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露出的雙眸
林瑜道:“上一次我讓公子受驚了,本想尋到禮物登門道歉。但這一次,我在公子府上被人為難,公子在這可看的開心,解氣?”
“我……”
聽出了她冷言冷語下的怒氣,李螢慌得站了起來?!拔覜]有,我只是……我以為林珙在你身邊,不必我……”
“不必你什么?不必你費(fèi)心?”
李螢聽她惱怒,想到她方才被族人放棄,知道她心中一定委屈憤懣。
子女的地位大多依靠父母的地位來決定,那林珙對她如此輕慢,她的父母在林氏族中的地位,恐怕也不會太高。
既然如此,她三番兩次的背著父母,偷偷來見他,也不知道冒了多大的風(fēng)險(xiǎn),鼓起了多大的勇氣。
為了確定自己后半輩子的命運(yùn),為了尋找合適的夫君……不惜如此冒險(xiǎn)。
她在林家,是不是過得不好?才讓她對婚姻,對可能開始的新生活,如此謹(jǐn)慎不安?
李螢亦是家族的邊緣人物,此刻不免生出一股同病相憐的憐惜。
林瑜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覺得他們大約沒有緣分。
她將懷中揭開了白綢的風(fēng)信子放在了地上。
“公子的真心很珍貴,輕易不肯捧出來給人,我理解。但我的真心也很珍貴。我捧給公子,公子既然始終不能信任,我也不知究竟該如何證明。這是我為公子尋來的禮物,既然都已經(jīng)帶來了,還是送給你,若不想要的話,丟了也行。”
那樽花瓶,竟是透明如冰的琉璃,琉璃并不罕見,可如此純凈、透亮的琉璃,卻價(jià)值不菲。
琉璃瓶中盛著清水,那異域之花生長在水中,清麗脫俗。
嫩綠的長葉和鮮潤的紫色花株,在陽光中舒展。
林瑜俯下身,輕輕撫了撫風(fēng)信子的花瓣,“我選這花,是因?yàn)樗屠罟拥难劬σ粯?,珍稀,又美麗。?p> 柔嫩的花朵被她白膩的指尖輕柔的撥動(dòng)。
爾后林瑜后退一步,疏遠(yuǎn)的行了一禮:“不過,今后我不會再來煩公子了。此前多有叨擾,實(shí)在抱歉,就此別過。”
她轉(zhuǎn)身離去,毫不留戀。
意識到自己若再不動(dòng)作,她可能就真的不會再回頭后,李螢豁然從屋內(nèi)站起,趕到了門口道:“等一等!”
林瑜停下腳步,回頭望去,態(tài)度依然禮貌的過分生分:“李公子還有什么事?”
“我……”李螢顫聲道:“你當(dāng)真覺得,覺得我眼睛很好看?”
“公子不信我,那我說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我,我不是,不信你……可是你,你做的事情,叫我如何相信?”
“比如說?”林瑜問道:“我做了什么,叫公子不安了?”
李螢低聲道:“你看完我的眼睛,就逃走了?!?p> “公子好不講道理?!绷骤o奈道:“明明是公子先叫我出去,還叫的很大聲。”
“可是你,你分明走的那么急!”
林瑜無言。
既然李螢會出言挽留,那就說明,他心中并非對她無意。
若是這樣,這計(jì)劃好像還有繼續(xù)下去的余地。
他在意她的情緒變化,那么自己的存在,對他來說顯然是有些特殊的。
只是不知道這特殊的程度,究竟能讓他為自己做到哪些事情?
事情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jī),獵物露出了弱點(diǎn)。
林瑜不急著走了。
她要怎么解釋呢?她沒法跟他解釋說,自己騙了他,是怕真實(shí)身份被戳穿才那么急著要走。
她想了想,重新走了回去。
不知道怎么解釋,那就干脆不解釋了。
林瑜經(jīng)過那盆被放在地上的風(fēng)信子,彎腰將它重新抱起,然后走到了李螢的面前。
“那公子再讓我看一次吧?!?p> 李螢一滯。
“公子再讓我看一次那雙眼睛,看看我是不是會逃走,再仔細(xì)瞧瞧,我究竟厭不厭惡。如何?”
李螢愣住。
見他沒有動(dòng)作,林瑜眼睫微顫,好似無比失望。
“你瞧,”她凄楚一笑:“總是這樣,明明我什么都沒做,但每個(gè)人都覺得是我的錯(cuò)。不管我如何證明,都沒有人信我?!?p> 林瑜轉(zhuǎn)身,又作勢欲走,李螢的呼吸急促了些許,情急之下,沒忍住一把拉住了她的的手臂:“等,等等!”
他雪白的耳尖驀地又漲紅了:“我……我給你看。”
林瑜半轉(zhuǎn)回身子,瞅著他,神色懷疑:“真的?”
“嗯?!崩钗灥穆曇粼桨l(fā)細(xì)弱:“你,你別走。”
他又猶豫了片刻,才終于下定了決心,抬起手來伸向腦后,解開了絹布的結(jié)扣。
下一刻,那雙雪色的眼睫,再一次的出現(xiàn)在林瑜面前。
那雙透澈的淺紫色眼眸是如此的不安,以至于閃避著視線,不敢與她對視。
林瑜抬起手,朝著他的臉龐伸去時(shí),李螢渾身僵住,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而隨著她的動(dòng)作,她衣物袖袍間的熏香,襲上李螢的鼻尖。
那是白蘭、茉莉、薄荷、巖蘭草和麝香的香氣。
淺淡、清雅、甜柔。
李螢向來覺得,香氣是用來寧神定心的,然而此刻,他卻覺得那香氣像是在他的體內(nèi)點(diǎn)燃了一把火,燒的他全身通紅,心頭滾燙,而骨髓深處莫名騷動(dòng)。
明明只是露出眼睛,他卻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脫光了衣服一般羞恥窘迫。
林瑜的指尖,像是剛才撥動(dòng)花瓣似的,拂過他白色的羽睫。
她輕聲問道:“你就是因?yàn)檫@個(gè),才不想議親?”
她的聲音,終于又從仿佛蒙著一層薄冰,恢復(fù)了原本的柔軟。李螢心中一松,旋即又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澀。
“……嗯。”
“是鳳信紫色。”
李螢呆呆的重復(fù)了一遍:“……鳳信紫?”
“沒有人告訴過你嗎?你的眼睛,是很漂亮的紫色,光線不同的時(shí)候,還會變成粉色?!?p> 李螢遲疑了一下,聲音低微:“銅鏡里,什么顏色也看不出來?!?p> “那倒是,銅鏡里不管看什么,都是黃色的。那你奶娘呢?她也沒說過嗎?”
“……我不喜歡別人提起。”
“可是,真的很好看?!绷骤さ皖^去看自己摟在懷中的風(fēng)信子,把它遞到了李螢的面前。
他下意識的接過,手指卻無措的在瓶身上摩挲,不知道該放在哪里。
見他一時(shí)握著花瓶的瓶頸,一時(shí)摟著花瓶的瓶肚,一時(shí)又托著花瓶的瓶底,林瑜忍俊不禁:“我找了一天,才找出這盆最好看的花。但是你眼睛的顏色,要比它還要好看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