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棠一手把著胳膊,燈下她白皙的皮膚上有不少紫中帶黃的印子,一看就不是新傷。
她默了一會兒,才小聲說:“三天?!?p> 賀竹年重重的吸了一口氣,用左手按了按眉心,好像要拼命壓抑住翻上來的情緒。感覺有人在他毫無防備下,將火藥里混著刀槍劍戟塞進五臟六腑,扎的他又疼又怒,同時無名的火升騰而起,卻找不到能發(fā)泄的出口。
“怎么不早告訴我?”
“怕耽誤你的事,你最近這么忙,一來一回太浪費時間,再說也不是什么嚴重的傷,我都習慣了,過幾天就好了……”
周海棠越說頭越低,聲音也越來越小,她直覺賀竹年會生氣,雖然可能不是針對她。
“把頭抬起來,”賀竹年放下揉眉心的手,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你被人打傷又不是你的錯,不要這樣……”
周海棠聽話了抬頭,心里很沒底的問:“那你是不是就不生氣了?”
“我為什么生氣?”賀竹年眼神并不溫柔,甚至有些嚴厲。
周海棠看他這樣,立馬心虛,半晌才喃喃道:“因為我瞞著你,沒第一時間告訴你……”
賀竹年果然輕聲哼了一聲,有些挖苦的表揚了一句:“還算孺子可教?!?p> 他輕輕擺了下手,示意她坐下。
“先吃飯,”賀竹年說:“一會給你上藥。”
明明見面應該很高興,因為傷的事,這頓飯吃的異常沉默。
賀竹年眼睛里有明亮銳利的光,這讓將近一周沒見到他本人的周海棠稍微有些陌生。
“咳咳咳,”她清了清嗓子,主動問道:“你是忙完了嗎?”
“沒有,”賀竹年淡淡的答道:“昨天加班多弄了點?!?p> 所以是特意回來看她的嘍。
周海棠很難不這么想。
可是看賀竹年板著的臉,她又不敢高興的太明顯。
她飯量小,比賀竹年先吃完,放下筷子后也沒下桌,就靜靜的看著他吃飯。
賀竹年在她的注視下吃了兩口,就把筷子放下了,用手捂著胃,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周海棠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查看。
“胃疼?!辟R竹年低聲答。
“你有胃?。考依镉兴巻??”
賀竹年搖搖頭:“沒事,一會兒就好了?!?p> “……這么生氣嗎?”周海棠用手輕輕順著他的背,咬著嘴唇說:“那以后再也不瞞你了,你別生氣了行嗎?看你疼的額頭都冒汗了……”
賀竹年主動拉下她的手,仔細的檢查她胳膊上的淤青。
周海棠配合的翻轉(zhuǎn)胳膊,同時感覺到他手心里都是冷汗。
“我沒生你的氣,好吧……是有一點,但主要還是跟你爸,跟我自己生氣,是他打的你吧?!?p> 周海棠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紅著臉點點頭。
“我早該想到的,你現(xiàn)在放暑假,碰到他的幾率比之前要大,應該提前囑咐你……”
“可是誰也不能預知呀,你……不要氣了……”周海棠輕輕搖著他的手,軟聲說道。
“你呀,就是太好欺負了,”賀竹年閉了一下眼睛說:“我得想想,讓我想想……怎么辦……”
周海棠看著他因為疼痛蹙起的眉毛,想伸手去撫平,攥了攥手指,沒敢伸手,這才小聲辯駁:“我才不好欺負……”
賀竹年看著她,笑的很無奈。
“以后要及時說,要懂得保護自己,還有十幾天就要測驗了,不能再出意外了,知道嗎?”
“嗯嗯,明白了?!敝芎L氖箘劈c點頭。
賀竹年看她小心翼翼的哄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他不愿周海棠因為自己幫了她,就萬事都遷就。
那不是他想要的。
賀竹年站起來,輕輕放開她的手,像個哥哥似的輕拍她的頭,說:“我有些時候,其實控制欲挺強的,就是總覺得自己想的明白,自己想的都對,所以特別愛指手畫腳。”
“次數(shù)多了,就容易忽略別人的感受,如果我說的不對或者讓你心里不舒服了,你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我最希望的,還是你能輕松些,快樂些,懂嗎?”
