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回 莫將興廢話分明
月黑風(fēng)高,山頂之上,見一人盤膝而坐,另一人則站其身旁。倆人久久未有道話,直到那盤膝之人頭頂冒出了煙,而后微微睜開了眼。道了句:“瞧你右臂的傷,看來也并非天下無敵?!?p> 身旁那人哼了一句:“我若真天下無敵,又何必依你之計。十多年來,步步為營,驚心動魄。如今是均為塵土了?!?p> 那盤膝之人笑了幾聲:“倒也未必!”
那人道:“如何未必,現(xiàn)下虛竹子,段譽(yù)已清楚我倆多年謀劃之事,以他兩人在武林中的名望聲譽(yù),你可算是棋差一著?!?p> “那又如何,武林中人死于非命,仇恨之事又豈是三言兩語便能說動的,瞧你自己的經(jīng)歷不就清楚了么?!?p> “我為了報仇方才跟隨與你,但今時今日他倆人還在人世,叫我如何相信你。”
“別說他倆二人合力,就算是一人,你又有幾層把握能勝得過他們。且這事亦怪你,竟然放過了那西夏公主,如若不然今日怎會如此被動難堪。說來奇怪,你不可能為其樣貌所動,倒想知道是何原因讓你不依計行事?!?p> “即便九死一生,在地獄里走了一遭,也終究是逃不過‘情’這一字,十多年來我都依你,這一次,便依我吧,是時候作個了斷了。”
露風(fēng)吹起,竹葉晃動,林中八人,頓顯瀟然寂靜。
慕容明抱著紫渝,久久未有撒手,紅菱在旁亦是傷心欲絕,淚流滿面。小沙彌在旁誦經(jīng)念佛。
虛竹子道:“人死不能復(fù)生,慕容侄兒,隨之而去吧?!?p> 玉靈走前了來,慕容明舉目瞥去,眼中直顯恨意,卻又無可奈何。
玉靈哭聲:“我……”
慕容明面無表情道:“若不是中了你的毒,紫妹服過生骨洗髓丹,雖不能去除寒毒,卻也不會致命。你走吧,我今生是不想再見到你?!?p> 玉靈眼淚直留:“你當(dāng)真這般恨我!”
慕容明頭也不起,貼著紫渝的臉,望能以其溫,暖下紫渝的冰體。讓其閉目。玉靈面對慕容明的恨意,立覺羞愧難當(dāng),看著紫渝的冰體,又覺后悔莫及,當(dāng)下心亂如麻,轉(zhuǎn)身掩面跑了開去。虛竹子遵循道家規(guī)律,萬事自有天定,因果必會循環(huán),兒女之事他是從來不管,因此也造就了玉靈從小的性格,矯情跋扈。
段譽(yù)喊道:“云兒,過來!”
段霽云斷去一臂,此時瞧著自己妹妹身受重傷和段譽(yù)的怒意,竟害怕了起來。到其跟前,不敢抬頭。
段譽(yù)怒道:“跪下!”
段霽云大吃一驚,當(dāng)即跪下。
段譽(yù)道:“自聽你二伯父的言語,為父是萬難相信,但出自你二伯父的口中,又豈會有假,便知你不分善惡,明兒可算是你的表親,而你明知真相,卻心中動起無數(shù)歹念,屢次下此毒手,為父知情后真如受那萬箭穿心之痛!”
段霽云大哭了起來:“孩兒知錯了,孩兒知錯了!”
