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姬詫異的神色也就一瞬,她很快就藏好了情緒。
可是蘇青瑤還是捕捉到了她一閃而過的神色。
瑤妃淡淡一笑道,“我是不喜歡敏妃,不過一來,我還沒有恨她到想要她性命的地步。
二來,再看不慣一個人我也絕不會在這樣的時候出手。
這種情況,搞不好就要一尸兩命??刹还艽笕俗鲞^什么,孩子又有什么錯呢?憑什么要讓一個無辜的孩子白白陪葬呢?”
江姬嘆了口氣,“你呀,就是心腸太軟。你這樣想,可別人害你的時候可不會想那么多。”
蘇青瑤道,“不論別人如何,不論處于何種境地,做事,也得有底線,也得對得起自己的良知。若是被境遇所逼,連自己的本心和底線都丟了,那我還是我自己嗎?”
江姬笑笑不說話。
也就走了一小段,前面就是岔路口了。
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不知是云妃的藥起了作用,還是敏妃命好。
敏妃的血終究是止住了,這一遭雖是兇險,可她還是撿回了一條性命,但她生下的死胎己經(jīng)被人埋在皇家陵園里。
蕓意殿里,柳兒不解,“娘娘,我們何時有止血的神藥了?”
云妃笑了起來,“不過是普通止血藥丸子罷了?!?p> “那娘娘為何要那樣說?又為何要幫敏妃呢?”柳兒繼續(xù)問道。
云妃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在這后宮里,有三樣?xùn)|西最要緊。位分、恩寵,還有就是人心。我送藥丸給敏妃,救了她的性命,你說是不是收買人心的大好事。至于這藥丸嗎,說成神藥才拿得出手嘛?!?p> “可是,萬一那太醫(yī)看出了這只是普通止血藥材……”柳兒繼續(xù)問道。
柳兒彈了一下蓉兒的腦袋,“娘娘都說了是咱們皇上賜的藥,太醫(yī)就是看出來了怎么會當(dāng)眾戳穿,不給咱們流云國面子?”
“那要是敏妃沒能救過來呢?”柳兒依舊不明白。
云妃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她若是就這么去了,那是她自己命數(shù)不好,有了神藥還救不活。為著兩國邦交,也不會有人怪是我的藥不好?!?p> 柳兒點點頭,“奴婢明白了,娘娘果然聰慧。如此一來,敏妃養(yǎng)好了身子定然會對娘娘感恩戴德?!?p> 云妃面上毫無波瀾,“我倒不指望她對我感恩戴德。只是,這后宮里頭,最多的就是女人。我這么做,那些女人自然也會覺得我好,我賢良,我在這后宮自然也能說得上話。這人心利用好了,有的時候也是一把利劍呢。”
“到時候,本該與咱們?yōu)閿车暮髮m妃嬪,都會化身娘娘您的利劍,供您驅(qū)策?!比貎航又?。
云妃放下茶盞,撣了撣身上并不存在的塵埃,“是了,我一個外族女子。我也不指望自己生的皇子能做太子。可我也不允許自己在后宮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我絕不會像我母妃那樣,被人瞧不起,被人踩進泥里。我要做那可以攪動風(fēng)云之人?!?p> 敏妃是一早就生產(chǎn)的,也沒吃什么東西,很快就查出來是參湯出了問題。
很快就有人來搜宮,柳絮埋在院子里的紅花藥渣以及她藏起來的那張五百兩銀票自然也就被找出來了。
柳絮也沒想跑,當(dāng)下就被扭送到了掖庭大牢。
這樣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是一個宮女就能做出來的。
掖庭大牢自然是有一套的,犯了死罪的宮女,誰也不會憐惜,十八般刑具就這么招呼過去。
柳絮一開始還不肯說,只道是自己看不慣敏妃,想要報復(fù)。
熬了兩天,柳絮就已經(jīng)被折磨得沒了人樣,到了第二天晚上,終于肯開口了。
只是她說出來的人,卻是葉貴妃。
這件事,對于葉貴妃而言真的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次日,萱儀宮里,葉貴妃穿一襲水紅色襦裙,跪在大殿中央。
裙擺鋪撒在地面,如花朵般綻開。水紅的衣袖襯得葉貴妃膚色瑩白。
她開口道,“皇后娘娘,臣妾沒有做過?!?p> 秦皇后看著她,似要將她看穿。
可葉貴妃的眼神卻毫不避退,她問心無愧,為何要避?
