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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卿生

負卿生

一個貍子 著

  • 古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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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5-08上架
  • 6699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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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負卿生 一個貍子 6699 2023-05-08 15:39:28

  一道道錯綜復(fù)雜而充滿迷霧的道路,在空寂寒冷的世界中徘徊吶喊,卻只聽得見自己的回音。彷徨、孤獨、守候,以及那跌入深淵般的絕望,一點點侵蝕她所有理智。猶如被囚禁在牢籠的金絲雀,不斷在沒有亮光的世界中掙扎嘶鳴。

  “阿璃,以后你就叫阿璃?!?p>  “阿璃,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看看這個世界。”

  “阿璃,你會永遠在我身邊的對吧?”

  “阿璃,對不起……”

  阿璃、阿璃、阿璃……腦海中不知何時起被這個名字所填滿,最沉的思念,是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呢喃。曾無數(shù)次回憶的過往,早已在歲月的流逝中不斷消散,最終余下無非寥寥幾語。

  眼角一行清淚不覺悄聲劃過臉頰,在心間蕩起一層漣漪,眼簾輕瞌微卷的睫毛不住顫動著。耳畔鑼鼓聲聲鞭炮齊鳴,漫天飄舞的似血紅梅帶著陣陣幽香拂面而來,寒風(fēng)呼嘯卷起數(shù)丈紅紗隨檐角清鈴搖曳。鈴聲清寧悠遠帶著難言的悲傷不知傳入何方,一切都仿佛一首來自地獄的哀歌。

  飛雪無聲在烏蒙蒙的空中不斷旋轉(zhuǎn)起舞,帶有令人顫栗的寒冷。以前從不知雪是何模樣,獨獨憶起的是指尖那一閃而逝的冰涼。那年,也是一場大雪……

  “卿兒!”

  這是一道較為粗狂的聲音,云重大步流星踏雪而來,腳步匆忙似有些迫不及待。

  已是深冬時節(jié)又逢昨夜起雪,屋瓦房舍上堆了厚厚一層仍未停歇。寒風(fēng)劃過蒼白的臉頰在耳畔呼嘯,夾雜著寒雪在空中肆意飄舞。身后侍女忍不住打了個顫,忙替她緊了緊裘衣。

  她手捧暖爐,靜靜站在積雪的小院中,侍女位于一旁替她執(zhí)傘,通身白裘似要與這周圍雪景合為一體。

  “爹爹……”

  聞言她緩緩轉(zhuǎn)身,風(fēng)不經(jīng)意間吹落頭上衣帽露出蒼白的小臉,眼角一抹柔紗浮動。她輕啟薄唇,似對這道突然而至的聲音有些驚訝。愣了楞,忍不住呼出了聲。

  “好卿兒,猜猜爹這次給你帶了什么?”

  云重走來蹲下一把將云卿抱起,爽朗笑道。

  “嗯……卿兒不知?!?p>  被寬闊的胸膛所懷抱,熟悉氣息撲面而來令云卿無比安心,她知道這是自己最愛的爹爹。

  雖然爹爹平日繁忙鮮有時間來看她,但每次前來總會帶很多新奇玩意兒供她把玩。

  “哈哈,就知你猜不著。小子,快過來!”

  云重大笑兩聲,食指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尖眼中笑意愈濃。話落,扭頭朝身后招了招手。

  “干嘛~”

  那是一道陌生的聲音,從未在府中聽到過,極為懶散似未曾睡醒。

  “讓你過來你就過來,別磨磨唧唧跟個小姑娘似的!”

  見他這幅散漫的德行,云重頗為無奈。

  后者不再言語,只耳畔腳步聲愈來愈近,直走到倆人面前。一股若有若無的冷漓梅香傳來,淡淡幽香沁人心脾。

  “這就對了嘛。”

  云重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像是對那人很滿意。她能感覺到那人的年歲應(yīng)也不是太大,至少不是像爹爹那樣的中年男子。

  “爹爹,這是?”