段譽(yù)閉起雙目,嘆息道:“是為父管教不當(dāng),你大哥乃儲君,多年來我寄其厚望,卻未顧及到你,實乃為父的過錯啊?!?p> 段霽云泣不成聲,段譽(yù)睜開眼目,又道:“雖平日無暇顧你,但終究是我疼愛的小兒,我現(xiàn)下亦不管何清規(guī)戒律及那段氏門風(fēng)了,此番為你,僅為人父而顧?!痹捯坏劳辏巫u(yù)便立即握住段霽云的左臂,稍一發(fā)勁,便將其骨頭移接,治好了這臂傷,后又運(yùn)起北冥神功,段霽云的內(nèi)力急速外泄,徑直傳與段譽(yù),片刻不到,便被如數(shù)吸盡,現(xiàn)下毫無內(nèi)力,他武功算是廢了。
段霽云面如死灰,又是垂下了淚,段譽(yù)道:“門戶有變,本應(yīng)清理無情,但你武功乃為父所傳,才造就你今日,婉妹顧念你萬分,我便也不忍傷你性命,此番內(nèi)力到來為父這,你此前所有余孽也都由我承受,日后若有誰要找你為難,定要過為父之手,決不允許有人加害于你?!?p> 段霽云虛弱地磕去一響:“多謝爹爹?!?p> 段譽(yù)痛心之情,掩蓋不得,道:“讓你傅伯伯稍后帶你回去吧,到了大理后,沐浴齋戒,便去天龍寺,懺悔過錯?!?p> 此時夏日當(dāng)頭,再加慕容明運(yùn)功起熱,冰體終于緩了下來,慕容明方才將她的眼掩下了去。
紅菱目中無神道:“紫姐,你好生去吧,你生性善良,在另一處定能活的很好。”
慕容明苦道:“紫妹善好花物,又喜愛蝴蝶,我們將其火化了,再送回莊中的蝶谷處,也好讓她安息?!奔t菱流著淚,點(diǎn)了點(diǎn)頭。
隨即一切了后,段譽(yù)恨道:“不知那人到底是何人,功力如此之高,竟是連二哥都未能制服于他?!?p> 虛竹子道:“那一股寒勁,當(dāng)真是讓人無法承受,幸得以及時撤掌,無吸取更多的陰冷巨毒,否則此刻我也定身受重傷?!?p> 慕容明攜著段絮瑩,瞧其臉龐發(fā)青,心里恐道:“我已失去紫妹,不能再失去你?!庇值溃骸疤撝褡忧拜?,且勞你快些施法子,救下瑩妹。”
虛竹子深感無奈:“瑩兒被這寒毒侵心,雖無入那五張六腑,但若心肌被凍停,亦無力回天了,幸三弟及時運(yùn)氣,穩(wěn)住心脈,現(xiàn)下以我之力,也僅能為其輸氣續(xù)命,長久不得?!?p> 慕容明驚道:“前輩三門逍遙功懷于一身,若連前輩都無法可施,那瑩妹她……”
虛竹子嘆了下氣:“說來可笑,我雖負(fù)逍遙三大神功,乃機(jī)緣巧合下,得獲于我?guī)煾笩o崖子,師伯天山童姥以及我?guī)熓謇钋锼?,并非我自身勤學(xué)苦練而生,因此根基不穩(wěn),實難以比及逍遙派創(chuàng)派祖師爺逍遙子,也比不上我?guī)煿壁ぷ樱踔廖胰粠熥嬉脖炔簧?,這三門神功當(dāng)中兩門,我也只算初窺門道,身懷了僅是那修來的數(shù)十年內(nèi)力,兼那絕技的效用而已,至于運(yùn)氣法門,不老長春功及那北冥神功,既無修煉秘籍,也無人傳授,是以無法窺其深入,學(xué)得周全。唯有那小無相功,在后山巖洞,以及西夏皇宮內(nèi)壁上才參透許多,方可一夜間,學(xué)會我大哥改研的降龍十八掌及打狗棒法,再將其傳于丐幫幫主。至于其余兩門,倒不是我自謙,只可謂空有內(nèi)力啊?!?p> 慕容明此時明白:“原來如此,怕是娘親不知虛竹子前輩的遭遇,所以才會說起他兼具三門神功,當(dāng)世無可匹敵,此番想來,前輩確實所言不虛,否則以我只曉得其中一門,僅憑斗轉(zhuǎn)星移,又怎能在他手下走滿百招??扇羧绱?,那瑩妹她……”
虛竹子又嘆道:“我身上的內(nèi)力授予師傅無崖子,是也無法傳于后代,更無法教授。逍遙派的武功若無深厚內(nèi)力,也無法研習(xí),因此玉靈便無法練逍遙派的武功,我對她極為疼愛,至小何事都無一不允,乃至她交了些星宿派的余眾,他們吹鼓追捧,她又享受其中,飄飄欲仙,日后竟養(yǎng)成了她刁蠻任性的品格,行事極端的作風(fēng)。”
說到這時,段譽(yù)與虛竹子均又嘆下一口氣。
虛竹子轉(zhuǎn)身問于慕容明:“慕容侄兒,在山上與你切磋之時,你抖出的乃我?guī)熓宓陌缀缯屏Γ淦涫址▍s與天山折梅手相似,莫不是你也懂天山折梅手?”
