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之后,肖曼殊粗心大意落單,被人堵在巷子里。
不得不感嘆,戴其致這個人,還真是踐行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格言哪,忍了這么久才雇混混動手報仇!害得她就算被打進醫(yī)院,都難以指證是他做的。
肖曼殊微微壓下腰,緊張的盯著面前三個魁梧漢子。她是學過一點擒拿格斗,包里也有一瓶防狼噴霧,但恐怕不夠用的。她得好好想一想戰(zhàn)略!如果——
腦后風聲,一記悶棍打過來,肖曼殊應聲昏了過去。
大約是幻覺,她在騰云駕霧中,看見一座山。
這座山極高大,綠意濃得可以滴下來。間中點綴一些花色。時正盛夏,夏花灼灼,觸眼欲燃。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只不過,空氣凝重,似乎像琥珀一般把整個空間都凝固住了。如果有人出現(xiàn)在這里,一定會覺得無法呼吸。
然而沒有人。
豈止沒有人,連野獸都沒有。連蟲豸都沒有。葉面上沒有甲蟲的小爪子爬搔,泥土中沒有蚯蚓的蠕動。
這偌大的一座山,被死意沉沉的籠住。
四周有四座尖峰,似乎把它釘住了。
這四座尖峰平地而起,一座火紅、一座冰藍、一座渾黃、一座天青,壁如刀削,形像冷峭。
尖峰之外,萬里無人煙,但動物蟲豸好歹還在正常生息。尖峰之內,卻是死的世界。
死中忽然有了動靜。
有一棵大樹下的高草叢,微微動起來。像是被風吹動。但如果是風,為什么周遭一圈都還是一片死寂,只有這一小團草叢開始顫抖。像垂死病人的心臟,虛弱而堅定的:啪、啪、啪!
伴著這草叢顫抖的旋律,四座尖峰仿佛又往上高了一高。
忽的,有一雙尖銳物色,從草叢里脫穎而出!上頭分岔,像一雙尖戟。
尖戟持續(xù)往外伸展,很緩慢、似力有千鈞。伴著這力道,當中整座碧綠山巒,都像山妖的怒發(fā)一樣波動、伸展開來,無數(shù)花朵,不分春夏秋冬,拼了命的綻放開來,似乎此刻再不開放,就再也沒有明天。
眨眼間,滿山妖花爛漫,而那雙尖戟也伸到了盡頭,露出毛茸茸一個腦袋。卻是一只鹿。
那鹿揚蹄向東,蹄身踏風,呼咚作響。
東邊青峰倏然迷離成霧,霧氣中銳風如箭,織封整個東邊路。那鹿幾次揚蹄放嘯,仍然過不去,惱得一頭撞回來,改向西。
鹿怎么會嘯?
就在這東奔西顧之間,它的形像已經更改,頭亂蓬蓬的,尺寸巨大,鹿角被風壓進腦殼,改從嘴里呲出來。
而那東邊青霧凝回青峰,峰底有石頭崩成了砂石,那砂石又化成了五個瘦小的丑男人,摔跌在地上,嘴角流出污血來。他們一概背插長劍、腰束繡線青絳,絳上系著一塊牌子,牌子上用金線盤成兩個怪模怪樣的字,與漢字迥異,但曼殊不知為什么就認得:這是“菩提”。
“菩提”字樣下,還有雙爪的怪物,模樣似蛟,意態(tài)崚贈不平。
這五個人功力最低、受傷最重,已經不能跟同伴們一起凝聚為青峰。
而妖魔到底被擋住,過不得東邊,只好掉頭向西,已經不復鹿形,連蹄子也沒了,化成了四只手,都妖嬈優(yōu)美,朝西邊那座火紅山峰抓去。但見鱗光閃閃,手指上聳起銀白色的無數(shù)鱗片。而指尖張開一張張小小的血紅口子,如蛇信般朝紅峰噬去。
說時遲那時快,那座紅峰化作熊熊烈焰,灼向妖蛇。妖蛇聳起銀鱗,把火焰擋住,蛇口則咬向紅焰。這紅焰與妖蛇纏斗在一起。滿山妖花扇動起伏,好像無數(shù)蜂蟲,似乎隨時都要飛起助陣,最后卻蔫蔫的化為灰燼。本來綠濃似滴的大好山巒,被妖花凋謝后的點點灰跡黑斑所覆蓋,像得了皮膚病。妖蛇終于不敵焰力,再次敗退。烈焰又化為紅峰,依然有幾個人退下喘息療傷。
妖蛇掉頭往南竄。
南方黃峰,嚴陣以待。
誰知妖蛇在半空中打個筋斗,滿山那些灰跡黑斑都飛起來,彌了滿天。四峰急忙都擲出奇光異線,將這些斑斑點點、嚴嚴實實封住。這一亂,卻失了妖蛇的影子。
便見東方青峰射出一片毫光,西方紅峰則拋出一片細網(wǎng)。毫光照定,光網(wǎng)中終于見到了妖形魅影,流竄不定。
北方藍峰也撒出一片鏡芒。芒縷搖晃流利,緊隨妖影不放,總算將它逼得現(xiàn)了形:原來已成了一坨渾沌昏昧、形狀不明的物色,向黃峰逃過去。
黃峰穩(wěn)穩(wěn)等著。
藍峰鏡芒追妖物而去,試圖訂住妖物的尾巴。
“不好!”幾聲報警聲起。
原來那妖物好不狡猾,向黃峰逼近,仍然只是虛晃一招。藍峰剛剛一動腳步,就有埋伏在藍峰附近的幾叢妖氛竄起,試圖突圍。
幸虧原來那些攔住了灰黑斑點的纖細異線,現(xiàn)在仍然盡責攔著妖氛。
但聽妖聲怪笑:“天蛛網(wǎng)?多謝你們養(yǎng)了這好肥蛛,送我們吃得爽!”說著,就真的呲開怪口,沖過去。滿天噪音刺耳。空中滾落幾個銀白點子,落到地上,就成了肥碩的銀蛛,都受了重傷,抱著肚子翻滾不住。異光閃動的纖細網(wǎng)線,也紛紛落下。
這天蛛網(wǎng),雖然能擋住妖花化的飛斑,但對于竄起的妖氛,顯然還是不足以對敵的。
這妖氛沖擊之力,看起來只是蛛絲蕩了蕩、銀蛛落下幾只而已,實際上,卻已有爆了顆小型核彈的威力!
這天蛛網(wǎng),受這樣巨大的沖擊,才出現(xiàn)了一個碗口大的缺口。
這么大的缺口就夠了。眼看這幾頭妖氛就要沖出去!
只聽一聲清叱:“鼠輩敢爾?”便見藍峰峰腰飛起一片素光,現(xiàn)出人形,是個不辨男女的美人兒,螓首煙眉,飄然出塵,手中挽起圓圓雙月環(huán),兜頭扣住妖氛。
妖氛吱吱怪叫,掙扎半響,逐漸現(xiàn)出原形。卻也是人。
說是人,卻全身血紅,仿佛已經剝去了皮膚。兩眼也濺出血來!
妖魔尖叫,四峰齊出,便見木氣森森、金鋒烈烈、水煙瀠瀠、火焰咆咆、土峰吒吒、風聲囂囂,飛拳彈腿、摧花綻葉、鑄鋼焠血、逐流傾瀑、蒸骨熔砂、裂地吞靈,好一場大戰(zhàn)!
那血淋淋的妖魔猛然朝曼殊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