云妃起身,“臣妾倒覺得這事不一定就是貴妃姐姐所為,一個賤婢說的話,又是無憑無據(jù)地,怎么就能認(rèn)定是貴妃姐姐所為?”
秦皇后抬手,素心立馬上前一步?!八褜m吧?!鼻鼗屎蟮?。
素心應(yīng)了聲是就退下了。
葉貴妃咬牙,可這時她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是,搜宮是丟人,可攔著不讓搜不就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了嗎?
她如今是著了別人的道了,只求搜宮丟個人能還她清白。
可陷害她的人又如何會那么容易放過她呢?
很快素心就帶著人回來了,從葉貴妃的梳妝臺下搜出來一大包紅花。
沒有看著那血色的紅花,驚愕地?fù)u頭,“不,娘娘,這不是臣妾的東西!一定是有人要陷害臣妾,求娘娘明察??!”
其實,皇后也看得出來,是有人陷害葉貴妃。
若真是葉貴妃所為,她怎么會把這樣的證物藏在自己梳妝臺下?
這件事看似環(huán)環(huán)相扣,又有齊全的人證物證,可細思起來這卻是一場早已安排好的栽贓嫁禍。
秦皇后的語氣輕輕轉(zhuǎn)動著手上碧玉的翡翠鐲子,“先把葉貴妃帶下去吧,沒有查明真相之前葉貴妃不許踏出昭陽殿一步。”
這邊,萱儀宮里剛審問完。那邊掖庭大牢就來報,柳絮咬舌自盡了。
素心就叫人把柳絮的尸體丟去了亂葬崗。
柳絮一死,這事就像是斷了線索。
敏妃身邊伺候的人也都被帶去掖庭大牢審問了一番,可依舊沒有什么結(jié)果。
其實,如果多費些人力心力,應(yīng)該是可以查出點什么來的。
可這樣查下去耗時又耗力。再加上這段時間因為昭王不安分。
蕭槿離已經(jīng)派了相當(dāng)一部分人去昭州那邊暗中監(jiān)視著昭王。
而他本人,也忙著和心腹大臣商議如何鏟除昭王這顆毒瘤。
他實在不想費心再去理會這些后宮的事情。
可是敏妃的父親是靈州剌史大,如今正是敏妃父親受用之時。
這件事,也不能不給趙家一個交代。
昭州那邊的探子傳來消息,懷疑昭王勾結(jié)了昭遠侯。
若這是真的,想要鏟除昭王勢力就必要用到敏妃的父親。
蕭槿離揉了揉發(fā)脹的額頭,這件事情,必須給趙家一個交代。
可如今,真兇難尋,唯有把葉貴妃推出去了。
一來,葉貴妃那年近知天命的兄長是鎮(zhèn)國大將軍,一輩子忠心耿耿。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際,也不好太過得罪。
二來嘛,好歹葉貴妃也伺候了他那么多年,他也不想就此冤死了葉貴妃。
于是乎,蕭槿離下旨,葉貴妃降位葉妃,禁足三個月。
接到旨意的時候,葉妃只覺得一陣頭暈?zāi)垦!?p> 皇上這是要棄了她了?
