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商量
斜方日頭正盛，灑落在眾人身上。
冷翰墨立在馬車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切。
清冷的風吹動鬢角的碎發(fā)，冷翰墨衣袂飄飄，眼底帶著一如往昔的冷漠。
車夫怯生生看了眼他，在心里琢磨著宋璇璣挺身而出，是不是冷翰墨授意。
然盯著看了半晌，也未曾看出什么名堂，只能如旁邊一群人那般，緊張地盯著不遠處的宋璇璣。
宋璇璣把買好的藥遞給老嫗。
“這個藥回去后一定要日日喝著，喝三到五日，若還沒好轉(zhuǎn)，你來國師府尋我。”
老嫗淚眼婆娑，拉著清醒過來的孫子給她磕頭。
“姑娘是這孩子的再生父母，我們祖孫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姑娘?！?p> 宋璇璣駭然，連忙把人攙扶起來。
哪怕知曉這個朝代的登記制度如此，且隨時隨地便能下跪，她還是難以接受。
好不容易把老嫗勸說好，讓她帶著孫子回去休息，方才覺得渾身舒暢些許。
抬手擦拭著鬢角沁出的細汗，幽幽地嘆了口氣。
回到馬車附近，正好對上了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瞳。
四目相對時，冷翰墨低聲冷嗤，把玩著拇指上的玉扳指。
宋璇璣莫名呼吸一滯，剛才那雙眸子里的情緒，讓人渾身發(fā)涼。
“宋姑娘，莫要再耽擱時間了，我們還得趕緊回國師府呢?！?p> 車夫的聲音喚醒了宋璇璣，她趕緊提著裙擺回到車上。
冷翰墨在進入馬車前，回眸深深地看了眼宋璇璣。
宋璇璣硬著頭皮進入馬車當中，相當拘謹，在看見冷翰墨手中之物時，表情變了變。
“師父?！?p> 宋璇璣終是吶吶地喚了一聲。
匕首在狹小的空間里散發(fā)著幽光，仿佛已經(jīng)抵在了她的咽喉，讓她呼吸都急促了些許。
冷翰墨微瞇著雙眼，唇角泛起一絲冷笑。
“你倒是厲害?！?p> 宋璇璣握緊拳頭，強撐著臉上的表情。
“弟子不知師父是什么意思。”
冷翰墨臉上表情越發(fā)深沉，匕首倏地靠近，抵在了她的脖頸上，尖銳的刺痛讓她黛眉微蹙。
白皙的脖頸上沁出點點紅色鮮血，襯得她的肌膚越發(fā)蒼白。
隨著吞咽的動作，拉扯到脖子上的傷口，宋璇璣黛眉緊鎖，直勾勾的盯著冷翰墨。
“你果然是想要收買人心！”
冷翰墨眸子里迸發(fā)出寒意。
宋璇璣愣怔片刻，明白了冷翰墨的意思。
冷翰墨身為國師，受萬人敬仰，當屬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然宋璇璣幾次插手，前面是求雨，而今是救人。
這些動作，都和冷翰墨所為背道而馳。
身為冷翰墨的弟子，便只能是他的弟子，不能有任何僭越之舉。
宋璇璣心底發(fā)涼，卻也知道自己不能死在這里。
她咬咬牙一把握住了冷翰墨的手腕。
看上去那般清冷如昔的男子，手臂強勁有力，手背筋脈微浮。
剛才還一臉冷意的冷翰墨，看見那只素手握住自己的手腕，臉色越發(fā)鐵青。
“你找死！”
眼看著便要命喪于此，宋璇璣趕緊道：“弟子還未完全解開師父的毒，師父便不能讓我死！”
“威脅我？”
鳳眸中寒意更甚，宋璇璣強忍著俱意，直面那雙眼睛。
“弟子不敢威脅師父，只是擔憂師父的身體。”
馬車當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就在宋璇璣以為未能說服冷翰墨時，脖子上的匕首松懈了些許。
冷翰墨閉上眼睛，遮掩了眸子里的寒意。
捂著脖子上的傷口趴在凳子上喘息著，半晌后方才感覺脖頸上的疼痛緩解，她深吸口氣后起身，擦拭了脖子上的傷口。
“弟子有一事想要同師父商討?！?p> 目睹了外面的一切，宋璇璣心中情緒百感交集，實在無法眼睜睜看著。
她雖人微言輕，是滄海一栗，卻也想要為生活在地獄中的百姓做點什么。
可她終究沒那么大的能耐，冷翰墨卻不同。
他是國師，受萬人敬仰的國師。
冷翰墨眼皮子都沒撩一下，只安靜地坐在旁邊。
“方才弟子見百姓們活得疾苦，如今世道并不太平，弟子想要盡我所能，為百姓們做點什么?！?p> 短暫的嗤笑響起，冷翰墨懶洋洋的睜開眼，慵懶地靠在窗戶上，似看跳梁小丑般看著她。
“你倒是悲憫眾生?！?p> 宋璇璣握了握拳，低聲道：“師父乃是國師，更是悲憫眾生，傾盡一切為百姓們做事?！?p> “是嗎？”
冷翰墨聲音里帶著意味不明，宋璇璣不敢妄自揣測他的心意，卻也還是因他這句反問心里發(fā)沉。
離開了宋家，宋璇璣如今只能依附于冷翰墨，哪怕眼前人絲毫不曾把她當成個人，她也得想盡辦法留下。
眼下提起這些，確實是不應該了。
她有些后悔，便是不該提及這些的。
朱唇囁嚅，聲音悶悶的，“百姓們很信任師父，師父愛民如子，定然不會眼睜睜看著。”
“弟子深知不合規(guī)矩，可也不愿意看著百姓們流離失所，便想要做點什么，想來師父同弟子有希望的想法。”
為讓冷翰墨答應，宋璇璣不得不開始道德綁架，只盼著冷翰墨悲憫眾生的眼神是真的。
然而事情并沒有她想的那么簡單，冷翰墨就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唇角的弧度深了不少。
他撐著下巴，靠近了宋璇璣些許，就在兩人快要接觸到時停下。
“你憑什么覺得我會幫你？”冷翰墨挑眉。
“我……”
“宋璇璣，我可沒你那么博愛，你想要拯救他們，便自己去做，何必拉著我？”
冷翰墨嘲諷地望著宋璇璣，那雙漂亮的眸子含著譏笑，讓宋璇璣啞口無言。
“你憑什么覺得憑你一人的能耐，能拯救天下蒼生？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宋璇璣自然知曉自己的不自量力，她在提出這件事時，就意識到了這點。
“可弟子無法眼睜睜看著?！?p> 宋璇璣抬眸看著冷翰墨，滿眼堅定，并沒有因為冷翰墨所言而動搖。
冷翰墨劍眉微揚，好整以暇盯著她良久后，閉上了眼睛。
馬車內(nèi)氣氛凝重，就在宋璇璣以為冷翰墨睡著時，冷翰墨幽幽開口。
“笑話?！?p> 宋璇璣心猛地一沉，垂著眉眼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