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妖道
江野貓著身子朝著那妖道離開的方向查探。
她也沒想到這破廟如此之大,上下十來座小殿,每座小殿中皆有一座神像,神像眉眼低垂,慈悲又冷漠,在晦澀的光亮下,卻顯得有幾分陰森。
卻也注意到幾乎座座神像臺上都有點燈,似是有人照料。
而廟中無人,雖是殘破荒涼,打掃的卻還算干凈,想來定然也是那妖道清理的。
如此一想,竟覺得那妖道是個虔誠之人,卻又做著惡事。
江野屏息凝神,又試探著往更深處走。
直接到盡頭處,有個單獨出來的側殿,似有些不同。
江野靠近,透過窗戶,看到似有人影晃動,殿中點著一道昏黃的燭光,時而有聲響發(fā)出。
她輕手輕腳探了過去,只是一眼,便是被屋中之景震驚。
妖道將一個身穿大紅嫁衣,膚如白雪的女子抱入屋中正方的石頭上,將人攔在懷中,一點點給那女子喂著剛從江野手腕里放出來的那碗血!
更令人心驚的則是那女子,孱弱的身上纏繞著上百道符咒,形似鎖鏈,將其身體封住,而體內(nèi)有魂魄晃動,極為痛苦。
鎖鏈向四面八方延伸展開,尾端處看不清連接著什么東西。
江野雖有狐疑,但定睛看清后,立刻確定,這竟是以血養(yǎng)尸!
此為一種禁術,亦是邪術,古書曾記瀕死之人,若神魂有一線,將其封住,再以血養(yǎng)體,便可存活。
可面前的女子已是死去之人,細看之下,便能知那女子的尸體已在潰爛,僅是將神魂被迫留住,如何能復活?
江野心中暗暗思忖,這道士怕不是入了心魔。
便又小心翼翼地往前靠了一步,想要湊近看個仔細
“誰!”
一道呵聲響起。
那妖道凌厲目光掃過,隨之而來的是一把玄鐵黑劍朝著她直射而來。
只聽“哐當”一聲,木窗破裂,院中石土亂翻,她連連退后,幾個翻滾,迅速躲在院中的樹后。
又聽“轟隆”一聲,身后的樹應聲倒地。
“出來!”
見人緊閉而來,她連連退后,最后半倚在樹墩旁,不敢喘息。
低頭側目一看,發(fā)尾處正燒焦了,正冒著煙。
那把玄鐵黑劍,劍身帶著火焰,她剛剛翻身躲開時,被點著了頭發(fā)。
她連忙將其撲滅。
心中更是叫苦,好不容易抓著一份掙錢的差事,竟然碰到個硬茬。
修仙者需得經(jīng)練氣、筑基、金丹、元嬰、化神、返虛、大乘七個境界,再往后便是羽化飛仙,可窺三界。這世間能突破大乘者亦少之又少,就連她師父也不過化神中期。
而她才練氣圓滿,再瞧這道士的架勢,似是金丹境跌落,要是放在以前,那也就是她動動手指的事情,顯然現(xiàn)在的即使有兩條命都不打不夠!
江野敲了敲腰間的玉佩,輕聲喚道:“湯圓,幫一下忙!這人打不過!”
湯圓哼哼了幾聲,不情不愿:“凡人總是如此,愛挑事,卻不看自己的本事!”
只是才等它探出小腦袋,隨即又縮了回去。
器靈等級雖高,但受其認主之人桎梏。
江野如今也不過煉氣圓滿,湯圓再怎么拼了命,上去也是被打的份。
隨即鉆回玉佩中,嚷嚷著:“這活兒我不干!愛誰去誰去”就再無回應。
這是撂挑子了!她只得嘆氣。
若她說不愿做之事,那定然是難啃的骨頭。
又一雄厚如饕餮的劍氣襲來,她眼疾手快地翻身躲過,腳下不穩(wěn)栽了過去,狼狽滾趴在地上。
一雙黑鞋映入眼簾,她抬頭尷尬地打著招呼道:“道長…好啊…”
還未等她說完,黑影便又走近一步。
妖道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殺氣。
他手中的玄鐵黑劍劍鋒利閃著紅光,一手揮劍,下一秒欲要落在她的脖子上,她急忙退開距離,道:“慢著…慢著…同道中人…道長,饒命!”
那道長神色毫無波瀾,根本聽不進她的話,低聲陰狠道:“你瞧見了,必須得死!”
說時遲那時快,劍鋒劃過,一道銀白色的光影而過。
江野只覺得身體被人一提就懸空落在瓦屋之上,她有些意外,竟有人救她。
側目看去,驚喜喚道:“師弟,好巧!”
