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手段

　　城南小院。

　　潤竹落在院中，一襲黑衣加身，面容剛毅硬朗，和靠在墻壁上的山松，視線對了個正著，一邊緊了緊袖釬，一邊道：“公子還沒到，且有的等?！?p>　　“山上傳來消息，近日北邊不太平，只怕這安生日子也過不了多久了。”潤竹盯了眼山松的袖釬，渾不在意的笑了聲，“呦，新做的？”

　　山松抬眼應了聲：“你我都是刀尖舔血的人，何時有過安生日子?！?p>　　“嘶，安不安生還真沒放在心上，”聲色有些邪氣，“只是不知何時，才能將那狗賊拉下王位?！?p>　　“一早公子著人去查的那個朝歌郡守有眉目了嗎？”山松緊好袖釬，拇指觸動暗扣，刀刃即刻飛出。

　　潤竹舔了舔唇，有些痞氣：“你人不是也在衛(wèi)都，自己去查啊?！?p>　　山松終于抬了眸，一聲冷笑，連句幼稚都懶得說。

　　“查過了，干凈得很。但奇怪就奇怪在，一個偏遠之地的郡守，沒有門路，沒有氏族，卻在衛(wèi)都朝堂這般橫，真是頭鐵得很?！?p>　　“也并非什么都沒有，”山松抱劍而靠。

　　“呸，”潤竹煩躁的踹開凳子，“就那不干人事兒的狗……”賊……

　　“狗什么，”清列的聲線自門外傳來，“吱吖”一聲，木門被推開。

　　潤竹方還囂張的氣焰瞬間啞火，和山松一齊抱拳：“公子?！?p>　　容羨將拎著包袱扔進那個黑衣男子懷里，眉目饒有興致的瞧了眼被他踹飛的凳子。

　　潤竹呵呵笑了兩聲，撓了撓頭，接下包袱，夾著刀將踹翻了的凳子搬了回來。

　　山松瞧他那蠢樣，簡直一言難盡，徑直匯報公事：“公子，沈公子那邊給了答復?！?p>　　“駐守玉門關(guān)?！?p>　　容羨瞇著眼睛，應了一聲，看似并不是很在意。

　　“沈家是一把好刀，合該用在刀刃上，既然已經(jīng)做了決定，送他去就是?！比萘w看向黑衣男子，“那個鄔……”

　　“鄔是之。”另一邊山松提醒了一句。

　　“是土生土長的朝歌人，如今父母健在，朝歌百姓無一不對其稱贊有加，自他上任以來，從無冤案?！焙谝履凶用悦５拿嫔K于消失不見，挎著包袱拱手。

　　“傳聞，不可盡信。”容羨斂下眼瞼，睫毛遮蓋住其中的神色，“且聽他朝堂一言，絕非凡塵，卻僅聞名于朝歌，怪矣?！?p>　　潤竹嘆道：“臨近冬際，餉糧卻還沒有個著落，只怕北邊要難捱了?！?p>　　他修長勻稱的手捏住腰間海棠金令，鴉羽長睫上揚，劃出好看的弧度：“我們手中還有多少糧?！?p>　　“公子是說……”潤竹與山松對視了一眼，詫異道。

　　“太行山上還有多少糧。”

　　“公子，那可是……”

　　山松拱手而立，攔截了潤竹尚未說出的話：“不足六十萬斛，當足夠北邊將士捱過這場寒冬?！?p>　　容羨的拇指沿著海棠花凸出的邊緣循著，薄唇緊抿。

　　院中清風拂過，三人未置一言，旋即，清風轉(zhuǎn)化為利刃，刮的秋葉折斷筋骨，脫離那枯枝上捎，驕陽打在如鏡面一般的刀鋒上，折射刺眼的光線剛巧打在容羨那雙狐目上。

　　而容羨只是眼眸輕抬，神韻堅定，唇角淡淡偏勾起了一抹笑，襯得那張容色清淡的臉，妖冶十足。

　　山松暗下神色，袖釬下的刀刃頃刻飛出打偏了那刀鋒，隨即，頃身而上接下了那劈過來的刀刃。

　　潤竹也拔出長刀，飛身向著來人而去。

　　來人踩向院墻，躍向半空，架起背上長弓，抽出履靴中的箭失，長箭破空，凌厲的風聲獵獵作響。

　　只見，重箭停在了那如冠玉面孔的毫厘之間，箭桿被那勁瘦的手牢牢握在掌心，狐目中是十足的興致，長睫上掀壓出褶皺那一瞬，拇指按向箭頭，轉(zhuǎn)眼之間，長箭在那修長的手中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霎時飛出。

　　剎那穿透了那人的心臟，“?！钡囊宦?，嵌在墻里。

　　那人自半空墜落，重重砸在地面，散大的瞳孔中盡是不可置信。

　　“公子……，”潤竹的聲線觸及到那一抹淡漠時，戛然而止。

　　容羨狐目越過高墻，瞭望那坐北朝南的金絲牢籠：“這么多年，還是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p>　　-

　　翌日清晨，朝會。

　　衛(wèi)王陰沉著面色，坐在上首：“看起來，是沒人能給寡人一個合理的解釋了？”

　　昨兒接到了蝶骨衛(wèi)稟報的王府事細，言明府中今日迎進了一位門客，他本沒放在心上，可偏偏帛信上說那門客活脫脫像極了容氏公子的拓印。

　　他只好讓驍騎衛(wèi)走一趟，結(jié)果夜里就傳回消息，驍騎衛(wèi)統(tǒng)領(lǐng)曝尸城南廢棄小院。

　　他原想著散朝后再將衛(wèi)挽宣進宮，偏偏今兒一早新官上任的鄔是之又暴斃在新府別院，衛(wèi)王陰鶩的視線在左師和云陽侯之間不停徘徊。

　　李欽直起身，拱手道：“司寇府派去勘察的人來報，鄔大人死狀極其慘烈，活剮至百刀，血干而亡，這般手段，若非仇家，豈會如此惡劣?！?p>　　衛(wèi)王一聲噬笑，傳遍四方：“仇家，他一介官吏何來的仇家！”

　　趙曾直起身板，難得與李欽站在了同一陣線：“臣稟我王，依照鄔大人昨日之言，對宋國邊境的輕車熟路，都絕非是一介郡守可觸及的，說不準是與什么綠林之人結(jié)下的仇怨?！?p>　　田部史孫起時跟著附和：“說不準是昨日鄔大人行徑之大膽，惹怒了上蒼，降下的天罰?！?p>　　“請王上收回成命！”殿內(nèi)響起眾卿附和。

　　錢有德觀測衛(wèi)王隱怒的面容，適時高聲：“靜！”

　　“王無戲言?！毙l(wèi)王敲下鎮(zhèn)山河，“昨日既定之事，不必在議?！?p>　　“鄔卿這事，限司寇府三日之內(nèi)，給寡人一個交代，否則……就全都滾去做驍騎衛(wèi)的刀下亡魂吧！”

　　“鄔卿不幸殞命，厚待其家人，至于昨日交由鄔卿的二事，眾愛卿有誰愿意推賢讓能啊?！?p>　　大殿兩側(cè)跪坐的朝臣皆眼觀鼻、鼻觀心的看天看地看自己身邊一張張頗顯無辜的老臉，就是沒有人看衛(wèi)王一眼。

　　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