慕容明回道:“非天山折梅手,乃我娘親自創(chuàng)的憐星摘月手?!?p> 段譽(yù)嘆服道:“聽二哥提及,這憐星摘月手中的招式莫測百變,頗不輸于二哥的天山折梅手,嫣妹確乃武學(xué)奇才,她不諳武功,毫無臨陣經(jīng)驗,僅憑想象,就能創(chuàng)下這不世奇功,當(dāng)真是武學(xué)第一人?!?p> 虛竹子道:“原來如此,實乃后福無量啊。我們的內(nèi)力均屬逍遙派,以道家法門催動,可柔可剛,卻無那純陽之氣,因此是無法治好瑩兒的傷,盡力也僅能護(hù)其心脈,延續(xù)生命?!?p> 段譽(yù)憂心道:“以二哥之說,唯有上少林一趟了?!碧撝褡狱c(diǎn)了點(diǎn)頭。
慕容明問道:“這少林真有救治之法?”
虛竹子道:“少林武功博大精深,武林中人均嘆服于那七十二絕技,無奈這七十二絕技若不是以少林那純正純陽的內(nèi)力驅(qū)使,又如何能發(fā)揮其真正威力。因此這寒毒,非少林純高內(nèi)力不可治?!?p> 慕容明心下思索良久,瞧著段絮瑩,久久未有出聲。
段譽(yù)道:“如今真相已告白,明兒你亦無須再擔(dān)憂那冤情,我倆定會為你說清。”
慕容明心靈一動,道:“請兩位前輩先莫要為我說清?!?p> 虛竹子,段譽(yù)奇異:“這是為何?”
慕容明道:“那倆人武功高強(qiáng),我是無信心能勝過,其中一人乃吐蕃的王子,另一人身份依然不知?!?p> 段譽(yù)道:“其中一人身份我也知情,只是這另外一人…”
慕容明又道:“昨日他倆逃之夭夭,他們手段殘忍,日后武林也不知會死去多少人。遭遇多大的浩劫,且那宗贊王子是為其國家謀大事,他是不可能善罷甘休的?!?p> 虛竹子道:“那依你看來,該當(dāng)如何?”
慕容明道:“若是前輩為我說清,那也只是解去我這冤情,他倆血債累累,而后知情暴露,定然不復(fù)出現(xiàn),武林中那些逝去之人,以及我紫妹這條命,何年何月方可算清?!?p> 段譽(yù)道:“明兒說得不錯,他倆心機(jī)之高,城府之深,非常人可及,若是來個三四十年都未露江湖,我們又上哪尋去,此番定不能輕舉妄動。”
慕容明道:“他們殘害武林,目的明顯,乃是為了那大宋江山及大理,西夏國土,只要有何場面,能將這武林人士如數(shù)殲滅,他們必定現(xiàn)身?!?p> 虛竹子道:“你的想法,我倒也猜到了些許…便依你吧。”
慕容明道:“二十日后屠蘇護(hù)邦大會即將召開,我與丐幫這一月之約,待到少林,也已到期了。此番便由我?guī)К撁蒙仙偈疑?,求解救法,兩位前輩不可陪同我前行,否則便落人心疑,無法得逞?!?p> 虛竹子道:“你以污蔑之身上少林,又帶著受傷的瑩兒,恐怕至?xí)r又是一番苦斗…”
慕容明道:“出家之人,對于生命自然會更看重些,瑩妹乃段氏之后,相信不會見死不救,相比瑩妹的命,我身上的冤情何足道哉。”
虛竹子,段譽(yù)點(diǎn)頭應(yīng)是,段譽(yù)欣慰道:“我們先去將明王火化。后你便送瑩兒上山吧,她為你身中掌力,命在旦夕,望你懂得這份情誼,倍加珍惜。”
“遵前輩所言,定不負(fù)情義。”
他們六人攜同段絮瑩走去了茅屋,因不敢打攪法師棲息之地,便火燒了整間屋子,小沙彌瞧那火光,落下了淚。慕容明走前道:“法師乃年事已高,小和尚無需傷神,法師臨終遺言,讓你跟隨于我,你可愿意?”
