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焚尸黑煙
送上救命金餅原本就是緩兵之計，真田浩二把自己的金餅丟給帶頭山兵的時候，朝山本那些人說的日語，是他們的暗語。他的原話是：“放下武器吧，我們還要回家?！甭远照Z的帶頭山兵以為真田浩二真的要投降了。
然而，要回家的意思卻是伺機反撲。
武士道的精神永遠(yuǎn)是寧可玉碎，不為瓦全。
既然硬拼沒有絲毫的勝算，不如讓山兵們放下戒備，趁機除掉一批，再用運動戰(zhàn)干掉其他的山兵。真田浩二遞上山本的金餅是為了靠近帶頭山兵，用的是擒賊擒王的戰(zhàn)術(shù)。但帶頭山兵的話卻更加激怒了他。
既然知道我們是大日本皇軍，還敢和我們拼殺？
竟然說皇軍和蟒蛇一樣可悲的山兵是合作關(guān)系？
真田浩二連續(xù)割斷帶頭山兵和另外一個山兵的喉管的同時，其他兩名日本兵也動手了。他們的匕首飛快地刺死，刺傷了幾名山兵，連雙手還在滴血的山本用頭撞翻了一個山兵。
進(jìn)攻和撤退都是日軍偵搜小隊訓(xùn)練已久的科目。趁著山兵們一陣混亂，山本第一個沖破了包圍圈，真田浩二和另外兩名日本兵緊隨其后。真田浩二在逃跑的時候，還在一名山兵的脖子上劃了一刀。
山兵們的憤怒不言而喻。原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搏殺，上了當(dāng)?shù)纳奖重M會善罷甘休。真田浩二這些人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山兵們的獸性徹底被激發(fā)了。
然而，失去了帶頭山兵，山兵們明顯亂了陣腳，真田浩二的對策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真田浩二選擇的是跑一段打一陣，這一次，他沒有選擇相對空曠的地界，而是選擇勉強容納他們四個人的地方，撲上來的山兵不是被大樹阻擋，就是要面對灌木的羈絆。
“山本，你可要堅持住啊?！毖劭瓷奖鴤冇忠淮巫妨松蟻?，真田浩二和另外兩名日本兵恢復(fù)了三角拼刺隊形，把負(fù)傷的山本護(hù)在了中央。
真田浩二這四個人和三把刺刀基本上占據(jù)了狹小的空間，幾名沖在前面的山兵一面要避開絆腳的灌木，又要等待后面的山兵一起合圍。片刻的猶豫消減了山兵們靈活和勇猛，隨著真田浩二刺殺的命令，拼刺陣形刺倒了兩名山兵后迅速展開了奔逃。
按照這個速度，只要真田浩二這些人的體力跟得上，山兵們會被這種戰(zhàn)術(shù)完全拖垮。
不過理論上的東西大多是靠不住的。
“哇嗷嗷！”追擊的山兵們愈發(fā)憤怒了。
一名山兵忽然停下腳步，大聲呼嘯，說著本族的語言。其他的山兵在放慢腳步之余改變了策略。一部分山兵依舊繼續(xù)追擊，但和真田浩二保持了適當(dāng)?shù)木嚯x，其他的人則兜了個圈子，擋住了他們可能的去路。
雙手被廢掉的山本根本跑不快，他拖了真田浩二的后腿。其實，即便他沒有負(fù)傷，他們也跑不過鬼魅一般的山兵。
看到四面圍攏的山兵們逐漸縮小了包圍圈，山本帶著哭腔嚎叫著：“真田君，不要管我，你們快走！”
“山本，已經(jīng)來不及了?！闭嫣锖贫纯此闹?，竟然在笑：“難道我們的死不是為了捍衛(wèi)帝國的尊嚴(yán)？難道我們不應(yīng)該死在一起嗎？山本君！”
“是的，是的……”山本開始抽泣。
“收起你的眼淚吧，我在死之前會給你個痛快，不會讓你受到不該受的屈辱?！闭嫣锖贫坪踉诠膭钌奖?。
