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你把別人的努力當成什么?
一場比賽之后,到現(xiàn)在一個小時過去了,熱度不減,歌頌完美好的友誼之后,是對另外三人的開火痛批,牧承影首當其沖,被罵了個一無是處。
葉蕓凝翻身出了醫(yī)療艙,看了一眼通訊,也感受到了頭大。
校賽不像七校聯(lián)賽那樣引人注目,但校園內(nèi)外,線上線下,卻都有一定規(guī)模的賭場,或是想贏一筆,或是想探尋新人隊伍情況而盯著比賽的人不少,你一言我一語,吵得格外熱鬧。
葉蕓凝走向教室,她一路步履匆匆,推門進入時,連帶著老師在內(nèi),大家都在,于寒正在發(fā)言,手里比劃著什么。
看著葉蕓凝,眾人表情各異,如打翻了顏料的調(diào)色盤,色彩各異,格外精彩。
葉蕓凝先開口了:“我知道的,不用復了,這局最大的問題就是我?!?p> 于寒也是這么想的,這一場下來,問題都是大問題,細節(jié)上反而做的不錯,無論是三人組面對正好克他們的箭陣時的應對,還是林小璨一對一帶走了對面的游走,都是進步的,除了……
“行,怎么說是贏了,問題多還是之前那些問題,先解散吧,各自再琢磨琢磨,不用琢磨這一場,沒什么參考價值,還是多看看以前的吧。”于寒把手里的資料反手拍在了桌子上。
“我可以解釋原因?!?p> “我知道?!?p> 兩個人幾乎同時發(fā)聲。
于寒抬手道:“不用解釋,你那場團賽打成那個樣子的原因在校網(wǎng)上掛著呢。”
葉蕓凝回頭,目光掃過幾人,在牧承影身上著重停了停。
“這場比賽,辯無可辯的,你的全責?!庇诤f道。
“可是它贏了。”葉蕓凝鎮(zhèn)定道。
“贏了就完全不需要反思了嗎?”于寒深吸一口氣,壓著火氣道,“能贏就可以完全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了嗎?是,上了場就是葉隊長說了算了,那我這幾天緊張兮兮地熬著夜幫你做的賽前分析算什么,算無用功嗎?那你跟我直說呀,我就回家睡大覺就好了,那還要我干什么!”
施佩玲看于寒的狀態(tài)就知道這倆人今天見面鐵定吵起來,之前還不停地祈求葉蕓凝能躲著點,最好知道眼下的情況讓兩個人冷靜冷靜,怎料葉蕓凝不僅不躲著,看這情況,還是剛緩個勁兒來就直奔這里了,吵起來是不可避免了。
施佩玲站起來,上前拉于寒,被于寒反手甩開。
“拉什么拉,不用拉,我早就應該明明白白地問問葉隊長了,我,我們,我們隊伍里的人,在你眼里到底算是什么?”于寒的怨氣不止一天兩天了,“我們制定戰(zhàn)略,爭論細節(jié),探尋應對方法,這一切的、一起的努力,在葉隊長看來,算什么?上了場就可以變卦,想不用就隨手棄置,有臨時情況就自作主張地更改嗎?”
