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二日,徐妙音辰時不到便起了,方書懷也跟著起身,夫妻倆各自洗漱完后,開始用早膳。
方書懷見她打了個哈欠,搖頭笑道:“是小妹上課,怎么感覺像是你要上課一般?!?p> 徐妙音莞爾一笑,“不知為何就是睡不著,索性就起身去看看嬌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算了,正好有沒處理完的事,我就不過去了!”
徐妙音也沒有強求,用完早膳,便去了泠月軒。
因徐皎月傷了腿,所以授課的地方安排在了泠月軒旁的一處水榭之中,水榭臨水而建,四面通達,晨起的日光從扇格中射入,便有了歲月靜好的意味。
陳鳳翎挺喜歡這里,正閉目享受著這片刻靜謐,這時徐皎月被仆婦背了進來。
眼前這個少女應是剛過及笄的模樣,清凌凌的一雙鳳眼,面若水仙,生的清麗無雙,與她姐姐徐妙音倒是不一樣的美。
徐皎月坐在下首早已準備好的書案旁,見這個先生一直盯著自己看,心里暗自鄙夷了一下,面上卻不顯,只是笑著與他點頭見禮,“恕小女不便,不能與先生見禮?!?p> 陳鳳翎笑著道:“無妨。”一抬首,便見徐妙音帶著婢子停在不遠處朝這邊看來,卻不進水榭。
陳鳳翎輕咳了兩聲,坐到了上首的書案前,道:“既然二姑娘傷了腿,我們就先從禮開始吧……”
陳鳳翎雖說有些紈绔,但是世家大族對于子女的教養(yǎng)都是很嚴格的,六藝只是基礎,陳鳳翎來教授自是得心應手,加上他本身的閱歷,講起課來娓娓道來,生動有趣。
徐皎月雖說礙于徐妙音的關系不得不來學,也知道徐妙音在不遠處看著,但因陳鳳翎說的有趣,也來了些精神,便也不是很抗拒。
陳鳳翎面上一本正經(jīng)的在上課,卻在不經(jīng)意間打量著下首的徐皎月,見她從剛開始的不耐煩到現(xiàn)在的耐心聽學,內(nèi)心所想真實的表現(xiàn)在臉上,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而不遠處的主仆倆仍只是靜靜站著,不見離去。
玉春有些著急,這日頭漸高,他們都在這里站了快小半個時辰了,卻只是在這里靜靜看著聽著,卻不進去,她就有些鬧不明白,姑娘為何不進去?
“姑娘,要是真不放心,我們進去看著就是,這日頭漸高,您在這一直站著也不是事兒??!”
徐妙音抬頭看了看天色,又向水榭望去,見里面一切正常,徐皎月剛剛還有些不耐煩的撐著頭,玩著手里的筆,到現(xiàn)在正襟危坐,雖說還是撐著頭,但是已不再玩手里的筆,似是認真在聽先生的講解。
她這表現(xiàn)讓她一時拿不準是真是假,還是再觀察些時日吧!
心里思忱離開片刻,便帶著玉春轉(zhuǎn)身回瀾音院。
“玉春,你這說話怎么還帶了彎,跟誰學的?”
徐妙音突如其來的提問,讓玉春暗叫一聲糟,自己怎么管不住嘴,跟著玉秋學了些北地人的說話習氣,竟不知不覺說出了口。
暗打了下自己的嘴,玉春笑著道:“姑娘覺著好玩不?秦戰(zhàn)不是北地的人嘛,我就跟著他學了些北地的俚語,甚是有趣了!”
秦戰(zhàn)對不起了,這個鍋你先頂一頂。
徐妙音笑了笑,并沒有追問,聽她提起秦戰(zhàn),便想起徐皎月與秦戰(zhàn)兩人之間事,無論怎么樣?先等等看之后的結果吧。
這時她又難免想到了玉秋和玉春的婚事,他們兩個也到了出嫁的年紀了!都是她身邊的人,總是希望他們也能過的很好才對。
“玉春,你和玉秋從小陪著我一塊兒長大,我們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你和玉秋的婚事,我都是放在心上的,我想著先把你和福壽的婚事給辦了,你覺得怎么樣?”
玉秋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她可不想嫁給現(xiàn)在這個“福壽”。
徐妙音側(cè)頭瞅了她一眼,見她低著頭,以為是害羞了,便笑著道:“既然你沒有異議,那我就幫你做主了,明天就找宋叔來商量商量。”
福壽是宋叔的兒子,因福壽出生時他娘難產(chǎn)而亡,他因在母體內(nèi)待的時間長了些,出生時也差點死掉,所以取了個好養(yǎng)活的名字。
徐妙音拍了拍她扶著自己的手,又笑著道:“福壽雖然平時憨直了些,但對你是好的,這些我都瞧在眼里?!?p> 玉春一整個呆住,只能低著頭,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她只能點頭,原來的玉春確實是與福壽兩情相悅的。
玉秋正在廊下挽著線,卻瞧見徐妙音一臉笑意進了院子,而跟在她身后的玉春則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這是怎么了?玉春這頭都快低到脖頸里去了!”