小沙彌哭道:“小僧遵循師傅遺愿。”
段譽(yù),虛竹子分別離去,而慕容明則留于此地,一來為段絮瑩運(yùn)功續(xù)命,二來為紫渝守其七數(shù),紅菱保護(hù)他們?nèi)恕?p> 七日下來,段絮瑩的傷得小無相功的治愈,暫時緩下,慕容明運(yùn)功之時,一手按其胸部,一手靠其背后。每日兩次,方有成效。慕容明雖深知女兒之身,不容得他人去碰,可她挺身挨掌,保下他自己的命,以致現(xiàn)下岌岌可危。那男兒君子之作風(fēng),女子名節(jié)之操守,此刻也都顧不得了。
這一夜,慕容明為其運(yùn)功結(jié)束后,道:“段姑娘,你傷已有好轉(zhuǎn),寒氣已壓下,且好好休息?!?p> 段絮瑩委道:“先是腳傷,后又是這些……雖說我這次救下了你,可你也屢次救我,倒算扯平了?!?p> 慕容明微笑道:“我救你之時,胸有成竹,并不會傷害到我自己,可這次危險之極,足可斃命,你卻也不顧一切,與之前實非能比的,是我欠下了你?!?p> 段絮瑩羞怨道:“那你為何還喚我段姑娘……”
慕容明低下了頭,嘆道:“我倒也想喚你瑩妹,顯得親昵一些,可想到我這般對你兄長,只怕你惱怒,心里不樂意。”
段絮瑩羞怒道:“渾人,我若不樂意,又如何會去擋那一掌?!?p> 慕容明眼睛通紅,對此恩情深感于心,他早已對其滿懷好感,如今這等恩情,更是已生情愫,他握去她的手,段絮瑩亦是低下了頭,嬌羞于心,那散發(fā)的男子青年特有氣息,讓其芳心亂跳。
慕容明道:“瑩妹,你這般為我,我今生是做牛做馬也……”
段絮瑩捂其嘴:“誰要你做牛做馬,不許胡說?!?p> 慕容明笑而不語,段絮瑩羞語道:“我心上人一定是位俊郎才子,武功、人品皆為上上之選?!?p> 慕容明喜上心頭,后又愁眉將起:“如若這幕后倆人沒有擒住,我武功雖好,但人品就實在說不上了?!?p> 段絮瑩道:“即便天下人都不明你,起碼還有我。世間雖千般好,在我心里,卻唯獨(dú)你最珍貴?!?p> 慕容明笑道:“真不惱我之前隱瞞身份,騙了你?”
“起初是真想將你大卸八塊,后來想,我倆本不熟悉,而后你又蒙上不白之冤,你不道明身份,便是不想讓人懷疑我段氏門戶,以致牽扯事端?!?p> 慕容明開朗笑起:“看來受過一回傷,腦子就通了?!?p> ‘啪’的一聲,段絮瑩的粉拳擂在慕容明的胸脯上:“但你也真是壞透了。”
慕容明按捺不?。骸昂冒?,既然說我壞,那就壞給你看!”話一完,竟雙臂一伸,將段絮瑩抱住,嘴唇印在了段絮瑩的朱唇上。
四唇相接,這一瞬,像是雪花飄落冰面上的剎那凝結(jié),又似葉片掉落湖邊蕩起的一絲波瀾,意亂情迷的甜蜜霎時流遍全身,雙方緊緊擁抱,便以此印上了那榮辱與共,至死不渝,海枯石爛的堅貞愛情。
呼吸急促,陶醉良久,唇分羞澀,她躲著他眼神,低下頭靠去他的肩上,一頭烏云般的亮麗青絲,修長的散了開來。她想到為他奔走江湖,碰其遇險時不顧一切,現(xiàn)下重傷在身,救治不明,此刻得此一愛,也無怨無悔了。不由地留下了眼淚:“你今后再也不許欺瞞我?!?p> 慕容明笑道:“誰叫你生得這般容貌美麗,天仙下凡,我這個不經(jīng)名的登徒浪子,就只能裝瘋賣傻,投其所好啦?!?p> 聽取慕容明的蜜語,段絮瑩‘撲哧’一聲笑了。慕容明又道:“今后遇事可不允許你再不顧己危,老是逞強(qiáng)蠻打了。”
段絮瑩在其懷中,溫和順從:“鸞鳳和鳴,比翼雙飛,自然是要聽從夫君的。”
慕容明低下頭去,又在她嘴上一吻,后篤定道:“我一定會治好你的傷,化險為夷。”
次日,慕容明便喚紅菱將紫渝的骨灰?guī)Щ芈由角f,并將情形告知阿碧,讓其切莫擔(dān)憂,而慕容明則攜同段絮瑩,小沙彌,一同前去嵩山少林寺。
少室山包含三十六峰,山勢陡峭險峻,奇峰異觀,比比皆是??芍^一大奇觀。
