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遠去的褚子河和李戈,沈著忍不住想到那些和一起長大的師兄弟,不知道如今他們過得怎么樣了,是否還會想念自己?
他兩人剛走沒多久,南候夫人便匆匆忙忙的來到了書房。
“今天的事情你不給為娘的一個解釋嗎?”南候夫人坐在離沈著不遠處的桌子前,一臉期待的看著沈著。
沈著自然知道她問的什么事情,為了不讓南候夫人誤會,便耐心的跟她解釋道。
“娘,我說了多少次了,我對楚家小姐沒有興趣。今日的事情,不過是大街上遇見了,我可連句話都沒跟她說?!?p> 饒是沈著怎么說,南候夫人卻一點都不信:“若真如你所說的,那旁人怎么會說你對她含情脈脈,難分難離?”
沈著心叫冤枉,誰知道長安城這些年人吃飽飯沒事兒干,竟會這么愛傳閑話。
“娘,那你是信他們?還是信你兒子?”
沒了別的法子,沈著也只有對南候夫人撒嬌,清澈的雙眸討好的望去,嘟著嘴,好似他還是孩童時依偎在南候夫人懷里撒嬌的樣子?!澳铮魅站妥屛胰フ姨翘前?,她一個人在家可無聊了?!?p> 沈著一撒嬌,南候夫人就拿他沒了辦法,這些年別的地方?jīng)]有長進,倒是討好自己這件事長進了不少。一犯錯就躲到自己身后,還很是囂張的對著南候和他大哥叫囂,有本事你們來打我啊。
看著沈著撒嬌的模樣,南候夫人突然間覺得時間好像回到了許多年前,他那時小小的個子,拉著他大哥的手一步一停的走到自己面前,一連大人模樣的訓著他大哥。
“哥,你別總跟父親學他的冰山臉,學好了你是長安城第二個十七王爺,學不好可就成了刑場上的儈子手了。”
說完他將他大哥的手放到自己面前,“快,給母親笑一個,讓母親知道你還是個喘氣兒的人?!?p> 可是他大哥最終還是長成他父親那般,不茍言笑,彬彬有禮。后來他們兩人的角色便換了過來,成了大哥日日只在他身后對敦敦教誨。
“你已經(jīng)是一個大人了,做事就不能穩(wěn)妥一些?”
“院子里的桃樹是你砍斷的吧?你知道不知道你砍斷了桃樹今年母親就沒有桃子吃了?”
“今日又在屋里待了一天?你說你有時間就不能看會兒書,竟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p> “不能好好走路嗎?地上的石子礙著你了?”
……
見南候夫人不說話,沈著連忙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依偎在她腿上,為她描繪著自己未來的美好生活。
“我要娶的那個姑娘啊,美麗可愛,宛若天仙,是除了娘以外,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p> 南候夫人的思緒被沈著打斷,回過神寵溺的笑笑,“好,那為娘就等著你帶個貌若天仙的姑娘回來?!?p> 沈著開心的笑笑,想到今日沒能追上唐蠻,不僅有些悲傷,于是趕緊轉開話題。
“我的事娘放心就是了,您要是操心,也該先操心我大哥,你說他二十六了都沒成家,我怎么能趕在他前頭成家呢,讓人家笑話?!?p> 南候夫人低下頭怒笑著看著沈著:“你哥遠在邊疆,怎么成親?”
沈著的大哥沈睢此次被皇上派去邊疆整頓農業(yè),因此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他回不來自然也成不了親,所以沈著才把他拿出來做擋箭牌。
“那等他回來您再操心。”
“你哥在邊疆最多也就待一年半,為娘也得趕緊張羅著看哪家的小姐跟你哥般配,等他回來就讓他成親。等你哥成了親,看你還有什么好說的?!蹦虾蚍蛉艘彩悄蒙蛑稽c辦法都沒有,他這個兒子總是有無數(shù)的理由能說服她。
“好好,那就等大哥成親以后你再來逼婚?!鄙蛑粗虾蚍蛉?,面帶笑意,一年半說不準會發(fā)生什么變數(shù)呢。
“你這個孩子,為娘有逼著你嗎?”
“我娘可好了,從來都不會逼著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呢?!鄙蛑杨^俯在南候夫人的膝蓋上,一臉的討好。
南候夫人無奈的搖搖頭,又被他將了一軍。
“好了,天色也晚了,跟為娘一起去吃飯吧?!?p> “恩恩?!鄙蛑鴼g快的點點頭,站起身來,扶著南候夫人便向吃飯的大廳去了。
晚飯過后,沈著又陪著南候夫人說了一會兒家常,才被放走。
看著時間已經(jīng)晚了,沈著才悠閑的出了門,白天不方便找人,夜晚卻是好時間。
他出了門,向著馬車遠去的方向緩緩走著。
夜晚的長安也是美的,少了白天的熱鬧繁華,燈火闌珊的長安更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緩步在少有人的街道上,兩邊是燈火通明的酒鋪,走著走著,時不時就能聽到爽朗的笑聲,和婉轉動聽的琴聲與歌曲。
一曲曲,一首首,時而歡快悠閑,時而悲痛感人,唱不盡的人情冷暖,卻仍心懷希望。
走著走著,沈著突然覺得琴曲的聲音停了,耳邊卻傳來一句又一句,‘客官,進來坐啊?!?p> 唐蠻站在蝴蝶歌二樓,目光淡然的看著這個繁華的長安,無論過多久,這里都是一樣的繁華熱鬧。長安城每日都會有悲傷的故事,可是長安卻永遠都是幸福的。
“阿蠻。”身后突然傳來杜媽媽的聲音:“有位公子找你。”
唐蠻正欲回頭,卻看到在離蝴蝶歌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穿著白色袍子的少年,雖然燈光有些昏暗,但依稀還是能看到那個身影正是沈著沒錯。夜里看不清沈著的臉,但是卻還是能看到站在那里的那人英俊不凡,器宇軒昂,不然唐蠻也不會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他。
只是他為何會來這種地方?