  云卿不明白,在府中爹爹從不讓陌生人接近這個院子。今日卻破例讓這人進了院,看來爹爹對這人很信任。

  “卿兒,以后他就是你的專屬侍衛(wèi)了,這世上只有你能遣動他。”

  輕輕摸著云卿的小腦袋,云重語重心長地說道。

  “為何?”

  平日就算爹爹不在府中,也還是會有不少侍從在院門外把守,爹爹莫非還放心不下?

  “爹爹……不日便會前往邊關(guān),不知何年何月才可歸府,在此期間爹爹希望卿兒能好好的。”

  默了默,云重緩緩說道。前些日子他便在朝中聽到些風(fēng)聲,只是不想圣詔來的如此之快。他府中就云卿一個女兒,自云卿母親去世以來多年未曾續(xù)弦,可說云卿是他的心頭肉。

  此去不知何年月是歸期,這偌大的將軍府雖皆是他多年親信,可只女兒一人獨守府中難免令人放不下心。

  許是上天憐憫讓他在幾日前遇到一個少年,這少年看似年紀輕輕卻天資聰穎本領(lǐng)不俗。相信有這少年的保護,卿兒也不會容人欺了去。

  “卿兒……明白?!?p>  愣了半晌,云卿低垂著頭緊咬唇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些。這不是爹爹第一次出遠門了,在她還很小的時候奶娘和管家就告訴她。爹爹身為朝中大將,連年為朝中事物四處奔走,一年最多也不過能見兩三次罷了。圣命不可違,爹爹身為大將軍,自是要保護這天下更多的黎民百姓。

  這些道理她都懂都明白,但離別總是艱難苦澀,她能做的也不過是讓自己強作鎮(zhèn)定,盡量不讓爹爹擔(dān)心。

  “好卿兒……”

  見云卿這番模樣,云重也不知該說些什么,無奈嘆息一聲將女兒緊緊擁在懷中,內(nèi)心卻充滿了對女兒的自責(zé)與愧疚。他或許是個好將軍好朝臣,但卻不是個稱職的好父親。對卿兒與她母親皆是如此,奈何圣命難違,他只能用這一身武藝守護國家疆土,以換求家人的安寧。

  云卿一言不發(fā),柔紗下微卷的睫毛輕顫著,靜靜接受這個來自爹爹的懷抱。懷抱是那么溫暖炙熱,仿佛要將落在她身上的整片冰雪消融,這懷抱不知為她抵御了多少來自外界的風(fēng)寒。

  “小子,從今往后卿兒就交給你了。愿你……是個遵守諾言之人?!?p>  斂了斂心神云重深吸口氣,緩緩松開云卿站起身來背對著她,用力拍了拍少年的左肩后,便于風(fēng)雪中轉(zhuǎn)身離去。

  “不負所望?!?p>  少年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眸中有什么一閃而過,原本懶散的語氣中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認真。似在自言自語,又似某種承諾。

  云卿跌坐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只癡癡望著云重遠去的方向。風(fēng)雪如野獸般隨意肆虐一切,手中暖爐早已冷卻,徹骨寒氣自指尖傳入全身游上心頭。

  “咳咳……”

  她不覺輕咳幾聲,喉嚨一股腥甜咳出,她聞到冰冷寒氣中夾雜的淡淡血腥味。

  “小姐、小姐、快去請大夫!快!”

  執(zhí)傘侍女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竟,忙蹲下身查看,待看到地上那灘被染紅的雪時,驚慌著忙叫人去請大夫。

  云卿只覺大腦一片混沌,意識在逐漸模糊,耳畔是侍女焦急的呼喚。飛雪飄落在蒼白的臉頰,很冷、卻不知是這雪冷,還是心冷。倒下的那一刻,似跌入了一個懷抱,陌生的氣息帶有絲絲冷漓梅香,莫名令人安心。

  少年眉頭輕皺,眸光深邃地盯著懷中人,不想先前那乖巧懂事的外表下,竟是這般虛弱。

  不知過了幾時,待她悠悠轉(zhuǎn)醒之際,感覺暖暖的像是陽光灑在手背。絲絲涼風(fēng)纏繞指尖而過,余下點點冰涼,原來不是夢?