“衷心謝謝你呢，真田君?！鄙奖咀诘厣?，挺直了腰板，隨時等待真田浩二賜給他的死亡。
痛痛快快地死，總比被山兵折磨而死，受盡屈辱而死要好得多。
等待死亡的山本依舊被保護(hù)在中央，真田浩二的三角拼刺陣形面臨著死神的降臨。
最后的搏殺開始了！
山兵們是瘋狂的，真田浩二們也是瘋狂的。真田浩二們還保持著陣形，但最后的，最瘋狂的搏殺幾乎是沒有任何技術(shù)含量的，尤其山兵們一擁而上，不顧死活的時候……
三角拼刺陣形迅速分崩離析，兩名日本兵的哀嚎說明他們已經(jīng)被尺把長的刀子開膛破肚。真田浩二脫力地倒在山本身邊的時候，剛好避開了致命的一刀。
“山本君，我們一起吧！”真田浩二丟掉了槍刺，拿出了手雷。
瘋狂的山兵們并沒有讓憤怒占據(jù)頭腦，他們迅速分開。真田浩二和山本已是網(wǎng)中之魚，看看他們?nèi)绾螔暝埠谩?p> “真田君，天皇能看到我們?yōu)樗M忠吧？”山本不知因為流血過多，還是面臨死亡時的膽怯而瑟瑟發(fā)抖。
“天皇正在朝我們微笑！”真田浩二舉起了手雷，他忽然改變了計劃。他原本想著和山本同歸于盡，可是為什么要浪費手雷，而不是殺死山本之后，拿著手雷和山兵們死在一起呢？
突變救了真田浩二一條命。
距離真田浩二最近的山兵的頭部忽然竄出了一股鮮血，幾乎同時槍聲才傳進(jìn)每個人的耳中。緊接著密集的槍聲傳來，那是三八大蓋和歪把子機槍的掃射。
射擊毫無忌憚，似乎知道真田浩二和山本都倒在了地上。
“真田君，我們不用死了，我們得救了！是坂垣君！”山本身體抖動的更加厲害了。
密集的射擊和繁亂的腳步且不提，只消朝遠(yuǎn)處的叢林望上一眼，山兵們便知道，敵人大批的增援來了。一聲呼嘯過后，幸存的山兵們迅速撤離，鬼影一般消失在叢林之中。
生死一瞬間的真田浩二見到坂垣平八郎的時候，說出的卻是：“閣下，請你處決我吧?！?p> 表情復(fù)雜的坂垣平八郎用手抹去了真田浩二臉上的血跡：“真田君，我想你已經(jīng)盡力了?！?p> 羞愧地垂下頭，真田浩二的聲音很低：“可是，我失敗了，很多帝國的軍人因為我陣亡了?！?p> 擺擺手讓日軍醫(yī)務(wù)官給山本進(jìn)行急救，掃了一眼分散在四周警戒的日本兵，坂垣平八郎說：“我需要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閣下，正如你知道的，我認(rèn)為偷襲我們營地的是山兵。我們上當(dāng)了，那是一些冒充山兵的人。他們還冒充我們，把一些山兵引了過來。我們和山兵發(fā)生了沖突，剩下的就是閣下你所看到的了?！闭嫣锖贫蛟诘厣?，手里拿著被掰成兩瓣的護(hù)身符，這次的失敗是他生平最大的恥辱：“閣下，請你現(xiàn)在就處決我吧，我知道，我已經(jīng)沒有切腹謝罪的權(quán)力了?！?p> 眼中盡是搏殺留下的慘狀，這讓坂垣平八郎非常痛心：“處決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但是作為帝國的軍人，你不覺得應(yīng)該完成任務(wù)再索取懲罰嗎？你難道是在逃避自己的責(zé)任和對天皇的忠誠嗎？”
沉思片刻，真田浩二垂下了頭：“閣下教訓(xùn)的是，我聽?wèi){發(fā)落?！?p> “所有人，二十分鐘后返回營地。你們兩個殿后?！臂嘣桨死蓪擅毡颈逻_(dá)了命令，隨后又對真田浩二說：“你去給陣亡的戰(zhàn)友送行吧?！?p> 聽到漸遠(yuǎn)的搏殺聲，鹿鳴錚這班兄弟都失去了耐心，都想離開隱蔽去看個究竟，但后面?zhèn)鱽淼拿芗瘶屄曌屗麄兎艞壛诉@種冒險。
