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打算認(rèn)族長為父起,陳鈺就替蘇銘的安危憂心。
原以把蘇銘的家產(chǎn)攬到自己身上,總能讓他免于被人算計,沒想到還是逃不脫。
“李叔,你回去一趟吧,讓李大哥帶蘇銘去京城安身?!?p> 蘇銘的戶籍在營州,朝廷有令邊民不許內(nèi)遷。商戶如需外出,需憑官府開具的路引。路引上還要注明期限,最長為六個月。
路引的事找侯捕頭即可,以后每半年往京城送一次。
總之,不能讓他在營州待下去了。
李管家遲疑道:“公子若不肯走怎么辦?”
因著為老夫人守喪,他和巧蘭的事也擱置起來,尚不知他們之間有沒有眉目。若巧蘭不跟他走,他恐怕也不會走。
“你直接對他明說,永寧郡王記恨我不愿做妾,所以拿他出氣。這次是家產(chǎn),下次就是他的命……巧蘭的命!”
巧蘭從幼時就伴著蘇銘,怎么可能沒有情意,不過是未曾戳破罷了。讓她脫去奴籍,執(zhí)掌蘇家,她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卻毫不猶豫地應(yīng)了下來。
“等會兒我就回去一趟?!崩罟芗液鋈幌氲绞裁矗又溃骸靶〗銖谋背翘暨x的人今早都來報到了,我已把他們分到各個鋪子里去,交代掌柜們好好教導(dǎo)?!?p> 這么快!
定是蘇檀與他們通過氣,她這位兄長辦事倒真利索。
蘇銘一個人好安置,北城蘇家上百口人可顧不過來。
陳鈺忽覺肩上的擔(dān)子又重了許多,雖說把北城族人送上了不歸路,也要盡力把這條路走成康莊大道才好。
養(yǎng)兵刻不容緩!
陳鈺回到屋里,找出營州的地形圖,在上面圈畫著。
“小姐不是去談藥材的事嗎,怎么又翻起地圖來?”
“先解決后顧之憂再說?!标愨曨^也不抬,指著圖上的云亭山:“明日一早我們先去永和宮。”
據(jù)說自乞戎郡主被匪盜擄走,永和宮就成為匪盜藏身的窩點。
除了亂葬崗上的匪盜,她還沒見過真正的匪盜……昨夜那個人不知是什么來歷。先探探匪盜的窩點,才能選出適合的養(yǎng)兵之處。
與周公子的約定在二十日,應(yīng)該趕得回來。
趁邱影準(zhǔn)備弓箭干糧的當(dāng)口,陳鈺去府衙找侯澤拿路引。她撲了個空,最終在醉紅樓對面的茶肆找到了人。
侯澤心不在焉地啜著茶,一雙眼直望著紅緹房間的窗戶。
陳鈺在他面前坐下,打趣道:“我倒想陪侯捕頭進(jìn)去聽美人撫琴,可惜進(jìn)不去?!?p> 以往,醉紅樓總發(fā)生女眷打上門去的事,老鴇只得下令不準(zhǔn)女人進(jìn)入。
侯澤掃了一眼她身上的白衣,唏噓道:“陳姑娘的日子過得跟唱戲似的,郡王逼婚,大婚當(dāng)日……”他輕咳一聲,接著道:“倒是奇了,永寧郡王竟愿意吃啞巴虧?!?p> 蘇啟興奮勇殺死的那兩個匪盜是永寧郡王的侍衛(wèi),這事兒瞞不過他。
“麻煩這不就找上門了!”陳鈺遞過來一張銀票:“蘇銘成了出氣筒,我要把他弄到京城去,還請侯捕頭開幾張路引。”
“有錢能使鬼推磨,你不如找找門路,給他弄個京城的戶籍。他外祖家不是京城的富商嗎?”
“先到京城再說吧。”
蘇老夫人與蘇銘的外祖沈家不怎么來往,她是怕太子余黨的身份一旦被揭發(fā),會連累人家。好端端一個女兒嫁到蘇家,又千里迢迢到營州,結(jié)果竟死于非命。
蘇家愧對沈家!
陳鈺想起金印的事,思慮再三,開口道:“我在亂葬崗被匪盜嚇破了膽,到府衙問話時有些細(xì)節(jié)忘了講……這幾日我忽然想起來,有一個黑衣人曾拿著一枚金印讓我辨認(rèn)?!?p> 侯澤微抬了一下眼皮。
“侯捕頭收尸時,是否發(fā)現(xiàn)那枚金印?上面好像刻著‘朱厭’二字?!?p> 侯澤皺著眉,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樣:“哦,想起來了。我聽手下一個猴崽子說撿到了什么金疙瘩,他急等錢用,拿去當(dāng)?shù)袅恕!?p> “吳家當(dāng)鋪?”
侯澤點了點頭。
來歷不明的東西,只有吳家當(dāng)鋪敢收。當(dāng)鋪的東家是懷安郡王的岳父,貪婪成性,那枚金印少說也有二兩,只給了十兩銀子。
誰讓人家的靠山硬呢!
陳鈺悄聲道:“下個月我要開一間茶肆,想請侯捕頭和知府大人做個掛名東家。若能多拉幾位大人撐場子更好,按人頭和官階算酬金怎么樣?”
侯澤瞪眼瞧著陳鈺,她算得可真精。
“沒辦法,在營州沒有后臺,哪有我這種小商販的活路?!?p> “若發(fā)了財怎么個分法兒?”
陳鈺笑道:“我取一層,剩下你們看著分?!?p> 侯澤來了興致,竟有這種無本的好買賣。
“若虧了算我的?!标愨曈盅a(bǔ)了一句。
侯澤兩眼放光,撫著下頦沉吟半晌,喃喃自語:“人要少而精才好……”
他忽然抬眸向醉紅樓瞟去。
陳鈺扭頭一看,只見紅緹在窗前望了一望,又閃身走開了。
她是不是也對侯澤有點意思?無緣無故地開窗,還往這里看?
侯澤搖頭嘆道:“今日能得紅緹姑娘一顧,可是沾了陳姑娘的光。”見陳鈺一臉懵懂,他指了指樓上:“那位孟先生在上頭,要不要我?guī)兔魇裁丛???p> 陳鈺認(rèn)真思索一番,搖了搖頭。
雖然她很想給侯澤機(jī)會,可實想不到找什么理由……
“要不我替你把她贖出來?”
侯澤臉上沒有半分喜色,他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像是借酒消愁一般。
“你猜孟離為何不給她贖身?”
“他說他有婚約在身?!?p> 侯澤長嘆一聲:“他是沒那個本事。”
他望著那扇窗,撇著嘴道:“十三年前紅緹的父親隨太子到營州,被瑞王一并誅殺。太子余黨的后人,縱然是孟離,也無法在瑞王面前開這個口,她這輩子是出不來了!”
她是官妓!
她父親是隨父王到營州的朝廷命官……
陳鈺望著侯澤落寞的神情,說不出半句安慰的話來。一個官家小姐,只因父親卷入太子謀逆案,就淪落為風(fēng)塵女子。
她想起那些男人看紅緹時的淫邪之相,心仿佛被人揪住,只覺隱隱作痛。
“我出銀子,你做她的金主如何?”
侯澤一臉苦笑:“我可不敢當(dāng)街殺人!”
金主除了有錢,還要有勢,否則怎么能護(hù)得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