  “我的小姐啊,你可算是醒了!”

  耳邊是幾年來最熟悉不過的聲音,是自幼看著她長大的奶娘。見她醒來奶娘如釋重負,語氣是毫不掩飾的擔(dān)憂。

  “奶娘……我睡了多久?”

  她張了張口,嘶啞地說道。喉嚨像被一塊大石狠狠壓著,感覺說句話都很吃力。

  “小姐,你已經(jīng)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了,這幾日來不吃不喝的,看著就讓人心疼。”

  奶娘嘆了嘆氣,一邊替她掖了掖被子,一邊緩緩說道。

  “讓奶娘擔(dān)心了,是卿兒不好。”

  云卿知曉奶娘的擔(dān)憂是真,她自出生起母親便不幸辭世,她是吃奶娘的奶水長大的。在她心里除了爹爹外,奶娘便是最親近之人。

  “小姐萬不可這樣說,你是老奴看著長大,在老奴心里小姐就是天底下最懂事的姑娘。”

  奶娘暗自抹了把眼淚,云卿這孩子是她看著長大的。打小便聰慧懂事,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孩子,只可惜……

  聞言,云卿并未接話,只輕勾起泛白的唇無聲笑了笑。懂事嗎?這二字說來輕松,卻似千斤巨石壓的她喘不過氣。

  一道推門聲打破這片刻寧靜,來人不疾不徐靠近床榻,渾身縈繞著淡淡藥香。

  奶娘和身旁另一名侍女?dāng)v著她緩緩坐起身,取一件厚衣披在她身上。她接過藥碗,忍著苦澀將碗中藥一口口咽下,事后便遣了奶娘與侍女退下,房中只余她與那少年,兩人皆沉默著誰也未開口。

  “你……叫什么名字?”

  最終還是云卿先開了口,她淡淡地說道,喉嚨因湯藥的滋潤顯得聲音平緩許多。

  “無名?!?p>  依舊一副惺惺散散未曾睡醒的模樣,少年似沒長骨頭般倚在窗前,只懶懶吐露兩字。

  “我沒跟你說笑。”

  見此,云卿微微蹙眉。她始終不明白,爹爹怎會找個這般無正型的人做她的侍衛(wèi),這人究竟有何過人之處值得爹爹信任?

  “你認為我是在說笑?”

  少年挑了挑眉,抬眸看著云卿,意味不明地說道。

  “難道不是嗎?”

  人自出生起便被覆名,世間不可能會有無名無姓之人,顯然云卿并不相信少年的說辭。

  “……在我們那方,但凡未成年者,皆不會有名字?!?p>  少年沉默片刻,指尖玩弄著胸前垂落的發(fā)絲,眸光飄向遠方緩緩說道。

  云卿一愣,世間還有那樣特殊規(guī)定的地方?她本不愿相信這種話,可聽這語氣,少年似乎不是在騙她。

  “阿璃,日后喚你阿璃可好?”

  沉吟一會兒,云卿腦中靈光一閃,薄唇輕啟面向窗邊說道。

  夕陽西下,金黃色余輝暖暖灑在她身上,為那張蒼白如紙的小臉增添幾分靈氣。微風(fēng)帶著絲絲寒意撥弄她眼角柔紗,額前幾縷發(fā)絲隨風(fēng)輕揚。她唇角掛著溫和的笑,似清風(fēng)般拂人心頭。

  “阿璃……”

  少年愣了半晌喃喃念道,微垂的眼簾下眸光不斷閃爍。阿璃,他的名字?

