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觸碰月亮
“殿下很好,”林瑜輕聲道:“小女也相信,殿下愿意為了心上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是,殿下真的是小女的良人嗎?”
那一夜,海棠花落如雨。
又像是美人心碎的眼淚。
林瑜只希望,她拒絕的如此給朱容湛面子,他能良心發(fā)現(xiàn),放她一馬。
不過……
她目送白露送他離開,心想,這些身居高位的人,真的有良心這種東西嗎?與其什么都不做,指望他們網開一面,倒還不如自己奮力一搏。
回屋后,林瑜蜷縮在床上,想著她說完那句話后,朱容湛的回答。
他說:“我會證明給你看?!?p> 證明給她看什么?
證明他是她的良人?
她都說可以讓白露嫁給他了,為什么還要對她緊追不放?
果然,在政治聯(lián)姻中提及愛情,太過愚蠢了嗎?
他縱然喜愛白露,卻也需要林氏的支持?
但林氏并不只有林瑜這一個女兒,她這一脈,除了她長相中了基因彩票,格外出挑外,沒有幾個出色的男丁。
幾位兄長資質平平,事事服從父母的安排,毫無主見;弟弟紈绔,被父母驕縱寵溺,幾乎無法無天。
若需要外戚支持,她既然如此不配合,為何不選擇換一個?
難道她的拒絕,反而激起了他的叛逆心思,決定非要跟她死磕到底?
又或者,其中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隱情?
比如說,雖然林氏很糟,但比起其他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他既然可能有前世的記憶,難道是對比之后,覺得羅氏女更不可靠?
她很想問清楚,可她就算敢問,又如何保證朱容湛回答的是真話?
就算他說的是真話……
林瑜自問,她會信嗎?
她已經對他毫無信任了。
好在朱容湛沒有繼續(xù)糾纏,被她拒絕后,倒也保有風度,雖然臉色蒼白,眼眶含淚,但強撐著說天色不早,國舅府的馬車還在側門外等候,提出了告辭。
林瑜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可實在捉摸不透朱容湛后續(xù)的反應,一時之間,在床上有些輾轉反側。
沒過一會兒,白露回來了。她還帶著一身夜晚的涼意,放下燈籠,便跪在了林瑜的床前。
林瑜實在頭疼她動不動就下跪,卻也知道她心中惶恐無依:“怎么了?太子殿下出事了?”
“沒有沒有!奴婢已將太子殿下順利送上馬車了。”
“那你跪什么呢?這么晚了,去睡吧。”
白露卻跪伏在地,不肯抬頭:“小姐,我……我欺瞞了小姐……我說庭院無人,我,我還沒有提前稟告,便,便將太子殿下帶進來……”
“若是關于太子殿下的事情,就不用說了。”林瑜打斷她道:“他是太子,誰能違抗他的命令?我爹娘、我,都不行,何況是你?”
白露抽了抽鼻子,這才敢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
她見林瑜的表情的確只有無奈,并無怒色,才終于又叩首謝恩,輕手輕腳的回到了屏風后的隔間里。
然而過了半晌,白露還是沒忍住開口道:“小姐……”
“嗯?”
“當太子妃很不好嗎?為什么您不愿意嫁給太子?”
林瑜輕聲道:“為什么問這個?”
“因為……方才送太子殿下出去的路上,太子殿下看起來,好傷心,真的好傷心。我覺得他對小姐很誠心……”
林瑜不為所動,她心想,這天下,傷心的人可太多了,他又有什么稀奇的?
她輕笑道:“太子殿下長得很好看,是不是?”
美人落淚,總是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白露嚇了一跳,想起之前林瑜曾說,要將她嫁與太子,生怕她以為自己起了什么高攀的心思,連忙辯解:“奴婢不敢抬頭直視貴人的臉,不知道太子殿下好不好看?!?p> “他很好看?!绷骤さ溃骸安贿^阿露你要記得,不管是好看,還是不好看,比起心疼男人,先要心疼自己?!?p> 白露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
可是,她想起方才,她一路引著太子殿下往側門走去。
太子殿下腿腳不便,所以她走的很慢。
他們慢慢的走,慢慢的走,好像側門永遠也走不到。
白露想,她其實知道太子長得很好看。
今天上午,她陪著小姐去宮中,在馬車上,她不經意的抬頭一望,就正好瞥見了他。
驚鴻一瞥。
她從沒見過這么好看、這么俊秀的公子。
他好看的讓白露幾乎是心驚膽戰(zhàn)的立刻低頭,不敢再看,好像再多看一眼,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然后今天夜里,她才突然有機會,站在他的近前,那么近的看清他的臉,與他說了幾句話。
他說,他聽見小姐病重,便匆匆趕來,想問問她情況如何。
白露偷偷抬眼望他,還能瞧見他高挺的鼻梁上,因為趕路匆忙滲出的汗珠。
她心想,能被這樣俊美又尊貴的公子愛上,該是多么的幸福啊!
她能有幾次機會,可以與身份這么尊貴,容貌這么俊美的公子,如此同行?
可貴人的眼里,能看見的永遠是如小姐那般,門當戶對的貴女,什么時候又會把她這種小小婢女看在眼中?
對她來說,如天上明月一般驕傲、高不可攀的人物,如今卻在夜色之中,忍著眼淚。
那些極力抑制,不愿被她所聽見的破碎的抽噎,好像一下子擊破了那遙不可及的壁壘。
白露突然意識到,天上神君一般的太子殿下,也如他們這些螻蟻般的凡人一樣,會痛苦、會哭泣、會如此……脆弱。
那一瞬間,白露突然生出一種錯覺,好像……好像,卑微如她,也能將他輕易觸碰。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白露已經出聲了:“太子殿下,我覺得……小姐拒絕您,也許是在吃醋?!?p> 后面的聲音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白露一瞬間以為,是不是四周的夜色都覺得她不配與貴人說話,于是吞噬掉了她的聲音。
一瞬間,她為自己的不自量力而感到羞慚欲死。
但下一刻,她聽見了朱容湛的回復:“……吃醋?”
哪怕只有兩個字。
哪怕僅僅只有兩個字,白露都像是被人從瀕死的窘境里拯救了一般,感激的幾乎要涌出淚水。
她心臟狂跳,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殿下,您想,我家小姐正在病重,本就脆弱敏感,這時您來探望她,卻又不主動見她,反而被她撞見在與我說話……女孩子都會不高興的!”
不等朱容湛反應,白露又道:“不過,這豈不是也說明,我家小姐其實在意著您嗎?若是別的無關緊要之人,誰會管他和誰說話,又說了什么呢?”
朱容湛一怔:“但……阿瑜向來賢惠大氣,從不拈酸吃醋……”
他的太子妃,向來公正,從不偏私,人人夸贊。
白露卻斬釘截鐵道:“只要是女子,只要她真的喜歡那個男人,不可能會愿意看見他與別人親密。除非她不喜歡他。”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