看到升騰的黑煙，侉侉終于忍不住了：“剛才的槍打得那么急，怕是鬼子的援兵來了。照說那些打冤家的山兵不該那么孬，怎么連一個鬼子都沒打死？”
“你有順風(fēng)耳還是千里眼，你咋知道？”倮倮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傷口，那是打冤家的山兵留給他的，他總覺得即便山兵們沒有和日本偵搜隊打成平手，也得干掉幾個鬼子。
“看看那煙，鬼子高高興興地生火做飯了?！辟ㄙ▓猿肿约旱南敕ā?p> 做了一個讓兄弟們低聲的手勢，鹿鳴錚說：“鬼子沒那閑心，我估摸他們在燒同伙的尸體呢，看這煙霧這么大，鬼子起碼死了五個?！?p> 瞄著遠(yuǎn)處升騰的黑煙，歐邊花點點頭：“官長說的對，鬼子雖說來了支援，損失也應(yīng)該不小?！?p> 從蛇洞里爬出來，羊倌拍拍身上的土：“官長，咱們是不是該過去看看？”
把英國布倫式輕機槍靠在自己腿上，**有些不放心：“照官長說的，鬼子吃了大虧能就這么算了？咱們還是趕緊撤吧？”
沉吟片刻，鹿鳴錚說：“鬼子精明的很，惡戰(zhàn)了一場，他們不會久留，況且營地里還有一批傷兵，等煙沒了，他們也該走遠(yuǎn)了?！?p> “官長，你腦瓜子是靈光，可是千算萬算，還是出了岔子。你要是帶著咱們偷襲鬼子的營地，那不是又干掉一批鬼子？割點耳朵下酒多好?！鼻记妓坪鯖]有過足拼殺的癮頭。
走出隱蔽，活動了一下筋骨，鹿鳴錚說：“按照當(dāng)時的情況，我們要是在叢林里亂跑，很有可能引起山兵的注意，他們多半就打不起來了。再說了，你們真以為鬼子是傻子？被老八他們劫一次營，就不會提高警惕？要是真摸過去，說不準(zhǔn)會撞到鬼子暗哨槍口上，順帶著碰幾個詭雷?！?p> 并非憑空猜測，鹿鳴錚的推斷是源于對日軍的了解，而這種了解讓他的猜測全部應(yīng)驗了。
帶著同伴的骨灰和負(fù)傷的山本回到營地附近時，真田浩二陸續(xù)看到了幾個坂垣平八郎布置的暗哨，若不是近距離觀察，根本無法發(fā)現(xiàn)他們的存在。而坂垣平八郎堅持自己走在前面，是因為近十個詭雷都是他親自布置的，只有他才能逐一解除這些詭雷。
對謹(jǐn)慎的坂垣平八郎生出了許多敬佩，真田浩二由衷地說：“閣下，你的布置還真是周密呢?！?p> 解除了最后一個詭雷，真田浩二率先走進(jìn)了營地：“你遲遲沒有回來，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們一定是遇到了麻煩，但是我必須對營地的同伴負(fù)責(zé)，所以我留下了一部分人做暗哨，還親自布置了一些詭雷，暗哨和詭雷足以讓試圖侵犯我們的人死于非命，營地里我也留下了一些人?！?p> 看到營地的空地上擺放的機槍，真田浩二說：“閣下，我認(rèn)為我是上了支那人的當(dāng)?！?p> “你是說那些所謂的武士嗎？”坂垣平八郎目光閃動，顯然正在思索。
狠狠吐了一口吐沫，恨得咬牙切齒的真田浩二說：“他們不配叫武士，他們毀掉了我的護(hù)身符，還用卑鄙的手段害死了帝國的戰(zhàn)士！”
