，你珍珠姐姐是家生的獨女，你竟敢給她尋個妹子，看王生家的不記恨你！”老太太眉頭一皺，轉(zhuǎn)眼間又笑逐顏開的拉著賈寶玉拍打，嘴里還不住地笑罵。

　　不知怎么的，趙六卻覺得鴛鴦和珍珠俱是松了口氣。

　　珍珠從上頭走下來，趙六只覺得一股香風(fēng)掃到了自己面前，看著穿錦戴金的珍珠拉過自己的手道，

　　“云珠妹妹，往后咱們都是老太太院里的丫鬟了，咱們老太太呀心慈，最是憐貧惜弱，你若是討了老太太歡心，前程可是好得很！”

　　話音剛落，就聽史老太君發(fā)話，“既然這魔王給你找了個妹妹，沒得讓雙珠里一珠去做燒火丫頭的，云珠既年紀小，就先去茶水房里學(xué)著規(guī)矩，趕明兒讓鳳丫頭再給小廚房挑個燒火丫頭來?！?p>　　這一句話，雖然自己只是給大丫頭做臉的鑲邊，但趙六就覺得權(quán)利窩里果然是好，上首的人幾句話就給自己的年薪漲了好幾個檔。

　　這下她真是真心實意的給自己的工資磕了個頭。

　　鴛鴦同珍珠齊齊下來給老太君行了個大禮，一轱轆吉祥話不要錢似的往外倒，趙六情急之下說不出來什么吉祥話，謝恩之后就只好跟著眾人拜了又拜。

　　謝完恩就要跟著婆子出門后被領(lǐng)著往茶水間去，她在心里噼里啪啦的扒著算盤，茶水房的丫頭雖然也是三等丫鬟，但是體面和賞賜可是比燒火丫頭強了不知多少倍！

　　三個多月前，她剛剛穿越過來，那時候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如今眼瞧著就要月薪過萬了，時間跨度雖然不到半年，但從一開始的心里沒底到現(xiàn)在的高薪職位，她早就想明白了。

　　趙六也好，云珠也罷。

　　無論是窮人家的六丫頭，還是這富貴窩里的小丫鬟，眼前的路就是那一條，管他是森羅殿還是九重天，莽就是了！

　　既來之則安之。

　　咂摸著剛才珍珠和鴛鴦的奇怪眼神，一時間她也顧不上里頭有什么宅斗的陰謀詭計了，只覺得眼前好多長翅膀的孔方兄飛到她那馬桶大的空間里來。

　　心里美得面上都帶著桃紅，拜過老太君后，在邊上拉著珍珠鄭重其事的叫了聲姐姐，然后跟著眾下人轉(zhuǎn)身出門。

　　反正只要她安安心心好好的干，老太君房里的丫鬟沒有莫名其妙出意外的，任他什么妖魔鬼怪陰謀詭計，大抵也壞不到她。

　　安靜的茶水間就設(shè)在剛才磕頭的大廳西側(cè)院，那婆子打起簾子后從里頭走出來一個鵝黃褙子雙丫髻的女孩兒。

　　“適才聽說珍珠姐姐得了個妹妹，想來你就是那云珠妹妹了！”

　　這女孩兒生得唇紅齒白，眉目如畫，一打簾子就自來熟的越過那要介紹的婆子，徑直握住趙六，不，云珠的手。

　　此前見的都是同她一樣別銅卡子的粗使丫鬟，乍一看這么多穿戴富貴的漂亮女孩兒，著實是看花了云珠的眼。

　　還沒抽量的身子就著對方握著的手福了個身，“給文官姐姐請安。”

　　這一下，輪到對方詫異了，“你認得我？”

　　那婆子見兩邊都認得，還以為是舊相識，她身上原本就有其它事情要做，于是直接告辭說要回去給二奶奶復(fù)命，不久留了云云。

　　“文官姐姐芳名遠播，妹妹在會芳院遠遠見過姐姐去大廚房，文官姐姐周身氣度，真是羨煞我們一眾小丫鬟了?！?p>　　云珠給那婆子福了福禮，雙方告別后，轉(zhuǎn)過身來就給文官拍了個馬屁，眼見文官雙頰緋紅，立刻就知道自己這馬屁算是拍到位了。

　　“怪道珍珠姐姐要收你做妹子，這般招人喜歡，只恨我今日沒去前頭伺候，這才下手慢了沒得這么好的妹妹！

　　現(xiàn)下我先領(lǐng)你去茶水房瞧瞧，可會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