于寒是真壓不住火氣了,更壓不住全身的勞累和腦子里繃緊的弦。
“葉隊長,你說實話,我的努力,我們的努力,在你眼里到底算是什么,可有可無的參考,愛用不用的策略,好看的花架子還是任你選擇的笑話,你有沒有真正考慮過我的意愿,還是只是照顧我的情緒而裝作認同,如果是后者,我不需要,我現(xiàn)在就可以退出以后再也不礙著你的事!”于寒說道。
施佩玲強行抱住了于寒的胳膊:“副班長,你現(xiàn)在不清醒,在說氣話,咱先冷靜冷靜?!?p> “不用冷靜,冷靜下來有些話我就說不出來了,我就要問葉班長,是不是我,包括著牧承影包括著其他的隊友,在你眼里就不是人,就只是可以隨意安排的棋子,你會了解棋子的排兵布陣,但不會照顧他們的情緒,不會思考他們的立場,隊伍里除了你和林小璨,其他人就不是人嗎?”于寒繼續(xù)怒道。
施佩玲知道這時候道理講不通,要是把葉蕓凝再激火了,兩個吵起來,更是麻煩。
她便不再廢話,拖著于寒往外走。
論力氣,于寒剛不過施佩玲,幾乎是被拖著往外走的,邊走還是邊說道:“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么自私,隊伍里的人都是人,你不能只考慮你自己,你這樣,哪怕再聰敏再有預判力,你也永遠當不了優(yōu)秀的指揮官……”
于寒被施佩玲強行拽出去了,聲音一直過了好一會兒才平息,教室里卻是相顧無言。
以林小璨看來,她不是很能理解于寒的憤怒,明明一切都處理得很好呀——基本上處理得好——她蕓凝姐姐哪有什么大過錯,就算是生氣,也該是牧承影生氣吧。
林小璨的目光轉(zhuǎn)向牧承影,后者正好起身,走向葉蕓凝:“隊長,我們單獨談談吧?!?p> 葉蕓凝點點頭,兩人上了天臺。
上一次上天臺,還是班長競選結束的時候,牧承影一時不好接受,葉蕓凝追了出來。
這次再上來,最起碼兩個人看上去還是挺平靜的。
“大概到了今天,我才信了一句話,一句我以為的玩笑話。”牧承影看向葉蕓凝,“上次在這里的時候,你說如果我不聽從安排,就會把我調(diào)離隊伍,原來是真的。”
葉蕓凝動了動嘴唇,沒吱聲。
“你是真的,只需要聽話的隊友呀?!?p> 風徐徐地吹過,葉蕓凝摘下了皮筋,披散的頭發(fā)散在了耳后,輕輕飄揚。
“應該不難看出來吧,今天于寒的氣,有部分是為著我生的,我原先也很難接受自己只是按照你的安排行動,出來卻被網(wǎng)上罵成這樣的結果,但看著她替我生氣,我忽然就不氣了,麻煩她了?!蹦脸杏罢f道。
“我確實該抱歉。”葉蕓凝眺望遠方。
“抱什么歉呀,大小姐,你向我道歉,還真是折煞我了。”牧承影搖搖頭。
這話說得奇怪,葉蕓凝投出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以你的機敏,其實能注意到一件事吧,哪怕之前沒想到過,那天碰巧見了格魯達軍校的幾個人,也應該意識到不對勁了吧?關于施佩玲同學的?!蹦脸杏稗D(zhuǎn)身。
葉蕓凝想起來是什么事了:“是,格魯達軍校那幾個男生對施佩玲挺熱情的,不是還有個油嘴滑舌的公子哥說要再約她,我當時確實想到不對勁了?!?p> 徐彬正要是聽著葉蕓凝這話,一準跳起來,他哪里油嘴滑舌了?
牧承影靜了一下。
爭取S級天賦的資源是幸存者基地最重要的任務之一。
施佩玲是S級天賦,還是個女性,到哪里都會是“稀缺的優(yōu)質(zhì)資源”,特別是她還長得很好看。
晨明之翼屬于輔助系契靈,并沒有明顯的攻擊優(yōu)勢,以你懂我懂大家懂的原因來說,施佩玲被分到軍校,不那么合理。
“你覺得是什么原因?”牧承影問道。
雖不知忽然提及這個,和眼下有什么關系,葉蕓凝還是回答了:“很明顯是基地政府的主意,雖說都代表人類陣營,但聯(lián)盟政府和財閥財團的關系其實很微妙?!?p> 葉蕓凝掂量著說:“不能說是敵對,也得是相互打壓,就像我和林小璨就不可能上私立軍校一樣,這背后是很深的政治博弈,無論如何,政府不可能讓給私立軍校一個S級女生的——王屬軍校便是最安全的屬地。”
牧承影看著葉蕓凝:“這樣的可能性確實更大些,也是,這些個是是非非,在葉巧書所長身邊長大的女孩,總能看得比我們更遠一些?!?p> “有話直說,”葉蕓凝待他可不像待于寒那樣客氣,“你不用整這些彎彎繞繞的,咱倆認識這么多年了,你直說,我還能再罵你不成?”