因段絮瑩受傷,不能連日趕路,三人足足用了十多日,方才到達(dá)少室山下。慕容明每一日都要為段絮瑩運(yùn)功一次,只是這寒毒若積蓄久了,便是輸其真氣也無濟(jì)于事了。故此慕容明是擔(dān)憂非常,他心里不安:“我已失去了紫妹,再也不能失去瑩妹了,現(xiàn)下終于到了這少室山,一切成敗皆在此處?!?p> 慕容明也曾在王語嫣口中得知,當(dāng)年這少室山召開武林大會,距今也有三十多年了,那時武林群豪,眾多門派齊集少林,人頭達(dá)數(shù)千余,那番場面,實乃武林難得一見的盛事,而自己的爹爹亦是在其大放慕容家的光彩,惜也在那落得個身敗名裂,祖父慕容博的精心策劃之計也大白于世,慕容家的隕落可謂是從此處開始的。
慕容明瞧著山上,腦海也幻想那當(dāng)日情景,心想他自己今天亦要參加這武林大會,且其稱呼‘屠蘇護(hù)邦大會’,便知這不單是盛況空前,更是針對自己的武林大會,若此番無法解清誤會,至?xí)r武林群雄匯聚,人數(shù)如同大軍,他孤身一人,即便有通天本領(lǐng),也決計難脫圍困,勢必要葬生此地了。
他心想:“此行兇險萬分,但到底也是自己的事,決不能讓小和尚跟瑩妹為我而死,何況曾答應(yīng)了段譽(yù)前輩,照顧其女兒,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又豈能失信于人,且瑩妹已委身于我,乃我至親至愛,我更是不能讓人碰她一根毫毛,如今趁武林大會日子尚未到來,以此提前上山,求助少林,望其念在大理段氏名望,會救助于她?!?p> 段絮瑩瞧其愁眉不展,定是思緒何事,她傾心于他,自然是心有靈犀,她艱難走前道:“慕容哥,你萬不要動那一人生死之念,你若是有何不測,我也絕不獨(dú)活?!?p> 慕容明感到欣慰,安慰其道:“可是對我無信心?現(xiàn)下有不測的人是你,切勿胡思亂想,我定會求得高僧救你。”
三人欲要上山之際,卻看到一身穿布衣的老和尚,漫步走了過來,他慈眉善眼,臉笑于心,慕容明三人走去跟前,行了行禮,徑直往前走去,那老和尚卻忽然道:“阿彌陀佛,施主可是要上少林?”
慕容明料不到如此快便遇上少林和尚,但瞧其孤身一人,卻也慶幸。道:“大師有禮,我正是要上那少林寺?!?p> 老和尚和藹笑道:“少林乃佛門圣地,俗家之人不宜前行,況施主還攜著一位女施主,更是踏去不便啊。”
慕容明道:“在下懂得佛門清規(guī),但若不是有何緊急之事,是萬萬不敢叨擾貴寺的。請大師諒解?!?p> 老和尚哈哈一笑:“阿彌陀佛,不知施主有何要事,跋山涉水,趕往少林,倒不妨說于老僧,看能否為施主解憂,亦或有何事老僧可以效勞?!?p> 這老僧人笑臉相迎,慕容明雖知事關(guān)段絮瑩性命,不能緩下一刻,可老僧人的和氣卻又讓其動怒不得,反而靜下了不安之心。平心靜氣道:“在下有要事求見貴寺方丈慧榮大師?!?p> 老和尚‘哦’了一聲:“找慧榮那老和尚作什么?”
慕容明聽其言語,頓時奇怪:“慧榮大師是少林派的方丈,少林寺戒律嚴(yán)明,怎能容得寺內(nèi)和尚如此不尊方丈?難道他以為此處無人,便能出言無忌,且慧榮大師佛法精深,德行兼?zhèn)洌謺泻尾煌资ё镉谝粋€布衣和尚?”隨即道:“我妻子有重傷在身,天下間唯有慧榮大師可救,故此特來求助?!?p> 老和尚又是‘嗯’了一聲,走了前來,道:“女施主確實受了重傷,且讓老衲瞧瞧?!闭f時就要去握段絮瑩的手。
慕容明戒心一起,立刻將段絮瑩推靠后邊,口里正色道:“不勞大師費(fèi)心了,晚輩求見的是慧榮大師,此時也不妨礙于大師散步,告辭。”
慕容明扶著段絮瑩轉(zhuǎn)身離去,不料一轉(zhuǎn)身,那位老和尚又是在他跟前,且行蹤不定,可謂身法莫測。老和尚這一次并無笑容,反倒一雙眼打量著慕容明,道:“善哉善哉,施主戒心如此之高,所謂相由心生,想必怨念也重,如此而來,是上不得少林寺的?!?p> 慕容明此刻亦不想跟他啰嗦,來時路上,便已料到非動手不可,他對小和尚道:“小和尚你在這,休息好了再上去,沒有人會為難你的?!闭f時遲,那時快,慕容明話一落下,便攜著段絮瑩,施展輕功,欲要跨前閃身強(qiáng)行而過,他自信一個布衣和尚無法攔他。