一旁的頌云忙扶住她,“娘娘,皇上沒有重罰,說明他還是信您的呀。你一定要振作起來,不能就這么倒下啊?!?p> 葉妃冷笑,“呵!信我?也就說,他明知不是我做的,卻還是讓我背下了這口黑鍋?!?p> “娘娘,您別想太多了。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際,皇上得給趙家一個交代啊?!鄙徯牡馈?p> “給趙家一個交代?那我們?nèi)~家呢?我倒是分不清了,皇上讓我背鍋卻沒有重罰我,究竟是為我還是為了我背后的葉家?”
葉妃的淚,如同斷線的珍珠般落下。
她繼續(xù)道,“我在皇上身邊那么多年,她究竟當(dāng)我是什么?他寵著我,順著我,讓我覺得他對我總是有幾分不同的。可到頭來,我才明白,不過是我一廂情愿,我不過是個笑話罷了?!?p> 葉妃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整個人不受控制地一點點滑落下去。
頌云扶著她的肩膀,讓她不至于癱倒在地。
葉妃苦笑起來,“是我太傻,是我太傻了。居然去奢求一個帝王會有真心,是我太傻.....太傻....”
葉妃說著,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昭陽殿的宮人手忙腳亂地將她扶到床上。
賢靈宮里,紫檀木案機上一盞里冉冉升起屢屢青煙。
桌邊賢妃緩緩捻動佛珠,“君氏找的人不怎么樣啊,這敏妃還是沒死?!?p> 靜心道,“可惜,敏妃拼了命也只生了個公主?!?p> 賢妃笑得更加和煦,“本宮看著這公主倒是比皇子順眼得多?!?p> “看來連上天都在眷顧著娘娘呢,此番又把葉妃拉下了馬,如今除了皇后這后宮里再無能與娘娘抗衡之人?!膘o心道。
賢妃斂了面上的笑容,她抬手起身“葉貴妃,她再得寵只要膝下無子,根本就越不過本宮去。我本來已經(jīng)不打算再對她出手了,怪就怪她非要跟我爭寵奪權(quán)。她有了皇上的寵愛,我就不得不出手了。
至于秦皇后,就因為一道圣旨。從前她搶了我的太子妃之位,如今又搶了我的后位,我絕不會讓他有機會生出皇子來搶我兒的皇位?!?p> 當(dāng)年,太后已然囑意她成為太子妃,卻因先皇一道旨意。
本該是正妻的她只能屈居妾室之位,賢妃知曉,不論她如何不服都無法抗衡圣旨。
蟄伏多年,她步步謀劃,就是為了終有一天可以奪回屬于她的一切。
靜心明白賢妃這個手勢,就代表她累了。
她忙上前攙著賢妃,扶她在貴妃榻上躺下,“娘娘,如今后宮里并無可以與大皇子比肩的皇子了?!?p> 賢妃合衣躺下,“如今是沒有,可如今皇上可還年輕呢。日后如何,誰又說的準(zhǔn)呢?本宮瞧著惜淑妃、云妃、瑤妃都不是簡單的。”
靜心輕輕幫她按著太陽穴。
賢妃嘆了口氣,“在這后宮里,真是一天也不得停歇。斗敗了一批,又來一批。本宮真是乏的很吶?!?p> 乏?那又如何呢?
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對于她而言有著致命的誘惑。
若是本就與自己無關(guān)也就罷了,她曾經(jīng)那么接近那個位置,又失之交臂,她又如何能甘心呢?
