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紙鶴
顧庭澤聲音淡淡的,卻不容置疑。
“從今天開始你就好好養(yǎng)身體,其他的心思給我收一收。”
余光掃過她枕邊未放好的名片,上邊陳元兩個字,讓他眼神更加冷漠。
蘇滿沒說話,只看著他,明明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怎么如今卻陌生的連她都不認(rèn)識了,更或者……
從一開始就只是她自己的一廂情愿。
“顧庭澤?!彼鋈婚_口,聲音微啞,像是在笑,又像是要哭,干涸蒼白的唇動了動,“我真后悔。”
后邊的聲音很輕,像是自言自語的呢喃,更像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顧庭澤視線落到她寬大又空蕩的病服的時候,眉心皺的更緊。
莫名的陌生煩躁情緒騰升,還未想清楚,衣角就被拽住。
“阿澤?!崩杪驍啵久枷袷菗?dān)憂,“要不我?guī)厝グ?,醫(yī)院畢竟不是養(yǎng)身體的地方……”
“曼曼,你瘋了,讓這不知感恩的白眼狼接回家?”
黎母情緒失控,忍不住尖銳發(fā)問,卻被黎曼一個眼神制止,剩下的聲音,只能憋屈在喉嚨。
顧庭澤,“不用。”
等出門之后,黎曼看著他的背影,許久沒說話。
一直到身影消失不見,黎母才終于憋屈不住,“曼曼,你剛才攔著我干什么?!?p> 黎母向來討厭她,從當(dāng)初顧庭澤在大雨滂沱中把她抱回來的那一刻開始,就格外抵觸這個不速之客,即使她的血型的確難尋。
黎曼臉上哪還有半點(diǎn)溫婉落落大方的神情,眼底閃過一剎的陰鷙和狠意,又回頭瞥了一眼病房。
病房門口已經(jīng)站著安排好的保鏢,盡職盡責(zé)的盯著。
她看向病房內(nèi)的人,幽幽開口,“阿澤好像不想離婚?!?p> 黎母震驚看她,失聲,“怎么可能!”
聲音尖銳,在走廊內(nèi)聽得格外清楚。
黎曼有些煩躁,沒說話,是啊,怎么可能。
顧庭澤怎么會喜歡上這么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可偏偏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和不安,所以——
不能坐以待斃了!
……
接連幾日,病房看守的比監(jiān)獄還要嚴(yán)格。
病房門推開,喬醫(yī)生進(jìn)來,“蘇小姐,該打保胎針了?!?p> 她的身體接二連三受損,如今有些小產(chǎn)的跡象,那天的酗酒更是有些見紅差點(diǎn)保不住這個孩子。
喬醫(yī)生擋住外邊視線,推完那一針,有些不解,“蘇小姐,真的不打算跟顧先生說嗎?他應(yīng)該不會排斥這個孩子?!?p> 可蘇滿卻搖搖頭,慘然笑了笑,不會排斥?
只要跟她有牽扯的東西,只怕顧庭澤都會厭憎到骨子里。
她抬頭看向喬醫(yī)生,“我能用一下你手機(jī)嗎?”
顧庭澤切斷了她所有的后路,而她現(xiàn)在要迫切找到陳元,證明自己的清白。
門外站著的人盡職盡責(zé),推開門,視線警惕的掃過屋內(nèi),“喬醫(yī)生,是有什么問題嗎?”
今天的診療比之前還要長。
喬醫(yī)生不著痕跡的擋住她,遞給她手機(jī),而后平靜回頭,“今天換藥?!?p> 門口的人不疑有他,這才關(guān)門出去。
蘇滿感激的看他,拿著手機(jī)順著名片的電話撥通。
喬醫(yī)生低頭看她,過于纖瘦的身體在肥大的病服里顯得單薄瘦弱,有些不落忍的憐憫,又忽然覺得好笑。
他是顧庭澤高價聘請來的,如今卻瞞天過海,做著雙面間諜的工作。
手機(jī)嘟嘟嘟了幾聲,接通,電話那邊陳元的聲音迷糊且不耐,“誰啊?!?p> “陳少,之前答應(yīng)過我的事,查清楚了嗎?”
蘇滿沒時間跟他浪費(fèi)時間,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枴?p> 電話那邊一頓,很快反應(yīng)過來,陳元略帶惱意,“明天你來找我,給你打電話不接就算了,還讓顧庭澤去接,知不知道就因為查你這玩意,差點(diǎn)讓他毀了我一樁大生意?!?p> 罵罵咧咧的,門忽然被推開,顧庭澤進(jìn)來,淡淡開口,視線掃過屋內(nèi),“喬醫(yī)生?!?p> 聲音平緩淡淡,卻又像是一磅重彈狠狠砸下。
只一瞬,喬醫(yī)生轉(zhuǎn)身的時候擋住,接過手機(jī),“顧先生?!?p> 慌亂且急促,也不知道有沒有被發(fā)現(xiàn)端倪。
蘇滿沒說話,只是指尖冰涼僵硬,對于顧庭澤的出現(xiàn),甚至半個眼神都沒落過去,只是麻木的盯著白色的床單,白色的墻壁,一切的一切都異常壓抑。
喬醫(yī)生要出去的時候,卻被叫住。
顧庭澤看過托盤內(nèi)的藥品,“這是什么?”指腹捻過針管,似是無意詢問。
這一問,讓屋內(nèi)的氣氛倏然緊張,就連蘇滿身體都繃緊,卻依舊垂眼沒說話。
喬醫(yī)生一頓,繼而說:“蘇小姐的身體不好,需要療養(yǎng)。”語焉不詳,說的是實(shí)話,只是方向稍微偏了些,也不算說謊。
顧庭澤松手,抬眼看向病床上的人,眉心緊皺。
她甚至比入院之前還要瘦,在那邊安安靜靜一動不動,像是麻木沒有生命的木偶,無端的一股情緒涌到心底,還沒捕捉到又倏然消失。
“蘇滿?!彼÷暯械?,只能把這種情緒歸結(jié)為厭憎和排斥。
可眼前的人卻沒回應(yīng),跟這段時間一樣,似乎是用無聲來抗議這種變相囚禁的做法。
她下頜尖瘦,竟是比黎曼看著更像是真正的病人。
“蘇滿?!鳖櫷赏T诓〈睬?,冷凜開口,“三個月后,如果黎……這是什么?”
短暫的緩和變成了厲聲的質(zhì)問。
他伸手箍住她的手腕,手里疊著的紙鶴跌在床上,一個個的紙鶴鮮艷亮眼,翩翩如生。
可卻又是因為這樣的紙鶴,刺的他眼睛生疼。
一剎那,所有的戾氣橫生,這種獨(dú)特的疊法,是他曾經(jīng)親手教給顧螢的。
顧螢?zāi)菚r候牽著他的衣角,眨巴著大眼睛,口齒不清的說:“哥哥,如果哪天阿螢犯錯了,那就給你疊一個千紙鶴,一個不夠的話,那就疊很多很多個。”
“哥哥,阿螢會不會也變成紙鶴飛走?。俊?p> 天真無邪的話,竟有一天,一語成讖。
顧庭澤捏著她手腕的力度加重,她疼的忍不住低呼一聲,才拉回他的思緒。
他眼神更冷更寒,低頭看著眼前這女人,忽然覺得自己好笑,他竟會頻頻的有這種憐惜她的荒謬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