牧承影笑了:“是,是我啰嗦了,只是剛剛那個問題的答案,你知道我剛起疑的時候是怎么想的嗎?我想,哦,這樣呀,諾嘉學院要她,應該是為了給大小姐湊一支5S的隊伍吧?!?p> 葉蕓凝的目光轉(zhuǎn)向他。
“你應該知道,S級天賦的新生兒,一年生不了幾個,還有一些會選擇去研究所,哪怕是公立軍校之首的諾嘉學院,一年內(nèi)也很難收到五個S級,可偏偏,我們這一屆齊了,你覺得是運氣好嗎?”牧承影問道。
葉蕓凝一時無法回答。
“我能告訴你,不是,我去年就想入學的,可是我的申請卻‘一不小心’被諾嘉學院的審核人員落下了,讓我只能晚一年再報?!蹦脸杏奥曇舻统痢?p> 葉蕓凝更無法回答了。
“你應該知道為什么,因為我們這一屆有林大小姐,林小璨在王室是什么背景你比我清楚,政府高官有沒有能耐扣下我的申請你也比我有數(shù),你,你應該能想明白……”牧承影也有點說不出來話了。
“幸存者基地內(nèi)已經(jīng)廢除血緣論親制了?!比~蕓凝很官腔地開口。
牧承影冷笑一聲。
“那可能只是你的猜想,”葉蕓凝一板一眼,“那可能真的是‘意外’呢?”
牧承影搖搖頭:“意外,你覺得幾分可能是意外,說是意外你信嗎?傻子都不信吧!一開始我也以為是我的哪一步出了錯誤,投遞出現(xiàn)了問題,后來我用盡辦法,幾經(jīng)周轉(zhuǎn)找到了校方的工作人員說明情況,這樣總可以彌補了吧,但還是不行,我都沒明白這為什么不行!”
牧承影的聲音很沉悶:“在我報考失敗之后,卻忽然有人找到了我,自稱是靈能研究所的人,說希望我協(xié)助一個為期一年的實驗,正好是報不上名了,我也就同意了這個要求,不再追究軍校的事情了。我去了,基本上都是一些常規(guī)訓練,常規(guī)檢查,記錄身體數(shù)據(jù)什么的……沒什么,沒什么大不了的?!?p> 他到最后已經(jīng)說不出來話了,一切的含義都在言下,根本沒那個什么計劃,就是政府為了拖他一年,故意而為之。
“我,無話可說,我信你,但,也請你相信我,在今天之前,這件事情,我和林小璨,都一無所知?!比~蕓凝開口,又不甘心似的補了一句,“——而且,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想?!?p> “我知道,林小璨不是這樣的人,這個我還是信的?!蹦脸杏俺读顺蹲旖牵翱墒窍嘈庞衷趺礃幽??我還是放不下,這事情或許不涉生死,甚至與你們無關,可他就是卡在我心口的一根刺,扎得我心里難受,有時候甚至有點無法面對你們。”
葉蕓凝不說話了。
“唉,其實我不應該跟你訴苦的,你比我還可憐呢,公主的小伴讀?!蹦脸杏坝值?。
——“公主”。
若按照舊時代的血緣論,林小璨——該是幸存者基地中唯一的公主。
“我還算是‘碰巧’被安排上的,而你可是指定的陪讀,林小璨跟著你,你的才華與榮光就永遠有她的一半,不是更不公平嗎?”
葉蕓凝在牧承影的話語中思索一瞬,眼前若有若無的場景閃過,似乎是幾人交談的場景。
像是抓不住的夢一樣,場景轉(zhuǎn)瞬即逝,葉蕓凝勉強抓住了一點痕跡的印象,是葉巧書面對數(shù)人,不情不愿的憤怒。
很難想象葉巧書那樣基地標準模板雕刻下的人,還能露出那么生動的表情。
資助人,真的那么輕易地就能交托出她對這個孩子的控制權嗎?
葉蕓凝看不見的前因后果被串聯(lián)起來,在牧承影的提示下,由林小璨的身份,指向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葉蕓凝盡可能調(diào)整呼吸,不在牧承影面前露出端倪,淡淡一笑道:“可能吧?!?p> 牧承影睜大了眼睛:“你真的不在意?”