  本是一場兒時戲言,誰曾想二人卻當(dāng)了真。

  幾日后初晨,云卿身子好些,在奶娘的攙扶下起床走動。院中云霧繚繞夾雜著絲絲梅香,清寒入骨。

  “哎……聽說當(dāng)年顏秋夫人是被小姐克死的?”

  此刻清晨,正是府中下人灑掃之時。幾個粗使丫頭聚一起閑聊亦是常事,但顏秋二字卻讓她停下了腳步。

  時光飛逝,眨眼間十年光陰彈指而過。

  夏旬至,暖風(fēng)徐徐吹動窗前一卷幽簾,帶有夏日芳草獨有的清香拂過。

  銅鏡前,女子云鬢高挽,只三枚細長的雕花銀簪斜插。眼角一抹素色柔紗隨風(fēng)浮動,黛眉如煙似霧,高挺鼻梁下薄唇輕勾。一襲素色紗衣清揚,簡雅又不失大方。

  今日是她及笄之日,雖身為將軍府獨女,但因體弱多病加之幼年喪母,在外名聲一直不太好。只平日與父親有故交的幾位朋友托了禮來,其余也就府中一干人等共同觀禮罷了。

  “快點兒,到時晨了~”

  門外傳來陣陣扣門聲與慵懶的催促聲,似等得有些不耐。

  他話音剛落,門便被侍女拉開,原本倚在門上的他一個踉蹌險些摔倒。白底繡花裙擺映入眼簾,他抬頭望向門內(nèi)人,張了張口瞬間愣在了原地。眼中倒映著她身穿白裙纖細玲瓏的身影,內(nèi)心仿佛在此刻定格,只余驚艷。

  “阿璃?”

  云卿踏出房門,見門外人半晌無聲遂心下疑惑地問道。一旁侍女見此,忍俊不禁一聲輕笑。

  “咳咳,喏~給你的?!?p>  阿璃回過神來不自然地輕咳兩聲,遂從衣衫中掏出一支血紅色雕花細簪,伸手遞給云卿??∧樕细‖F(xiàn)絲絲紅云,眸光瞥向他處。

  “今日怎對我這般好了?”

  云卿未急著接過,只站在原地開口打趣道。

  這十余年來他以侍衛(wèi)的身份伴她左右,他們隨時間的腳步共同成長著,打打鬧鬧哭哭笑笑。她雖打不過他,但嘴卻很毒,常將他噎得說不出話。

  “哼,我何時對你不好了?要不要?不要算了!”阿璃冷哼一聲,作勢便要收回簪子。

  “誰說不要,送出的東西豈有收回之禮?拿來。”

  云卿一急伸手去搶卻撲了個空,她自幼患有眼疾不得視物。這一撲險些摔倒,幸而后者眼明手快一把將她扶住。

  “你別急、你別急,簪子在這兒呢~”

  阿璃將忽然撲來的云卿攔腰扶住,噗嗤一聲笑著說道。眸中寵溺一閃而過,這丫頭,永遠都這么口不對心。

  自阿璃手中接過簪子,冰涼光滑的簪身上刻著她從未撫過的花紋,內(nèi)心涌上絲絲感動與欣喜。這是阿璃第一次送她東西,也是作為朋友她第一次收到的東西,教她如何不心生感動?

  “那個……時候也不早了,趕緊過去吧!”

  見她撫著簪子一副極為感動的神情,阿璃瞥過頭不自然地說道。

  “嗯”

  她勾唇淺淺一笑,由侍女?dāng)v扶著向主堂走去。

  望著她遠去的身影,阿璃并未跟隨只站在原地,一雙狹長鳳眼微瞇抬頭緊盯著屋頂。眸中神色晦暗不明,絲毫不見先前半分懶散。薄唇微抿,垂在兩側(cè)的雙手不覺緊握成拳,似暗暗下了什么決心。