“我和真田君的想法不一樣?！臂嘣桨死蓪φ嫣锖贫呐鹚坪跻呀?jīng)消除了：“中國古代有個軍事家說過兵不厭詐，難道戰(zhàn)爭不就是勇敢和智慧的搏殺嗎？真田君，你當(dāng)初做獵人的時候，為了對付野獸，恐怕也動了很多腦子吧?！?p> 似乎被坂垣平八郎說服了，但真田浩二還是憤憤不平：“只有帝國的軍人才配做獵人，支那人永遠(yuǎn)都是獵物?！?p> 安慰地拍拍真田浩二，坂垣平八郎說：“你當(dāng)年做獵人的時候，大概也有被野獸伏擊的時候吧。叢林有叢林的法則，戰(zhàn)爭有戰(zhàn)爭的準(zhǔn)繩，無論是叢林里，還是戰(zhàn)爭中，只有消滅對方，才配做獵人。真田君，從失敗中猛醒吧，我們必須要做勝利的獵人！”
“閣下說的是?！闭嫣锖贫姆诜?，他看著坂垣平八郎說：“閣下，我們損失了一些勇士，接下來該怎么去對付那些支那人呢？”
“首先要解決的不應(yīng)該是支那人，而是那些山兵。按照你說的，那不是普通的山兵，應(yīng)該是山兵里的精銳戰(zhàn)士。”坂垣平八郎拿出了南部式手槍，放在手里擺弄著。
猛地一驚，真田浩二喃喃地說：“可是閣下，我不畏懼那些山兵，我是擔(dān)心影響我們的任務(wù)，我們首先應(yīng)該對付那些支那人，不是嗎？”
“我并沒說和山兵去戰(zhàn)斗，我需要一些山兵來補充我們的隊伍?！臂嘣桨死尚α耍骸八麄兊膽?zhàn)斗力真是強悍，是個不錯的馬前卒呢?！?p> 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真田浩二擔(dān)憂地看看四周：“閣下，我擔(dān)心的是，在我們找到他們之前，那些山兵會來復(fù)仇?！?p> 收起南部式手槍，坂垣平八郎面色凝重：“這也是我所擔(dān)心的?！?p> 望著遠(yuǎn)處的濃煙逐漸散盡，鹿鳴錚派出了倮倮和羌羌去打探情況，確定日軍偵搜隊全部撤退以后，他才帶著其他的兄弟來到了山兵和日本兵的戰(zhàn)場。
看著地上凌亂的腳印和粘在植物上的斑斑血跡，羊倌嘴里嘖嘖有聲：“小鬼子和山兵干的夠歡的?！?p> “要說這些小鬼子，打起仗來還是有板有眼的，怎么被山兵打成縮頭烏龜?！被権埧吹劫蕾烙挠牡哪抗?，連忙把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不過也對，也就是倮倮能和山兵打個平手，小鬼子根本不靈?！?p> 收回玩笑的目光，倮倮說：“追我的山兵死了，我受了傷，這叫打成平手？不過呢，咱們小心點還是沒錯的，山兵可是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p> “管他天時地利人和，山兵再厲害，鬼子再精，還不是被咱們玩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辟ㄙㄗ孕艥M滿。
走到真田浩二燃燒同伴尸體的灰堆前，鹿鳴錚大概估算著：“鬼子肯定是把骨灰都帶走了，不過看著陣勢，起碼死了五個鬼子是錯不了的?！?p> “山兵也沒少死?！睔W邊花跨過一具山兵的尸體，拿起一把尺把長的刀子：“這刀不錯，老子笑納了?！?p> “別找麻煩了，扔了吧?！泵缋习税褮W邊花手里的刀扔到一旁：“讓其他的山兵看見了，肯定認(rèn)為你干掉了他們的同伙，話都不用說，一見面就得跟你拼命?！?p> 捏了捏死去山兵的干癟手臂，似乎不相信山兵瘦弱的身體能在叢林里健步如飛，**說：“官長，你說鬼子總該知道這件事是咱們撩撥的吧，是不是該找咱們的晦氣了？”
看看地上的尸體，大概估算了一下山兵的損失，鹿鳴錚說：“今晚找個地上好好歇歇吧，山兵死了這么多人，鐵定要和鬼子打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