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底氣
黃持豐在米氏香行用吃飯點菜,點一本菜單的方式,把米氏香行所有的貨,連同犄角旮旯里的都問了一遍,米和跟在后頭記了長長一串的單子,最后才問到了米氏的招牌制香上。
“小哥,我記得,米氏最好的,便是這幾款制香了,不知這些,是否都有現(xiàn)貨?”
米和眨了眨眼,心下便有些疑惑,這么一路聊過來,他已然知曉,這人并不是生手,顯然對香料制品這一行并不陌生,而且按照他先時說的那些量,一般的商行可不見得吃得下,這樣的商家,怎么可能對他們米家的事兒一無所知?
“這位老爺,是小的疏忽了,竟忘了問您貴姓,不知是貴店,是哪家商行?”米和拱手弓腰,十分熱情而客氣。
黃持豐更是謙虛:“當不得一個貴字,敝姓黃,敝號老店在兩浙,恒通號,不知小哥可聽說過?!?p> 這么一說,米和瞬間覺得他手里的那長長的單子都不香了,這兩年,他看見聽見恒通這兩個字,都覺得礙眼堵心。
到底在柜上歷練了幾年,不把情緒寫在臉上這點功夫,米和還是有的,當即便弓腰道:“恒通號大名,如雷貫耳,怎么可能沒聽過,不過素日里來我們這里訂貨的,都是貴號的羅掌柜,羅掌柜沒來嗎?”
黃持豐一聽,立即便知眼前這小子并不知曉恒通號的東家姓黃,便笑道:“來是來了,不過今日被我派去別處了,我素日便對米氏這樣的百年老字號極為景仰,這么在藺南城香市街轉(zhuǎn)了轉(zhuǎn),便發(fā)現(xiàn),米氏無論從實力還是規(guī)模上,到底是別家都比不上的?!?p> 米和這下聽明白了,眼前這位,應(yīng)當就是那位恒通號的東家,這人來了藺南城已經(jīng)好幾日了,朱家香行的貨都發(fā)走了,他卻沒有走,還日日盯著陳老爺,今日突然上門,因為什么來的,簡直都不用腦子想。
“不敢當,黃老爺說笑了,您剛說的這些香,如今依舊還是缺貨的,便是到了百花節(jié),只怕也供應(yīng)不上,還請黃老爺見諒?!泵缀途芙^得十分客氣。
黃持豐看了米和一眼,便知這小子肯定聽說了,他們在朱家香行定了貨,恐怕心里對羅二前兩年催貨的那些手段,也是極為惱怒的,如今正好發(fā)作在自己這個東家身上。
“小哥兒,我們恒通號,還是最信得過米家的品質(zhì)和信譽,這幾年我們家出貨量很大,不若勞煩小哥請掌柜的出來說話如何?”
米和哪里聽不出,這意思就是用大宗出貨做誘餌,要找能當家作主的米家人出來說話,關(guān)鍵是這人還挺有意思,好像換了個人來,就能抹了他們恒通號從前做的那些事。
雖說沒法子按訂單交貨是他們米家的不是,可是也犯不上把人往絕路上逼啊,就差沒有攛掇著那些買主直接把他們香行給拆了,從庫房里搶貨了。
米和都能想象到,只怕請了大伯父出來,要是提起這件事,這位黃家東主就是一推二六五,然后輕描淡寫來一句下人不懂事,然后這事兒就了了,既然如此,還不如干脆自己把他趕走,還省了長輩的口舌。
更何況,米和是不想再和這家人做生意了,這樣的人,他們米家惹不起。
“黃老爺,家里既是讓我在這柜上,這柜上的事便是我能做主的,恒通號生意大,需要的貨量更大,我們小門小戶山野香農(nóng),產(chǎn)量都得看年成,恐怕供不上貴號大貨,還請黃老爺去別家看看,這城里制香大家還有許多,能出大貨的更多?!?p> “至于這些香露干花香料什么的,都是個添頭,黃老爺不如把這生意一并與別家能出大貨的做了,還能省些成本?!?p> 米和說得雖客氣,可那種不卑不亢的神態(tài)后面就是底氣十足,黃持豐心下便有了數(shù),米家只怕是記仇了,倒也不多糾纏,干脆以退為進,便笑了笑道:“黃某原還想著,米氏百年底蘊,沒想到……”
黃持豐說著還一臉遺憾搖了搖頭:“既如此,黃某這便告辭了,我們應(yīng)當還會在這藺南城盤桓一兩日,若是有貨,小哥不妨到三合居來尋黃某,這便告辭了!”
米和被黃持豐這個語氣和表情,氣得有點牙癢癢,他根本不吃黃持豐這一套,很是直接道:“我們米家從來也是有貨不愁賣,這天下的商行多了,可制香的米氏,也就咱們一家,黃老爺走好!”
黃持豐看了看米和相請送客的手勢,尤其是他這話里的意思,底氣十足那么明顯,心中更加篤定,自己猜測的果然沒錯。
米和送走了黃持豐,把米進叫到柜上,自己跑去祖父跟前,正見得祖父和伯父兩個人一臉愁容,你瞅著我,我瞅著你,交替著嘆氣。
倒不是米福根和米懷安躲懶不往柜上來,實在是這會兒這父子倆正滿腦子官司,不知道桑晚先生怎么會突然要見花娘,還是通過山門相召,兩人盤算來盤算去,也沒個定數(shù)。
米懷安見米和突然跑進來,立即來了精神頭兒:“是花娘回來了?”
“沒有,哪能這么快,伯父您且寬心,我覺著九妹妹這趟去,應(yīng)當是有好事,九妹妹那么妥當?shù)娜耍粫浅鍪裁吹準碌??!泵缀瓦B忙安慰道。
米懷安愣了愣才點頭道:“倒也是,這幾日跟做夢一樣,興許是我想多了,你怎的突然進來了?是柜上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事,就是才剛恒豐號少東家來了,要跟咱家訂貨,被我給堵了回去,這會兒已經(jīng)走了。”米和說得簡單明了。
米福根一聽就不干了:“人家來訂貨是看得起咱們家,你把人家堵回去干什么?你這小子在柜上這么多年,就是這么做生意的?”
米和跺了跺腳,咬著牙道:“阿爺,那是黃家,恒通號黃家,我沒拿掃把給他趕出去就不錯了,還和他做生意?以為換個什么少東家來,他們家對咱家干的那些事,就能抹了去了?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你說誰?恒通號黃家?”米懷安問道。
米和點了點頭:“是啊,黃家少東主,說他們家量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好像咱家貨離了他就賣不出去一樣,我就說天下商行多了,我們米家的貨,從來就是不夠賣,還沒有賣不出去的,我連一滴香露都不賣給他!”
“做得好,說得對,咱們以后就是不跟黃家做生意,咱們做不起他家的生意,動不動就要喊打喊殺,還要上衙門舉告,仗著那個新來的縣令是他們家親戚,簡直太不把人當人了……”
米懷安怎么可能忘記,他被恒通號的人迫得當街下跪求饒,最后還是街坊鄰居們攔著,然后央到了桑晚身上,才算是給了點喘息的機會。
米福根到底還沒有老糊涂,兒子這么咬牙切齒一說,他也想起來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從前的老觀念和氣生財四個字在心里轉(zhuǎn)了一圈,旋即又想起,如今米家也不是從前了,實在沒必要巴巴地自甘受辱,不賣就不賣吧,反正也沒貨賣給別家了,不過,花娘到底啥時候回來?
蒹葭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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