豈料慕容明奔去幾丈,身前竟又冒出了老和尚的身影,在他跟前一丈之余,全然出其不意,以慕容明的眼力,竟也沒瞧清這老和尚是如何擋在他面前的。
只見老和尚依舊淡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佛祖眼下,施主萬萬不可投機(jī)取巧。”
慕容明心里大異:“少林號稱武林泰山北斗,功夫之高自然眾所周知,自己莊中之藏書可說充棟盈車,但卻無瞧過這種身法,且我曾與達(dá)摩院首座慧智大師對過招,雖修為極高,但卻不至于這般匪夷所思,能在自己施展輕風(fēng)蝶影下?lián)跤谧约好媲?,倒是我遇上的第一人?!?p> 慕容明放下段絮瑩,道:“大師此番是一定要攔我了?!?p> 老和尚道:“施主為救愛人心切,亂了心神,以此臉相,是不容得上寺內(nèi)面見佛祖的。況施主求得心切,若遇到那寺內(nèi)防范,斗將起來,萬不得已而為之,造成殺戮,老衲此時不攔你,豈非成了罪人。”這老和尚一番話說得甚微有理,且言語間吐字清朗,顯得內(nèi)力充沛,當(dāng)屬絕頂高手境界。
慕容明心想:“倒真如和尚所言,亂了心神,竟無瞧出他有此修為。“他使用寒袖撫穴,袖袍一拂,已使上五成功力,風(fēng)勢驟起,慕容明料想對方內(nèi)力高深,這股勁雖非一般人能接下,但對于這位老和尚,最多便是將其拂退了去。
可哪知這老和尚竟聞風(fēng)不動,任憑周邊飛沙走石,亦沒有退去一步,且最為訝異的是,周圍的沙子,盡數(shù)近身不得,均是往旁落了開來。
慕容明說道:“看來大師是要試晚輩的身手了?!痹拰⒁宦洌饺菝鞅闩e掌極快打去,掌勁雄厚有力,卻是虛招,但老和尚也沒有躲去,任其拍來。慕容明拍到跟前,收掌不發(fā),見老和尚依舊看著他,不閃不避,他驚訝:“難不成他看出我這招乃虛招,不可能,拳腳手法臨陣比劃,虛實可互,我此招雖是虛拍,但瞧清情勢,亦可變?yōu)閷嵳?,他若身中,如何不重傷。”慕容明收去掌力:“大師你為何不躲。?p> 豈料老和尚的回答更讓人瞠目結(jié)舌:“老衲要阻施主上山,自是得擋在前面,躲了開去又如何能阻施主呢?”
慕容明驚訝:“這和尚言語越發(fā)不可理喻?!彪S即又出手如風(fēng),點(diǎn)去老和尚的穴位,老和尚也任其點(diǎn)上,又再次雙手合十:“阿彌陀佛?!?p> 這大驚之下,慕容明又是手法連施,一瞬間凌空點(diǎn)去了老和尚身上的十三處要穴,老和尚也是沒有還手,當(dāng)慕容明停手后,老和尚笑對著他,搖了搖頭。
這下讓慕容明警惕了起,心想:“莫非是像熊幫主那樣,練就了閉穴功法?得再試一番,畢竟武功是騙不了人的?!蹦饺菝饔质且徽拼蛉ィ@次使出六成功力,打的方位又是膻中穴,勢必會將這老和尚擊退了去。
可慕容明的掌力到其身后,竟是消失的無影無蹤,著實讓人不得其解。
慕容明退開了數(shù)步,而老和尚也跟隨走來,來來退退,都在他跟前三步之余。慕容明越發(fā)覺得不可思議,冷靜思慮:“這老和尚絕非有如神助,定是用了何武功將我的掌力卸了開去,亦或是吸盡體內(nèi)。”
老和尚道:“施主若不肯放下執(zhí)念,定不能大徹大悟,要知佛之根本,乃度人度己,老衲決不能讓施主上山?!?p> 慕容明繼續(xù)思索:“娘親說過,家傳武學(xué)斗轉(zhuǎn)星移,是可轉(zhuǎn)換內(nèi)勁,練至高層可化解內(nèi)力,但萬變不離其中的是那轉(zhuǎn)換內(nèi)勁,好比如一堆明火可光照四周,但若撥散開來,周圍便也不亮了,斗轉(zhuǎn)星移的化解內(nèi)勁奧妙便是如此,將勁道挪移數(shù)個方向,就如那散開之火,自然就由強(qiáng)變?nèi)酰扇踔翢o。雖達(dá)不到像北冥神功那樣將力道吸進(jìn)體內(nèi),為己所用。但斗轉(zhuǎn)星移的轉(zhuǎn)移方位,卻又是北冥神功做不到的。眼前這位老僧所使的既不是北冥之法,亦非我的斗轉(zhuǎn)星移。到底是何種武功?”