沈著也看到了唐蠻,在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走錯了地方時,目光掃向四周正想看看自己究竟在何處,卻看到她穿著一身潔白的素衣站在閣樓之上,就像自己來這里第一眼見到她時的樣子。看起來弱不禁風,身體里卻有一股不服輸?shù)木髲姟T鹿庵校拖袷莻€仙子一樣,站在云端,俯視著蕓蕓眾生。
可是那里不是云端,是青樓。
唐蠻見沈著也看到了自己,便轉身走了進去。這還是他心中那個才華橫溢,舉世無雙的沈著嗎?
就在沈著愣神之際,褚子河和李戈、楚和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看到沈著褚子河和李戈一臉的鄙視。
“李戈,你說之前那個一副君子模樣說不來的人,是我們的沈大公子嗎?我是不是眼睛瞎了,竟然會在這里遇見他?”褚子河陰陽怪氣道。
可是沈著卻沒有心情和他斗嘴,以為她去了十七王府,卻不曾想她來的竟是這里。
后悔,自責。
一向風輕云淡的沈著,心里此時竟激起漣漪。如果自己當時還能多活一刻,能擋在白柒柒面前替她擋下那一劍,是不是她就不會死?
如果當初自己第一眼見到唐蠻的時候就把她帶回南侯府,是不是她就不會淪落到以賣身為生?
白柒柒,唐蠻,無論是誰,難道注定我誰都保護不了嗎?
沈著不說話,一旁的幾人卻沒放棄打趣他。
“你眼沒瞎,這里站著的確實是沈著?!崩罡旰貌荒醯恼f道,白瞎了褚子河醞釀好的一臉表情。
褚子河無奈的看了一眼李戈,又看看楚和,“這是你姐夫嗎?”
“子河,話可不能亂說,我姐還沒和沈著成親呢?!背陀行┎粣偟?。
出神到這,沈著想不回過神都不行。褚子河這個唯恐天下不太亂的人,他若再多沉思一刻,指不定聽到多夸張的話。
“多謝褚兄關心,我和楚家小姐之間并沒你說的那般,沈兄以后還是不要再說這些有的沒的,我到無所謂,反正臭名早已在外,只是姑娘家的清譽可毀不得?!?p> 溫潤如玉的少年,即使在最心急的時候,也仍說的不緩不急。不過那嘴角絲絲邪惡的笑意,卻告訴其他三人,他沈著并不怕被是非纏身,你們若也不怕,那就繼續(xù)說,他正好也可以看個熱鬧。
楚和接著道:“就是,沈兄本就無意,褚兄以后切莫再說我姐的閑話了?!?p> 楚家里,楚和算是個難得的明白人,有機會與沈著單獨相處時,也常會略帶歉意的對沈著說,不要介意他姐姐的做的這些事,喜歡一個人,誰又能真的控制住自己的內心?
因此沈著對楚和的印象還不錯,平日里見到褚子河打趣他,也常會幫上幾句嘴。
只是沈著心里清楚,他和楚和是不可能成為朋友。雖然兩人都不是計較之人,但日后那件事,卻不是不計較就能做朋友的。因此這些年來,沈著與他雖然見面也會說話,卻盡量不與他深交。
楚和是有情之人,所以沈著并不希望將來因為那件事讓他心里難受。
褚子河本意只是想說句玩笑,卻沒想到這個玩笑開的并不特別好,一時間心里有些不快,“好,以后不說了?!?p> 沈著輕輕一笑,既然唐蠻在這里,那褚子河他們自然是不能再進去了??戳搜廴?,李戈和楚和到還好說,夜快深了,讓他們回家并不是件難事,只是褚子河要恐怕需要費些口舌。
于是一本正經(jīng)的對褚子河道:“褚兄,夜已深了,你若回去晚了,是不是又要被西候爺一頓責罵?”
“你……”被沈著說中的痛楚,褚子河心里更是不爽,可奈何沈著說的確實是事實,他已經(jīng)出來又一會兒了,若回去晚了被他父親看到,日后怕好長一段時間晚上都不能再出來了。
想回擊沈著,可偏偏南候從來都不管沈著,最后只得不悅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別得意,等再過兩年,我父親也就不會再管我了。”
“要不我們回去吧?”楚和看天色晚了,心里不僅有些害怕,他要是回去晚被逮住,也是少不了一頓責罰的。
“嗯,要不改日再來吧?!崩罡暌灿谢厝ブ?,抬頭看了一眼歌舞升平的蝴蝶歌,又飛快的搖了搖頭,“這地方,以后還是不要再來了?!?p> 沈著看了眼李戈,點頭笑笑,又看向褚子河:“好好,那再過兩年褚兄說去哪,小爺都陪著你去哪如何?”
“切~我們才不會帶著你呢,你就自己悶在家里做那些誰都叫不上名字的東西吧?”
褚子河說著,拉起李戈和楚和的袖子就往回走去。
李戈回過頭看沈著并沒有跟上來的意思,便問道:“沈兄,你不回去嗎?”
沈著笑著對他揮揮手,道:“我不用等兩年就可以晚回家?!?p> 李戈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只覺得拉著自己的褚子河走的更快了些。
回頭看向身后的少年,他早已轉過身去,目光投向蝴蝶歌的二樓,李戈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是那二樓什么都沒有。
他這才想起,剛才見到沈著的時候,他的目光就一直盯在那里。
蝴蝶歌。
那里會有誰讓他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