“但是我并不認同你那句話,什么叫‘公主的伴讀’,你覺得我和林小璨比,誰是公主?”葉蕓凝反問道。
“這確實,”牧承影點點頭,不得不承認,“林小璨雖是刁蠻了些,但是她拿你當公主?!?p> “只能是,雖然這背后彎彎繞繞一大堆,但我和林小璨的關系不因任何外力而維持,她本是擅長速度,我卻一定要她出輸出,她也聽我的,練得比常人刻苦很多,我認可她的能力,也包容她的品性,她以同樣的真誠回饋給我,這是沒有任何外因的。”葉蕓凝說道。
牧承影點點頭,若有所思。
眼看著把牧承影忽悠住了,葉蕓凝輕呼出一口氣。
牧承影思量了一會兒,又開口道:“或許是當局者迷吧,我替于寒說句話,于寒對你一半的意見,都是林小璨作出來的,她也就對你尊敬,其他人,對誰都是刁蠻,尤其是對于寒,有理沒理的都要爭論一番,還要以你的名義爭論,你們倆關系能好才怪了?!?p> 葉蕓凝扶額:“我想,小璨她沒有惡意的?!?p> “我知道,就像今天你也沒有惡意一樣,”牧承影這時候格外冷靜,“你就是知道網(wǎng)上會有這樣那樣的聲音,才需要一場觀賞性高的團賽證明一切的,事兒你沒辦錯,我也能理解,罵兩句就罵兩句,也不至于少塊肉,我也算‘年少成名’,以前在聯(lián)賽的時候也沒少被罵,沒事,今天的比賽,你不用對我愧疚?!?p> 葉蕓凝靜靜地聽著。
“于寒今天也是,脾氣急上來,其實是一半氣你,一半氣自己,氣你的是沒按照賽前商定的安排來,這個你們自己溝通,氣她自己也是沒關注到網(wǎng)上的動向——這本該是她職責范圍內(nèi)的事情?!?p> “事情沒處理好,一直到你安排下輿論都反轉(zhuǎn)了,她才姍姍注意到,也是對自己恨鐵不成鋼,一股腦都撒你身上了,也是太片面了些?!蹦脸杏罢f道。
“謝謝你的理解,我是真沒覺得自己今天所做是錯的,任何時候都有特殊情況,放著突然出現(xiàn)的情況不管,而只照著原先的安排盲目進行,那才是真蠢。”葉蕓凝道。
“我想給你的提醒,就是林小璨的,那位公主殿下,除了對你推崇備至,對誰都是一副任性刁蠻、不講道理的模樣,可是得好好管管?!蹦脸杏靶χf,“眼下就有一個很好的機會呀,讓于寒來修理修理她?!?p> 葉蕓凝這才明白,牧承影給她繞了這一大圈的目的。
“你說的,倒也沒錯?!比~蕓凝思考道。
“你們這么真刀真槍地吵一架,對事不對人,倒也是好事,反正早晚得吵,吵了沒心事,她也要反思你也要反思——放心吧,施佩玲也是聰明人,能勸到于寒的?!蹦脸杏罢f道。
葉蕓凝扶額:“叫你這么一說,林小璨確實是有不少問題,而我還真不好下手修正,可把她交給于寒,不會把于寒氣出個好歹來吧?”
“你管呢?”牧承影一抬手,“我倒覺得沒啥事,于寒知道林小璨孩子脾氣,跟她生氣和跟你生氣肯定不是一個氣法,她不至于那么脆弱?!?p> 牧承影話音一轉(zhuǎn):“再說,如果于寒真能盯準了林小璨,對林小璨來說是好事,對隊長你來說,也是好事,于寒就不至于每天盯著隊里那點事了?!?p> 葉蕓凝一瞬間竟然覺得他說得真是太有道理了。
牧承影乘勝追擊道:“正好你這次和于寒吵了一架,雖然是她單方面輸出,但也是個應該緩和你們倆關系的機會,你就拿林小璨送過去當投名狀好了,走位意識訓練的事,我也會在出雙人賽的時候,幫你訓練著的。”
葉蕓凝一時讓他忽悠住了,竟是迷迷糊糊地點點頭,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