老和尚又道:“施主所使的內(nèi)力乃道家無法心法小無相功,是也不是?”
慕容明又是訝異:“他一個佛門僧人,又如何能懂這道家心法?”
老和尚見慕容明汗顏,笑道:“那施主便是姑蘇慕容了?”
慕容明運(yùn)氣于掌,想著唯有硬拼了。喊道:“莫要故弄玄虛了,大師出招吧!”
見那老和尚搖頭:“善哉善哉,老衲不懂得如何出手,更不懂得任何招式?!?p> “大師不懂得任何招式?”
“說來也不怕施主笑話,少林乃泰山北斗,招數(shù)何止萬千,可老衲偏偏不喜招式,有道招式所然,便是用來傷人的,出家人豈可妄動妄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奸大惡之人憑佛法即可教其悔過,又何須要動手制服呢,所以老衲偶爾練氣強(qiáng)身,就已足矣?!?p> “不可能,大師方才身法之快,晚輩是自嘆不如。又怎可說不懂武功招式。”
老和尚笑道:“哦,那是老衲年少之時,挑擔(dān)打水,以使腿腳利索些罷……”
在旁段絮瑩打斷言語,道:“慕容哥,用劍!”
慕容明一聽段絮瑩提醒,立即吸取段絮瑩的寶劍至手中,拔出劍鞘,對著老和尚的右臂中府穴刺去,欲要刺上之際,慕容明卻停了下來,并非他收去劍勢,乃是劍尖到那中府穴前半分,就被何東西擋住一般,他內(nèi)力傾出,亦是再進(jìn)半分不得。慕容明收起了劍勢,此刻是如雷灌頂。
后他舉劍抱拳:“大師神功如此,晚輩嘆服?!?p> 老和尚亦回禮:“阿彌陀佛,施主年紀(jì)輕輕便有如此內(nèi)力,且武功造詣已是世人少有,尚無須佩服老衲這一招半式都不懂的愚僧?!?p> 這下使得慕容明是無計可施了,一個不懂何武學(xué)招式的人,自己都勝不了他,更別談那寺內(nèi)千百好手,即便是上了山,自己又有多少勝算能闖的過山林上千僧人。黯然道:現(xiàn)下有大師相阻,晚輩是上不去這少室山了。”
又道:“那晚輩有一事不明,請大師指點(diǎn)?!?p> “施主有事當(dāng)可一說?!?p> “若一人邪念已深,任你佛法精湛,亦不能勸其向善,那又如何?”
老和尚又笑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普度眾生,那老衲就跟隨著他,一路勸其向善,絕不棄之?!?p> “那他若在你面前行兇呢,大師又如何阻撓?!?p> 老和尚道:“就如同我阻礙施主上山一般?!?p> 慕容明頓時發(fā)呆了起來,閉起雙眼,似有所頓悟,又有迷霧,千絲萬縷,襲上心頭。
老和尚笑道:“不慌不亂,不忙不壞,無竅無為,無欲無求。”
慕容明忽然睜開了眼,那老和尚竟在他眼前消失,了無蹤影,慕容明大聲喊去:“大師,晚輩求你救人?!?p> 聲音在這空谷中,徘徊回響,但卻任何回答之音響起。慕容明想起方才老和尚的‘不慌不亂,不忙不壞,’心中雖略有所思,但他此時亦顧不得去多想,攜起段絮瑩,欲要往山上趕去。
段絮瑩虛弱道:“慕容哥,現(xiàn)下已快要入夜了,莫不等到明日再上山?”
慕容明瞧段絮瑩的憔悴臉容,思索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夜晚下,慕容明等三人就在湖邊落榻,他為段絮瑩輸入真氣后,讓其閉目養(yǎng)神,調(diào)養(yǎng)作息。忽有一暗器往其射來,勁道不強(qiáng),倒是故意讓人察覺,暗器未到慕容明身上,便被其運(yùn)真氣擋了下來。慕容明也不理去,段絮瑩在凝神靜氣,切不能被打擾。倘若追去,便是中了這聲東擊西之計了。
月影下,一人現(xiàn)身走來,腳步沉重,到了慕容明五丈內(nèi),苦笑道:“原來我心中擔(dān)憂的,并非你身邊的丫鬟,而是她?!?p> 慕容明也不轉(zhuǎn)頭看去,似心里早知打出暗器,腳步移來之人誰。而來人確是玉靈無疑。
玉靈流淚喝道:“姑蘇慕容,現(xiàn)下是連跟我搭句話都覺得多余是么?你倒是發(fā)怒啊,我爹爹又不在,你大可動手報仇,我恨你這般對我不理不睬,倒不如給我個痛快!”