  主堂內(nèi),出乎意料的安靜,云卿能感覺到有很多人在??蓞s無一人吱聲,氣氛極其詭異。她正欲開口打破這寂靜,卻不想一道聲音讓她頓住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云重將軍于三日前不幸戰(zhàn)死邊關(guān),其戰(zhàn)功赫赫多年來忠心護我疆土,愛卿之死朕深感悲切。特封其女云卿為我國公主,封號‘樂瑤’,欽此?!?p>  太監(jiān)尖著嗓子不疾不徐地念道,語畢,見云卿遲遲未曾領(lǐng)旨,心下有些不快。

  每個字都仿佛一把刀,直插云卿心臟。此刻她已無暇理會那念旨太監(jiān),管家眼尖地立刻塞了錠銀子給那太監(jiān),率眾下人領(lǐng)旨謝了恩,太監(jiān)方才拂袖而去。

  這道突然而至的晴空霹靂,將云卿的心劈了個粉碎,她臉色煞白連連后退。怎么可能?父親每年都會與她書信往來,就在前幾日父親還說大破敵擄不日回京,短短幾日怎會……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似脫力般跌倒在地,全身仿佛被定格一動不動。耳畔是奶娘和管家的泣聲勸慰,親人逝去的痛苦,將她之前偽裝的所有堅強盡數(shù)擊垮。

  她的記憶依舊停留在十年前的那一天,風(fēng)雪中那模糊的人影,未曾想,那一去竟是永別。眼中清淚不覺奪眶而出,透過柔紗滑落蒼白臉頰。

  “阿璃……阿璃呢?”

  她猛然抬頭,向奶娘顫聲問道,似要抓住心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璃侍衛(wèi)他,從剛才起就沒見到人,許是有事耽擱了吧。”

  奶娘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緩緩說道。小姐自小便與璃侍衛(wèi)交好,這是府中眾人都知道的事。這種關(guān)頭不見璃侍衛(wèi),小姐有此一問也實屬正常。

  “是嗎……”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泛白的薄唇不住發(fā)顫,她努力勸說自己。阿璃只是有事耽擱了才沒過來,沒事的,待會兒他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來的……

  夏日微風(fēng)輕撫,帶著絲絲涼意吹干了淚,及?之禮最終卻成了父親陣亡的喪禮。

  她不記得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去的,當(dāng)再次醒來時已是幾日之后的初晨。

  “咳咳咳咳……”

  寂靜小院中是斷斷續(xù)續(xù)的咳嗽聲,白色手絹上開滿了朵朵血花,滿屋飄蕩著濃濃藥香混雜著血腥味。

  “阿璃……阿璃回來了嗎?”

  云卿坐在床頭接過奶娘遞來的藥碗,虛弱地問道。

  “還沒有,不過已經(jīng)派出侍衛(wèi)去找了,一有消息就會立刻通知小姐的?!?p>  奶娘望著云卿蒼白如紙的小臉,忍不住心下生疼。好好的一個姑娘,卻成了現(xiàn)在這幅模樣,光看著就讓人覺得揪心。

  抿了抿唇,云卿不再言語,喝了藥后便一直呆坐在床上望向窗前。平時,他就跟沒長骨頭般靠在那里,偶爾跟她閑聊兩句拌拌嘴逗她開心。

  猶記得那時她問他:“你會永遠陪在我身邊嗎?”

  那時他只說:“當(dāng)然?!?p>  現(xiàn)在想想當(dāng)時他的回答,究竟是當(dāng)然會,還是當(dāng)然不會呢?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從未看清過他。

  唇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爹爹走了,連你也要離我而去了嗎?她第一次覺得這偌大的將軍府竟這般冷清,世界仿佛只剩她一個人,如此孤單寂寥。

  她等了他很久,時常幻想他可能會在未來某一天突然出現(xiàn),像往常一樣用那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與她拌嘴打趣??赊D(zhuǎn)眼一年光陰已過,等來的卻是和親的圣旨……

  和親的對象,是取走了父親性命的敵國。一年來,自父親故去后城池接連被奪,眼看著敵國日益壯大朝廷與之抗衡不得,便想用聯(lián)姻之法維系兩國關(guān)系。可對上位者而言,比起自己金枝玉葉的寶貝女兒,不如讓一個逝去雙親、體弱多病的瞎子去更為合適。