徐妙音眼底閃過了一絲狡黠,笑瞇瞇地看著玉秋道:“我這里不用你們倆伺候了,你們自去說些心里話吧!”
說完,便進了屋。
等徐妙音進了屋,玉秋拉著玉春離了主屋,見姑娘應是聽不見了才問道:“發(fā)生了什么?姑娘瞧著還挺高興。”
玉春抬頭,臉都快皺成包子了,“怎么辦啊,玉秋,姑娘想把我嫁給福壽?!?p> 玉秋微詫,隨即又笑了笑,“又不是真的你怕什么?”
“什么真的假的?”
兩人背脊一僵,聞言同時回轉(zhuǎn)了身,見徐妙音站在廊下,手里拿著一本賬冊,笑著望著她倆。
徐皎月面上并無異常。
兩人面面相覷,有點拿不準姑娘聽到了多少?兩人又各自回憶了一下說話的內(nèi)容都覺著沒有不妥。
玉秋上前問道:“姑娘找我們?”
徐妙音吩咐道:“這個賬簿有些問題,我已經(jīng)圈出來了,你拿著去給宋叔,然后跟宋叔說,以后府里的大小事務都報到我這里來,讓吳媽媽好好休息?!?p> 玉秋應了聲是,接過賬簿,看了玉春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便轉(zhuǎn)身出去瀾音院。
見玉春仍是傻愣愣地站在那里,這丫頭還沒回過神啊,搖搖頭,又進屋去了。
處理了吳媽媽拿過來的賬冊,已經(jīng)快到午時,徐妙音便讓玉秋去準備午膳,順便遣人去問方書懷是否回來用午膳。
玉秋回來稟道:“姑爺跟著家主外出,午膳就不回來吃了,不過來得及用晚膳?!?p> 想見是鹽引下來了,正準備著鹽田那邊的事務。
徐妙音想著他們爺倆辛苦,便又吩咐廚房這些時日準備些補身的燉品,給他們翁婿兩人好好補一補。
用過午膳,她小憩了一會兒,換了身衣裳去了客院。
徐妙音剛轉(zhuǎn)過了垂花門,便見秦戰(zhàn)與陳鳳翎向客院走去,身后還跟了個肖鐸。
這三個人怎么走在一起的?
似乎陳先生還和秦戰(zhàn)在說著些什么?
既然陳先生有事與秦戰(zhàn)說,那她晚一點來也無妨,思及此,徐妙音便要轉(zhuǎn)身回瀾音院,卻見他們一行人朝她這里走來,她只好停步等著他們過來。
“夫人?!标慀P翎上前一偮道。
徐妙音也只能回了一禮,問道;“你們這是剛回來?”
秦戰(zhàn)一板一眼地稟道:“家主跟姑爺本是在外辦事,聽姑爺提起陳先生,便讓小的來接人,說是要宴請陳先生,所以這才送陳先生回來。”
徐妙音聞言不疑有他,只又看向陳鳳翎,問道:“剛才見先生似與秦戰(zhàn)說著什么,如若先生現(xiàn)在不方便,我過會兒再來?!?p> 陳鳳翎一臉溫和的表情瞟了眼秦戰(zhàn),見他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不關他事的模樣,心里有些窩火。
剛才撒謊說的挺溜的,現(xiàn)在怎么不吭聲了。
“一點小事而已,都到院門口了,夫人,我們進去說吧?!?p> 徐妙音見他一臉坦誠,便跟著他向客院行去。
一行人進了客院,婢子上了茶,陳鳳翎喝了口茶道:“秦戰(zhàn),你先帶肖鐸回去休息吧,我答應他的事自會辦到?!?p> 秦戰(zhàn)起身,看了眼徐妙音,便拱手行禮,帶著肖鐸出了客院。
肖鐸回頭看了眼只剩陳鳳翎和徐妙音的廳堂,轉(zhuǎn)頭問秦戰(zhàn):“你們到底在做什么?為什么那個女人似乎不知道肖麒的身份。”
秦戰(zhàn)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肖鐸也不是嚇大的,再說身為前任儲君,也沒誰敢這樣看他。
肖鐸嗤笑一聲,他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管別人,他得想辦法離開這里才行。
客院的廳堂里,徐妙音見秦戰(zhàn)他們已走遠,便問道:“先生答應了夫君何事?”
