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冬日的黑夜總是來的格外早,這邊,各個宮殿的小廚房才停了炊煙,夜的黑幕就已經(jīng)籠了下來。
安寧宮外,在黑黢黢的一片背景中,偶有一行人影游動,仔細聽,甚至可以聽到他們身上鐵甲與鐵甲碰撞的聲音。
有宮人經(jīng)過,被黑夜中的這些人影驚嚇住,才欲出聲,就被一旁同行宮人忙捂了嘴。
“噓,別出聲?!?p> 移開嘴上捂著的手,同樣小聲道:“為何?這難道不是安寧宮嗎?可是被軟禁了?”
“誒,可別亂說,聽說這是因為秦姑娘受傷,五皇子擔(dān)心有人影響秦姑娘靜養(yǎng),才特派的侍衛(wèi)守護。”
“是嗎,那五皇子竟是如此貼心,看來這秦姑娘也是有福氣的了,要是我也能……”
“還沒睡呢,你做哪門子夢……”
似有彈腦瓜崩的聲音響起,但這里距離遠了,也是聽不清什么了。
安寧宮內(nèi),殿門被輕啟,幾個宮人端了幾個空了的食盤從殿內(nèi)出來。
楠木的香案上,太子送的白玉佛鼎已經(jīng)被秦箏供上了,三根線香在佛鼎前的香爐中也是燒的紅火。
秦箏依舊半坐在床上閉著眼,手里捻著佛珠,看上去氣定神閑的模樣。
不久后,又停了動作,睜了眼,“驚蟄,你去把劉蕊兒叫過來罷。”
驚蟄頷首。
所幸,劉蕊兒的住處秦箏沒有安排太遠,兩人很快便過來了。
一身素衣粉袍的劉蕊兒沒有過多打扮,才進大殿,看著眼前床上閉目養(yǎng)神的秦箏,心中有些打鼓。
努力保持鎮(zhèn)定,她姿勢優(yōu)雅的拎起裙裾,跪拜了下去,“請皇子妃安?!?p> 她本以為這個稱號可以討秦箏的歡心,卻不料,直接撞上了箭口。
秦箏坐在床上,立馬蹙了眉,眉宇間有些不悅,“不要用這個稱號叫我,你喚我秦姑娘就可?!?p> 劉蕊兒聽著,膽戰(zhàn)心驚的馬上俯了身子,“是,奴婢錯了?!?p> 秦箏聽見她自稱奴婢,有些驚愕,她不是劉侍郎家的女郎嗎?怎么稱自己奴婢,難道是我剛剛語氣太沖,嚇到了她?
秦箏有些歉意,馬上示意驚蟄去將地上的劉蕊兒扶起,語氣也隨之軟了下來,“不是你的錯,是我太敏感了些,你快坐罷?!?p> 接著,驚蟄聞言,將人也順勢扶上了左側(cè)高椅。
被扶了坐在高椅軟墊上的劉蕊兒,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薄施粉脂的臉頰上似也被嚇的少了幾分血色,只敢低著頭,看著雙手在底下拼命絞著一塊白帕。
秦箏靠坐在床上,看著底下局促不安的劉蕊兒,有些疑惑的出了聲,“劉姑娘?”
劉蕊兒被聲音叫醒,抬了頭,條件反射般的去找聲音源頭,是秦箏。
秦箏繼續(xù)道:“今日將你找來是有些事情想請教的?!?p> 劉蕊兒微微一怔后,甜糯的聲音一字一頓的又將‘有事情請教’這幾個字重復(fù)了一遍。
秦箏點頭,“你是劉學(xué)祿家的女郎,沒錯吧?!?p> 劉蕊兒再次起身,行了個禮后,答道:“是的,秦姑娘?!?p> 秦箏看著她起身,再次行禮,禮數(shù)是半分沒有懈怠就大概猜到了,這就是劉學(xué)祿那個老腐朽家的女郎,沒跑了。
“快坐快坐,在我這里,你就不必拘泥于這些形式上的禮數(shù)了?!?p> 接著,端起自己床頭柜上的一碟小點心,桃花樣式,外表不知是撒了什么,看上去粉粉嫩嫩的。
“驚蟄,把這碟桃花酥端給劉姑娘?!?p> 看著驚蟄端下來的桃花酥,劉蕊兒端坐在高椅上,更加忐忑不安了,弱弱開口:“不知秦姑娘今日找我來到底何事?!?p> 畢竟,自己不過是劉府的一個棄女,重要的事,她可幫不上忙的。
秦箏看著劉蕊兒的一舉一動,自然明白她的擔(dān)心,淺淺一笑,回了,“自也不是什么大事的,就是聽說劉姑娘之前還在劉府的時候,曾經(jīng)因為在劉侍郎書房看到了什么,然后就被重罰了,甚至后來還扯上了太子殿下,所以我也是有點好奇,那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事?!?p> 劉蕊兒一怔,立馬低下了頭,似在回憶什么,接著又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但始終未說一個字。
秦箏自然也是沒有妄想過劉蕊兒真的會說出自己所看到的,但如今她的這個反應(yīng)也足夠了。
不過,她還是騙了她。
其實,這件事并不是她這一世所聽說的,而真正要追溯的話,只能回到前世,她冊封皇子妃的那一天。
良辰吉日,四月初九,這是欽天監(jiān)測算的好日子。
那日卯時,天才欲破曉,外面就霧蒙蒙一片,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今日會是個吉祥的大陽天時,天開始閃雷。
但皇室冊封,良辰吉日一旦定下,那是萬萬沒有改的道理,尤其在慶國,冊封之重,其實并不在婚嫁,而是在宣旨。
因此,按照原計劃,兩人的婚嫁儀式也就在雨來臨之前草草結(jié)束。
扶衣上殿,三拜九叩。
此時的秦箏體力明顯有些支撐不住了,畢竟昨夜按照規(guī)矩她是粒米未進,再加上大病初愈,她如今能頂著繁重發(fā)飾支撐到現(xiàn)在,也已是盡力了。
底下,觀禮的大臣們自然也有看出她體力不支的,于是,底下細碎的聲音源源不斷。
其中,這孩子可憐、將軍冤、劉學(xué)祿、劉蕊兒這幾個字眼在她的耳邊反復(fù)重復(fù)。
可惜秦箏的這一路不能停,所以哪怕她想仔細聽清楚,也無能為力。
宣了旨,秦箏最后實在堅持不下去了,一頭栽進了齊昭的懷里暈了過去。
事后,秦箏自然也有所好奇,令人去打聽,卻也只打聽到了劉侍郎家的庶女劉蕊兒潛入了父親的書房,因為看了他的奏折,被他重罰,僅此而已。
不過,蹊蹺的是,翌日,太子就被莫名其妙的軟禁了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