  云卿冷笑著,她沒想到這個父親用鮮血換來的國家,竟是這般冷酷無情。

  和親之日,大雪紛飛。她身著火紅嫁衣安然坐在大轎中,寒風(fēng)在耳畔不停呼嘯冰徹入骨。寬大長袖下一雙蔥白的手緊握著一枚血紅細簪,上面那獨特的花紋,不知何時早已深印腦海。寄物思人這種事,與其說是可悲,不如說是可笑。偏偏她云卿,就是這么地可笑!

  “停轎!”

  送親軍隊行至中途忽然停住,帶隊軍官話音剛落,便聞耳畔‘嗖’的一聲,那名軍官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緊接著,是無數(shù)利箭劃破寒風(fēng)的聲音,本是一片哀嚎的轎外瞬間安靜下來。她聞到四周正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身著厚重鎧甲的異族軍士正一步步向她接近。

  她非但不驚慌,反而前所未有的鎮(zhèn)定。血簪刺破皮膚直插心臟,淚水劃過臉頰,她笑了,笑得凄涼而絕望。最后一刻,至少讓她選擇有尊嚴地離去吧。

  “阿璃,對不起……”

  她一聲低喃,包含了她對他的最后一絲掛念。未能說出口的話,消匿在這場風(fēng)雪中。疼痛蔓延全身,大腦意識正逐漸模糊。

  對不起,我可能等不到你了……

  “云卿……”

  遠方似有人在呼喚,聲音由遠而近,她只當(dāng)是最后一刻產(chǎn)生的幻聽。

  異族軍士掀開轎簾,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景象。心下一惱欲再補上一刀,卻不想后背一疼,一只沾滿鮮血的手自他后背抽出,后者即刻斃命。遠處其余軍士見此,小心翼翼朝大轎靠近。

  “云卿,云卿……”

  來人立刻奔上轎中,懷抱著氣若懸絲的人兒。

  “阿璃……”

  恍惚間她像是再次聽到了那道熟悉的聲音,那是她心心念念一年多的阿璃的聲音。他的身上依然有著淡淡冷梅香,一如那時初見。

  “對不起,我來晚了……”

  看著她被鮮血染紅的嫁衣,阿璃撫著她蒼白的臉頰顫聲說道。若是我還能來得早些,你也不至于被逼到如此地步。

  “終于,終于……等到了你……”

  腦袋緊貼在他寬闊的胸膛,她能聽到他的心跳與呼吸。這不是夢,她真的等到了他。

  可惜,一切皆為時已晚,未能說出口的話化作眼角淚珠,悄聲劃過臉龐。嘴角掛著一抹無聲的笑,那樣安詳寧靜。強撐的最后一口氣終是放下,伴隨著這場風(fēng)雪,她靜靜地離開了他。

  一瞬間世界也靜了,眼中似有什么奪眶而出。是淚?是回憶?是她的一顰一笑?他如木偶般一動不動,只緊緊抱著她逐漸冰涼的軀體。

  我答應(yīng)過那人會好好照顧你的,可如今,云卿,我后悔了。后悔當(dāng)初不該離開,讓你獨自面對這一切。對不起,對不起……

  內(nèi)心再多的懺悔也已無法彌補,他失魂落魄地將她小心抱起,一步步走下大轎。你說過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如今我便陪你一起吧。

  轎外早已被異族軍士團團圍住,他無視那些染血的尖刀抱著她在風(fēng)雪中不斷前行。無數(shù)利刃向他刺來,耀眼瞬間紅光乍現(xiàn)??耧L(fēng)中九條血色長尾在半空中搖曳,他眸中閃耀著嗜血兇光。

  那些傷害過你的,都將因此而付出代價……

一個貍子

很久以前想的一個故事,想通過文字敘述出來,但還是有些出入,文筆不好請見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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