“懂啊,我明白的,”周海棠忙不迭的點頭:“你可能覺得我年紀小,獨立思考能力不足,可是我能分清好壞,我不會一直遷就誰,是真的覺得你說的對……”
“你覺得我什么都聽你的,怕我委屈自己,是不是?”
賀竹年點頭,他確實怕會這樣。
“所以你看,我們都這么為雙方考慮,就更不存在委不委屈誰了呀!”
聽她這么說,賀竹年慘白的臉上的表情終于柔和起來,他去柜子里把醫(yī)藥箱拿出來,找了止痛片用水送了下去。
“過來吧,”賀竹年讓周海棠坐他身邊,拿出熟悉的瓶子,問道:“現(xiàn)在還疼嗎?說實話。”
“有一點兒,”周海棠討好的笑了笑:“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管我了呢!”
賀竹年戴上醫(yī)用手套,瞪了她一眼:“胳膊伸過來吧?!?p> 上完藥后,賀竹年把垃圾都收拾好丟了出去,回來的時候直接進了書房,細細查問了周海棠最近的進度和掌握情況。
“時間有些緊張,要抓好得分點,”賀竹年拿過一套英語卷子做例子:“你聽力不好,短時間練效果不明顯,這部分不用太花時間,正常做題就行。選擇和完型這種涉及語法的,你掌握的很好,可以著重練一下。”
“其他科目也是,我明天回來跟賀雪溝通一下,這個入學測驗只看總分,總分能進市實驗前二百,就沒問題了?!?p> “那我考試通過了,再開學就能直接去嗎?”周海棠問道。
“嗯嗯,那天開完家長會,我已經(jīng)跟老胡溝通了,手續(xù)的事你不用操心,等你通過測試,自然有老師聯(lián)系你?!?p> 說罷,賀竹年用手按了一下胃,臉色還是有點白。
“竹年哥,你去休息吧,”周海棠勸道:“我今天就剩背的東西了,你不用在這陪我?!?p> 賀竹年搖搖頭:“我自己也有要弄的資料,你看你的,有不會的問我就行?!?p> 這幾天氣溫很不穩(wěn)定,有時下過一場雨后,能稍微涼快些。天氣稍微晴朗一點,就又開始悶熱了。
賀竹年穿著休閑的T恤坐在書桌對面,戴了一副無框的防輻射眼鏡,手在鍵盤上敲得飛快,就沒怎么停過。
偶爾抬頭看一眼周海棠,正好跟她投來的目光相撞,兩人相視一笑。
周海棠說要背東西,但最后還是把數(shù)學習題拿了出來,抽空把之前怎么都研究不透的題型給賀竹年看。
賀竹年最會把復雜的題型簡單化,不到半個小時就把她一周的疑問都給說通了。
周海棠默默在心里膜拜了一下,這才開始收拾書包。
就在她要往出走的時候,賀竹年跟著同時起身,像是想說什么,但最后還是沒出聲,沉默的陪周海棠出了小區(qū),一如既往的看著她往家走。
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周海棠雖然不怎么關心拳館的生意怎樣,但現(xiàn)下正值暑期,一年之中的旺季,本應該是客流量最大的時候。
每年的火爆場景她還記得,但今年不光在編的教練少了一半,連來打拳的客人都沒有幾個。
周志勇在拳館待的時間比以往略長,上午基本都在,酒倒是很少喝了,有時候還會親自上場指導學員打拳動作。
那個女人幾乎天天來,耀武揚威的在樓下轉(zhuǎn)幾圈,然后直接拿著鑰匙上樓待著,偶爾還會給周志勇收拾屋子做飯,也不知道兩人是不是打算領證。
周海棠好幾次都感覺自己的房間被翻過,雖然沒丟什么,但總歸有種被侵占領地的感覺。
于是她越發(fā)的少上樓了。
賀竹年說話算話,忙了一周后,日子就恢復成之前的樣子了,他又接過周海棠的數(shù)學和英語,補習的進度逐漸加快。
學習任務越來越重,周海棠早就忘了之前答應周志勇要接手前臺的事,原本她也沒放在心上。
直到林林走的前一天,他刻意等在家里,警告周海棠明天不要忘了去拳館上班。
周海棠想反駁,但是立馬想起賀竹年的囑咐,就沒跟他爭辯,默默的回自己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