來人名喚穆河,乃青河門中最小的弟子。
青衣墨發(fā),一身正氣凌然,是個如玉似竹的清俊少年,劍眉星目,臉蛋比女子還要嫩,但望向自己時江野覺得,這人比鳳來門深山中的冷泉還要冰上幾分。
云霄宗之下有四門,乃天元門、青河門、赤丹門、鳳來門。
江野師從鳳來門,而少年則拜入青河門下,若是從輩分上算,也是同輩,因比她小上兩歲,便也稱其為師弟。
他們本是同日下山,但因屬不同門派,也是不熟。出了山門,大家自是分道揚鑣。
穆河冷聲回道:“不巧!”
就見他一手結印,輕念道:“困!”
萬道鎖鏈自地攀起,如同千萬只騰蛇纏繞,這是青河門最為出名的鎖仙陣,凡入陣中之人,無論是仙妖皆難逃脫。
只是這陣需得提前布置,難不成…這人已在此蹲守多時,剛巧被自己撞上。
她呵呵尬笑,跟著少年落下,環(huán)繞著看了看四周的陣法,夸贊道:“師弟果然得了師伯的真?zhèn)?。?p> 見人冷臉,她也懶得熱臉貼冷屁股了,悻悻然朝著屋內(nèi)而去。
在屋外,并未看清屋內(nèi)全貌。
她想要瞧瞧那女子到底如何?
才進屋,一陣惡臭襲來。
抬眼望去,廟宇之上皆掛著十二名女子。
她們即是鎖鏈末尾連接之處,如此一看,這是個陣形。
中間為陣心,被封鎖住魂魄的女子的尸體躺在陣中,左右房梁處又以血水畫著符咒。
難不成她看走眼了?并不是復活人的法子?
穆河跟隨而進,左右看了尸體擺放的模樣,又瞧著陣中畫的陣法,眉頭一皺便道:“此乃煉魂!”
江野倒是沒聽過這個,當即虛心請教:“那是何術?”
穆河只冷淡側臉:“妖術!”
就這?沒了?
她嘀咕著:“就你是天之驕子!”
不過這‘天之驕子’也并不是空穴來風。
即使江野不怎么關心如今門派大事,也知云霄宗雖有四子頗為盛名,卻都不及青河門下關門弟子穆河。
聽聞對方是青河掌門路過赤水河畔撿回來的奇才,其天資聰穎,幼年便入了筑基,跟隨青河掌門閉關,十年后出關,被眾人所恭維。
眾人皆知,這穆河就是青河掌門的寶貝疙瘩。
不過在她聽來,卻也是個修煉術法的呆子。
看著穆河上前左右查探,絲毫不嫌棄屋中惡臭,她也只能捏著鼻子跟隨在身后。
這些個女尸皆穿著嫁衣,想來就是落洼村說的娶親之事。
房內(nèi)雖能聞見惡臭,但尸體皆是完好,似在安眠,就是那慘白如雪的臉顯得那嫁衣越發(fā)鬼魅紅艷,讓人瞧著瘆得慌。
她上前一看,見這些女子手腕處有一道血痕,心下狐疑,難不成如她僅被放了血?
但為何獨獨陣中女子尸體有腐爛之勢?
她欲要蹲身查探。
這才發(fā)現(xiàn)女子是妖身,這可是罕見事!
“別動!”一柄青白玉的劍柄將她的手擋住,又道:“此陣已成形,你一動,恐有變動!”
江野也知其中利害,忙收回了手,嘴里卻不閑著:
“我曾在古書上看到過,仙家禁術,便是以人血養(yǎng)尸,鎖魂留魄,以復活人,還能用于妖身上?”
穆河看她一眼,臉上驚訝神色一閃而過,卻道:
“你說的術法,人雖能復活,卻不過是僵尸,毫無神態(tài),但此陣不同,布陣之人進行了改良,以魂補形,萬物皆有魂,自然有用?!?p> 他頓了頓:“能做出此陣之人,定然是個高人!”
江野聽此,自是明白,此話便是說,那妖道身后應當是有人幫他布陣,那妖道就似失了心,若是懂得陣法布置,在院中時就應當察覺,而不是如今被他們困住。
她側頭朝院中看去,這哪兒還有人?
她大喊道,“糟了!師弟!”
還未等她看清,黑影快如閃電,隨即劍刃相擊“錚”的一聲,劍刃劃過,帶動屋內(nèi)鐵鏈晃動。
再回神時,卻見人被一劍捅破胸口,半吊在空中,原本青衣染紅了一片。
身后露出妖道的冷寒目色。
下一秒,那把玄鐵黑劍抽出,帶著猩紅的血水滴落在地。
“咳!”
穆河一口血水咳出,下一秒,就將她推開,艱難道:“快…走!”
隨即反手而去,一掌將那妖道劈開,捂著胸口朝后倒去。
妖道沒想到這人還有余力,結結實實地挨上了一掌,身子飛遠,砸落在廟中神像之上,一時本就不牢固的瓦屋傾斜,轟隆坍塌。
妖道一手撐著劍,顯然是并沒有傷到筋骨。
江野飛身上前,將穆河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