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你是說你早就打算廢除萬獸園，是為了打壓丞相一黨？”

　　“是，本王與丞相在萬獸園合作，本就是形勢所迫。彼時新帝登基，本王在朝中根基尚淺，需與丞相虛與委蛇。如今，本王已完全執(zhí)掌兵權(quán)，自然要廢除萬獸園，斷丞相的財路，重創(chuàng)其黨羽?！?p>　　“所以，司天監(jiān)占卜時，你刻意拖延時間不往回趕？”

　　“是。本王是為了成全你?！?p>　　“成全？是利用吧！”

　　我和趙墨淵一問一答。

　　我沒忍住，端起一杯酒，全部揚(yáng)在他臉上，酒水滑過他棱角分的下顎。再烈的酒也不及他的一句話，傷我五臟六腑。

　　段凌霜以為自己坐山觀虎斗，卻不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趙墨淵把自己當(dāng)做什么？是他手里聽話的一把刀嗎？還是他眼里自作聰明的傻子？

　　我目眥欲裂，“趙墨淵，你個混蛋！”

　　他抬起衣袖，輕輕擦拭臉上的酒漬，平靜又冷漠地看向我，“這就是朝堂斗爭，容不得心慈手軟，更容不得私情。

　　盡管本王對你有情，但居于高位，本王必然要做該做的事，你身為太后，亦不例外。”

　　我嗤笑一聲，竟無言反駁，因?yàn)樗f的都是對的。

　　“那哀家是不是該尊稱你一句，‘老師’呢？很好，你今夜安排的所有事情，說的所有的話，哀家都記住了?！?p>　　趙墨淵語氣趨于緩和，“你想通了嗎？朝堂險惡，你不該涉足，待在本王身邊……”

　　我打斷他的話，“不可能。哀家要說的是，今日你對哀家所做的，哀家將百倍還之。你教給哀家的心狠手辣，總有一天你會感受到。”

　　他眸色幽深，像是月下深草，風(fēng)過作響，又像是無奈嘆息，以為今日所作所為，會叫我打退堂鼓，不再與他為敵，卻不想，更是激起了我內(nèi)心的斗志。

　　“知己知彼，別忘了，哀家也很了解你，總有一天會擊中你的軟肋?！?p>　　趙墨淵反問，“那你知道，本王的軟肋是什么嗎？”

　　“什么？”

　　“恐怕是你……”夜風(fēng)獵獵作響，他的聲音似乎淹沒在湖水中。

　　碎的枯干曇花瓣也隨之揚(yáng)散，是再也抓不住的光塵，正如我和他，不再回首的兩道背影。

　　今夜放下了，也徹底拿起來了，竭盡全力。之后幾日，段凌霜都在思考如何扳倒趙墨淵。

　　總之，我要拉攏和鞏固其他勢力，才能與其抗衡，李稚那邊，我還需要進(jìn)一步鞏固。

　　隨后，我擺駕至乾清宮，一踏進(jìn)內(nèi)殿，便襲來一股墨香味，地上堆放著許多書籍，有些凌亂。

　　我邁步向前面的書桌走去，腳尖不小心磕到了地上散亂的書卷。這時，少年慌張的身影，從書中躥出，趕忙虛扶住我。

　　小皇帝面上無措，“還請母后恕罪，這地上的書……兒臣不是要成心絆倒母后的。”

　　“哀家非柔弱之軀，豈會被書扳倒？哀家倒是想問問皇上，為何如此邋遢？看個書如此凌亂?！?p>　　“兒臣……知錯了?！彼抢畚?，蠕動著唇瓣，似乎想說什么，可最后又化成‘兒臣知錯了’這簡短的五個字。

　　現(xiàn)在對我敬畏有加，缺少了同盟該有的交心和信任，我反問他，“皇帝，到底在做什么？”

　　“兒臣……是在履行對母后的承諾。”

　　“承諾？什么承諾和他如此邋遢地看書有關(guān)系？”

　　“前幾日，在城樓上母后囑咐兒臣，要勤奮好學(xué)，做好皇帝的本分。于是，這幾日兒臣埋頭苦讀，只是……”

　　他顯露出幾分無奈和懊悔之意來，輕輕啃咬著唇瓣。

　　“兒臣愚笨，自學(xué)多時不解，于是又讓李總管搬來更多的書籍以便查閱。所以，就如眼前這般凌亂，兒臣不知母后會在此時過來，還請母后恕罪?！?p>　　我輕笑，“原來如此，皇帝如此上進(jìn)，哀家豈會怪罪于你？”

　　段凌霜看小皇帝局促緊張的樣子，只覺得可愛順眼，“瞧你神色疲憊，額頭上的傷疤還未痊愈，快些喝補(bǔ)湯吧?！?p>　　我身邊的宮女彩云隨即將補(bǔ)湯奉上，“皇上，這是太后專門吩咐御廚為你燉的紅花補(bǔ)湯，有助于傷口痊愈?！?p>　　“兒臣，多謝母后。”李稚唇角含著笑意，端起湯碗低咽了一大口，急于表現(xiàn)出對我的感激。

　　卻不想，噗的一聲，又吐了出來。一時之間，氣氛變得有些難堪。

　　我特地送給他補(bǔ)湯，他喝了又吐了，這算什么？

　　小皇帝急得忍下咳嗽，和我解釋，“兒臣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喝不慣?！?p>　　就在這時，我身旁的另一位宮女夏蓮出聲緩和了氣氛，開口解圍，“彩云你先去沏杯溫水來，這紅花補(bǔ)湯本就嗆口，需先飲溫水潤肺。”側(cè)過身來，又請示我，“太后，需要奴婢伺候您更衣嗎？”

　　我看向李稚，對夏蓮說：“皇帝才是被熱湯濺濕了衣衫，你先去伺候皇帝更衣?！?p>　　我甚為滿意夏蓮的表現(xiàn)，既緩和了氣氛，又不越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