只要能奪回那個象征著女人權(quán)力巔峰的位置,她可以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完全不像自己的人。當(dāng)然也愿意這樣無休止地算計下去。
她享受這種感覺,在一個又一個精心安排的計謀下,她鏟除一個個擋住她上位的人,靠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逼近自己心中那個位置。
忽然,她想到了些什么,又睜開眼眸,“告訴君氏,那個叫青雨的丫頭,別急著處置了?!?p> 在這個節(jié)骨眼,若是瑜貴姬身邊忽然死了個小宮女,難免惹人注意。
雖然她想辦法幫青雨換了籍契,可要是若是有人抓著青雨深查,未必查不出來那籍契是假的。
“娘娘放心,瑜貴姬也不是愚鈍的。奴婢一會兒再去提醒提醒瑜貴姬。”靜心道。
“嗯。”賢妃點了點頭,這才滿意地閉上雙目。
一場春雨過后,天就越發(fā)暖和起來。
三四月里,御花園里頭的桃花與杏花還有迎春花開得正盛。
這樣的春景,賞花的人卻并不多。
今年許是年景不好,三月下旬的時候,南方就鬧起了洪澇。
朝廷也是早早撥了賑災(zāi)的銀子下去的。
奈何這銀子經(jīng)過層層盤剝,用到災(zāi)民身上的寥寥無幾。
這些日子,竟有些災(zāi)民都鬧到京城來了。
皇上整日醉心政務(wù),自然沒有心情去逛御花園。
后宮的女人,逛御花園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上不去,他們自然也都不去了。
空留御花園美景無人賞玩。
就在這個時候,唐美人被診出有了兩個月身孕。
當(dāng)下就被晉位七品才人。
這一來,倒是讓已經(jīng)平靜了一段時間的后宮又再度熱鬧起來。
唐才人自然也成為了眾人關(guān)注的焦點。
先是皇后賜下了東西,讓她好好養(yǎng)胎。
隨后,是賢妃、云妃和葉妃還有楚麗妃許相繼賞了東西。
再下來,就是賀才人去送了點東西。
至于蘇青瑤,既然之前是唐才人主動疏遠她去親近楚麗妃,她自然也懶得去看唐才人。
畢竟,這后宮里,生不出來的孩子不在少數(shù)。
沒事還是不要冒險去接近了。
誰知到了傍晚,唐才人卻來到瑤歌殿。
唐才人略有些詫異地給瑤妃貴行了禮。
瑤妃面上倒是和氣,“快起來吧,咱們都在一個宮住著,何必如此客氣?”
瑤妃讓夏蟬去給唐才人上了茶。
唐才人笑著道,“這茶我就不喝了,今兒我過來,是有一件事同你商量?!?p> 瑤妃心里莫名涌上一種不太妙的預(yù)感。
她面上不顯,“妹妹請講?!?p> 唐才人臉上笑意更濃,“如今,我不是有孕了嗎?我那屋潮濕,住著不利于養(yǎng)胎,我是想同你商量,你看能不能與我換一個屋子?!?p> 蘇青瑤心里冷笑,果然,唐才人主動踏足沒什么好事。
她端起桌上的茶,淡淡道,“我住正殿,這是當(dāng)年皇上親下的旨意。如今因為唐才人有孕,本宮便要遷宮,怕是不妥?!?p> “都在一個大明宮里頭住著,東西配殿換一下又有什么打緊的?大家都是姐妹,我懷著龍嗣,瑤妃姐姐你也當(dāng)謙讓一些?!?p> “若是如此,唐才人不妨去請示皇上,皇后娘娘的意思。
蘇青瑤這話,是在提醒唐才人。她只是一宮主位,這遷宮的事情,至少要是一宮主位才有資格決定。
唐才人臉色僵了僵,“瑤妃娘娘也太過自我了,如此不顧龍嗣,若是陛下和娘娘知曉了,必然是要不喜的?!?p> 蘇青瑤笑了笑,“我入宮這些時日從未聽到過妃嬪有孕就要與她人更換住處的。你若是真的心疼自己,不若同陛下和皇后娘娘說說,給你找個正殿住住,陛下和皇后娘娘也定會覺得你菩薩心腸?!?p> 唐才人沒想到瑤妃竟敢這樣說話,一股怒火在胸中升騰,“瑤妃娘娘的口才真是越發(fā)好了?!?p> 丟下一句,唐才人便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卻沒想到,唐才人還是找了皇后,皇后心疼她懷有身孕,讓她遷了宮殿,從青櫻苑搬到了瑤歌殿,不過是右側(cè)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