慕容明聽其歇斯底里,半轉(zhuǎn)過身,抬頭望著月亮,一會兒又閉起了眼,道:“昔日陰寒掌勁如此強(qiáng)橫,連虛竹子前輩都抵御不住,即便沒有先中你的腐尸毒,我妹子也……”
玉靈見他并無瞧她自己一眼,更是怒哭道:“你就是如此,如此令人惱恨,從我見你的第一眼開始,你就從來沒把我放在眼里,從小到大,我又何時有過這般屈辱。那時我就發(fā)誓,定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慕容明苦笑一聲:“武林中人怨恨于我,縹緲峰上受生死符折磨,紫妹又為我而死。你這誓言早已達(dá)到,應(yīng)該滿意了吧。”
“不!我用盡心機(jī)害你,你卻不以為意,我苦思良策救你,你也滿不在乎。生在帝皇之家,手下千萬人供我差遣,可我偏偏對你如此執(zhí)著……”
慕容明低頭思緒,神情難過。
“只因我心里對你萬般在乎,面對我的刁難,你瀟灑淡定,對我提出的無理難題,你又是從容應(yīng)對,你聰明,你善良,這世間本不該有你這樣的男人出現(xiàn),可你就是活生生的站在我眼前,開頭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后竟然拔除不得,在我心里落了個抹滅不了影子,可知道我已深深的愛上了你?!?p> 兩人杵在那,靜言良久,慕容明開口道:“我不值得你這般。不管如何,當(dāng)日是你救下了我,若有機(jī)會,我一定……”
“我不要你償還我什么,你要是對我沒有半分情愫,以你心系家人的那份情義,此刻我早已死在你的掌下。論武功,論人品我比不上你,但論到那敢愛敢恨,你就千般萬般不如我,我想得到的東西,我一定盡全力得到,絕不善罷甘休!”
話一完,她舉手示意,暮然間黑夜中有一人挾帶著一麻袋,輕功飛來,腳一落地,便將麻袋一扔,袋里發(fā)出哀痛之聲,又不斷掙扎,顯是裝了一人。
玉靈道:“當(dāng)日你助我退敵,我說過會重謝于你,這袋子里裝的就是苦苦追尋的仇人鉆地鼠。便交由你處置?!?p> 慕容明驚訝望去,心里思索:“鉆地鼠竟然是被她藏了起來,若不是遇到法師,這當(dāng)中緣由也不知何時何日才可知道。而她也曾想過要交出來,只是自己屢次不辭而別……”
玉靈轉(zhuǎn)過身去,笑道:“怎么,良心不安了是么,我就是要讓你這般無可奈何?!?p> 說完便攜同手下徑直走去,途中又落下一句話:“莫要忘了你還欠我一件事。”
慕容明愁眉緊鎖,忽舉掌震碎了麻袋,只見鉆地鼠顫顫呃呃,他抬起了頭,見到了這與當(dāng)年閣中老頭相似的面孔,更是膽裂魂飛。
慕容明如今已知情十年前的緣由,而鉆地鼠又在自己的跟前,心里也不像從前那般激動非常了,再加上今日老和尚的‘不慌不亂,不忙不壞’言語,在其心里更是回蕩許久,讓其靜下心來,道:“把當(dāng)年的事說出來吧?!?p> 鉆地鼠顫聲,將當(dāng)日說與玉靈的話再次如實的說了出來,慕容明嘆道:“你受人利用,如今真相已明,我也不想取你性命了,你走吧?!?p> 鉆地鼠原本大氣不透,害怕之極,此刻聞言,又驚喜如狂,他欲要走去,不料一轉(zhuǎn)身,便臨面襲來一暗器,打中其膻中穴,他頓時覺得疼癢難當(dāng),倒地大叫,狼狽至極。后又雙手亂舞抓臉,手指到處,便是鮮血迸流,可怖之極。
他用力撕抓,不住口的喊:“殺了我,快殺了我!”
慕容明瞧著他這般深受折磨,神情亦也難受,一掌揮下,便了去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