陳鳳翎笑瞇瞇地道:“他可憐那個少年,就說讓我在府里的這段時間也教一教他?!?p> 徐妙音有些詫異,看方書懷對這少年多有厭惡,想不到居然會讓陳鳳翎來教他。
陳鳳翎見徐妙音只是有些詫異,并無懷疑,想必剛才她并未聽到他們的談話。
他眼神閃了閃,又笑著道:“夫人來此,可是要問今天令妹課業(yè)的事?”
“陳先生覺著我的妹妹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徐妙音微不可查般縮了縮手指。
“令妹想必平時是有些驕縱的性子,但是禮儀卻不差,只是我覺著令妹似是對六藝并沒有多大的興趣,但是又不得不學的模樣?!?p> 聞言,徐妙音只覺莫名松了口氣,卻又覺得這不是自己想聽到的。
她有些矛盾,只能敷衍道:“我的妹妹確是有些頑劣,還望陳先生以后多多教誨于她。”隨后她又看了看天色,笑著又道:“先生剛回來,想必也累了,我就不打擾了?!?p> 徐妙音帶著玉春出了客院,便又去了泠月軒,本是走的有些急的,卻越走越慢,慢慢停了下來。
玉春見徐妙音神色楞然,不明白為何他們突然停在了小道上。
眼看馬上就到泠月軒了,便問道:“姑娘咱們還去泠月軒嗎?”
似是被玉春的問話驚醒了一般,徐妙音回過神來,看了看不遠處的泠月軒搖了搖頭,輕聲道:“我們回去吧!”
徐妙音慢慢往回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水榭處,停在了今天駐足之處。
她抬眼看向水榭,似乎又看到了百無聊奈般上著課的徐皎月。
她垂下了眼,心里那種莫名的矛盾感又涌上了心頭,她不知該不該再去試探,但那結果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如果她不是自己的妹妹,那她的目的是什么?是為何而來,是不是跟兩個月后的徐家大火有關?
如果她是自己的妹妹,知道自己這樣的試探于她,會不會恨她不相信自己,從此姊妹情斷了?
無論哪一種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她突然有些后悔了。
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回了瀾音院。
之后的幾天,徐妙音都會去水榭旁駐足觀望,也都會去找陳鳳翎詢問徐皎月的情況,結果卻都與第一日一般,
徐皎月這樣的反應沒有在她的意料之內(nèi),她不禁又開始懷疑自己一開始是不是就想錯了。
這日,玉春見徐妙音懶懶的斜倚在軟榻上,直愣愣地望著那顆芭蕉樹發(fā)呆,便悄悄跟玉秋嘀咕著。
“你說姑娘最近這樣子是不是跟之前一樣,又犯病了?”
玉秋給了玉春一個大白眼,向徐妙音的方向看了看,她可不想像上次一樣被姑娘聽到什么,那他們倆的小命就沒了。
“別瞎猜,少說話!”
又警告般看了玉春一眼,玉春只能癟癟嘴,不說話了。
兩人正在廊下剝著核桃,打算今天做些核桃酥讓徐妙音開開懷,卻見秦戰(zhàn)背著徐皎月進了院來。
兩人呆愣了半晌,互看一眼,一人去稟報徐妙音,一人上前去迎人進來。
徐妙音聽玉春說嬌嬌來了,她一時還沒有回過神,只轉(zhuǎn)頭向門口望去,正好瞧見秦戰(zhàn)背著徐皎月進門來,玉春和玉秋忙去扶人。
她這時才反應過來,忙坐正了身體,看著玉秋和玉春扶著她進了內(nèi)室。
只見她一蹦一跳的笨拙的來到她身邊,與她擠在一起坐。
“家姐那么多天都不來看我,那只好我過來了。”說著還挪了挪身體,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挽著徐妙音的手,頭倚靠在她肩上。
徐妙音眼底泛出柔意,溫聲說道:“我不是每天早上都有去看你嗎?”
徐皎月嘟了嘟嘴,“那不算,還有,家姐,六藝里面是不是還有射跟御兩門課?。俊?p> “是啊,怎么了?”
徐皎月眼里泛著光,兩眼亮晶晶地看著徐妙音,“家姐,能不能讓陳先生先教我這兩門課啊,剩下的我們之后再學,行不行嗎,家姐!”
說到最后竟然還一邊搖著她的手一邊撒嬌。
徐妙音看著撒嬌的妹妹,矛盾了那么多天的心豁然開朗,這才是自己的妹妹才對!
徐妙音笑意盈盈地道:“不行,你現(xiàn)在傷著腿了,等腿好了再說吧。”
徐皎月一聽,動了動自己的右腿,卻感到一陣鉆心的疼傳來,疼的臉都皺在了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