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耀
江明順一臉懵地摸摸頭,遲疑地答道:“應該沒有吧,從沒聽過這個名字。”
想到自己幾十年也沒去過幾次糕點店鋪,他心虛地補充一句:“府城可能有,只是沒傳到咱們這兒來。”
聞言江錦瑜拍拍手,興奮地抱住她爹的手臂:“爹,咱們做了飴糖去賣吧!”
不愿給閨女潑涼水,江明順委婉提醒:“那是什么?爹不會做?!?p> 江錦瑜眼睛亮晶晶的,語氣輕快:“我會!”
其實比起膠體狀的麥芽糖而言,做固體飴糖還要更多幾個步驟。
只是眼見分家后,再不可能像前幾年那樣一年也只能做個二三十斤。
整個廣信顯才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會在生病時去買麥芽糖當藥?
到了那時,藥鋪收購價格降低還是小事,完全賣不出去才是最主要的問題。
被當作藥的麥芽糖容易市場飽和,江錦瑜意味深長地摸著下巴想,那她就把飴糖當點心賣好了。
又得了一條來錢的路子,江明順只覺得心里似是有把火在燒,一時竟是坐立難安起來。
可惜最近不得空,今年新發(fā)的麥芽都還沒能長成,哪里能立時就做出飴糖來?
天色漸暗,江明耀終于從鎮(zhèn)上趕了回來。
他進門時江家眾人正圍在一起吃晚食。
江永生一見便厲聲喝道:“你給老子站住!”
他用力一拍桌子:“兩天前我便使了你二哥去鎮(zhèn)上叫你回來,你拖到現在才回。你既是不把我這做爹的當回事,往后便再不要進這家門!”
江明耀不敢再動,只能站在門口巴巴地看向楊氏。
這能怪我嗎?他只覺得自己著實委屈,他只是個沒背景的農家小伙計,哪里能說走就走?整個鎮(zhèn)上不知有多少人等著他出錯,才好頂了他的位置。
更何況,江明耀悄悄掃一眼江明順,又不是給他分家,作什么那么急著要他回來。
楊氏見老頭子發(fā)火,連忙上前打圓場:“這哪里是明耀能做主的?你不是一向叮囑他好好做事?他這是把你的話記心里了?!?p> 江明耀連忙點頭:“是,是,爹啊,您不知道,前幾天店里實在是忙,我今兒一得了空便同掌柜請了假趕回來?!?p> “是啊,三弟也是不得已,他平常是最聽爹的話了?!苯鬏x也站起來打圓場。
有了梯子下的江永生消氣不少,只是,他余光掃過旁邊的江明順,見他只是耳觀鼻、鼻觀心地盯著自己的碗,不由得在心里長嘆一聲。
往常家里似有這樣吵鬧的事,明順總是第一個站出來,生怕他氣壞了身子。
現下仿若外人一樣看著,江永生有些埋冤他的狠心,難不成大伯就不是長輩了?哪里就能讓他生分至此?
江明順自然感覺到了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只他如今并不想參與到他們一家的事里頭去。
當爹的教訓兒子,他這么一個隔房侄子有什么好說的?平白惹人厭。
江明耀到底還是進了屋,江永生雖臉色僵硬,卻也沒有硬要阻止,一屋子人就這么不尷不尬吃了晚食。
眼見已經開始收桌子,江明順抬手一抹嘴,笑道:“三弟事情多,忙得很,如今好容易在家,可有時間幫大哥把坡上那塊地收拾了?”
倒不是他就缺了江明耀這么個勞動力,只是這卻是黃田村的習俗,若是兄弟建房不去幫忙,反倒才是惹人說閑話。
“好!我請了三天假,明兒就去幫大哥鋤草去?!苯饕滤僬f出什么過段時間再請假回來幫忙的話,立時便答應下來。
荒涼了二十幾年的半坡上終于又有了人氣。
有那好熱鬧的村民便借著去河邊打水的借口幾次三番從坡下路過。
“爹,”江錦瑜一臉深沉地拉了拉她爹的衣袖:“今兒晚上李三嬸肯定不會再趕李三叔出來打水了?!?p> 李老三是村里出名的懶漢,連村里小孩都知道李三叔家兩口子天天為了擔水的事打架。
江明順疑惑:“你怎的知道?”
江錦瑜得意地朝前面揚揚下巴:“我今天上午已經瞧見李三叔來打了四回水了?!?p> “狹促鬼!”江明順失笑,抬手輕輕在閨女頭頂拍了拍。
早先原只有江家三兄弟一人拿了把鋤頭翻地挖草。
漸漸便有路過的江氏族人見了也回去拿了東西上來。
江永生雖只有江長生這一個親弟兄,堂兄弟卻有好多個。
江氏是個大族,只年底祭祀時才有機會全部聚在一起,往常都是各個房頭之間互相走動。
似江永生、江明順這一支,常常來往的就只有江永生的親叔叔江元保一家和族長一家。
現下正站在旁邊灌木林的便是江元保的長孫江明德,他把砍下來的樹枝用力遠遠一拋,大聲朝江明順道:“明順哥,這些樹枝都收起來當柴禾罷?”
江明順聽了連連點頭:“勞煩明德兄弟了?!?p> 不只是江明德,眼下茅草屋周圍零零散散站著十來個人,個個俱是正當年齡的干活好手。
只除了正坐在門檻上抽著旱煙的老頭。
江永生背著手走過去,同他坐在一處:“二叔,您怎的也來了?”
“你干的好事,”江元保撇了一眼這越老越不著調的大侄子,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倒是越來越能折騰了?!?p> 怎么又要怪我了?明明是對大家都好的事,偏叫他做了壞人,江永生心里嘀咕。
只是卻不敢說出來,就他二叔這脾氣,真能干出當著一幫子小輩的面給他來一巴掌的事。
那他哪里還有做長輩的威嚴了?
“二叔啊,我也是為了子孫后代好?!苯黜樳B連服軟。
“嗤,”江元保不屑地敲敲煙灰,站起身來:“你還是想想到了下面如何同你爹娘說罷?!?p> 一旁鋤地的江明輝踟躕著不敢過來,他打小就對這個生氣了就拿煙鍋揍堂弟們的二爺爺實在畏懼得很。
見兩人臉色都不好,他估摸著恐怕是在說他大哥的事。
這讓他更不敢過去了,這幾天他在村里聽了不少閑話,再是個不曉事的腦子也知道了此番他爹這樣做是為了他和他弟。
可是,江明輝煩躁地用力一揮鋤頭,又不是他想出來的法子,怎的人人都是一副他做錯了事的樣子。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羨慕的朝他弟看了一眼。
還是他弟好,往城里一躲,啥也聽不到了,怎的他爹當年就不送他去城里當學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