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殊一時之間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個世界怎么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事、這么多的死別生離、這么多的似是而非。
與辛魅如此相似的臉就在面前,當(dāng)年的小妖孽已經(jīng)不會再回來。他和他們,都走得這樣快,離別的這樣倉促。這真是個混亂而絕情的世界。
她淚盈于睫。
寂瞳眼里閃過一絲厭惡。他缺乏同情心,看人家哭就生厭??墒?,誰叫他生得太美了,連厭惡都如此有感染力。街道兩邊的群眾都恨不得立刻幫他清除污染物。
寂瞳是人間最受歡迎的心光之一,而且不像天人們高高在上。他就在這里,隨時有可能從你門前經(jīng)過,你可以碰觸他踩過的土地、接住他車簾下灑落的水珠。這種親密的可能性,就更讓人發(fā)狂。
他們允許了他,權(quán)力甚至可以比本地的靈王更高。他哪怕在這里當(dāng)街捽死一個犯駕的外地小姑娘,也沒人肯責(zé)怪他。
有個人忽然從旁邊店里快步跑出來,連聲求情:“寂瞳!寂瞳!這是我侄女兒,千萬手下留情!”
正是剛才受了銘瑭警告的那火國人。
寂瞳視線在他絡(luò)腮胡上輕輕一觸,就離開了,仍然是厭惡的。這個世界的太多人和事,他都厭惡。也許只有天界意畛才適合他。但他在修靈上又沒有那樣的天賦。何況真的修到天人的地步,誰又保證事事如意呢?說不定仍有許多厭物在,你一樣奈何不得他們,
寂瞳比較現(xiàn)實(shí),只要眼下過得好最重要。
絡(luò)腮胡的火國人一求情,寂瞳居然就無奈的接受了,不但沒有當(dāng)街捽殺曼殊,還好聲好氣問了句:“你怎么沒管好侄女呀?”
火國人把手里的荷葉包舉了舉,彎眉笑目道:“這不是采購原料來著?這家店牛肉特別的香嫩!”
寂瞳臉色柔和了。
曼殊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被火國人帶著跟寂瞳回去了。火國人那一路上和顏悅色哪!他給曼殊講他自己的名字,張某,啊對就是弓長那個張,某某人的某。很好記吧?這個姓是什么來歷、這名是什么來歷,他是打哪個鄉(xiāng)哪個村來的、家里都有幾口人、有什么童年趣事和糗事、怎么到了寂瞳手下做廚子、怎么得賞識……
還沒全說完呢,門口也到了。張某盛情拜托曼殊以他侄女的身份進(jìn)門去,“誰叫我們有緣。我一看你這孩子莽撞,唉都是火國人,就救你一次。你也總得幫我圓個謊,進(jìn)去呆一會兒跟我演演戲?!?p> 說得入情入理。曼殊恭敬不如從命。
可她怎么總覺得忘了什么……
張某自己弄著牛肉,招呼曼殊幫忙洗秋葵,道:“會兩手菜總歸沒壞處你說是不?咱們又是火國的,弄這火候不是先天的有優(yōu)勢?不用白不用它!你拿網(wǎng)兜給這秋葵裝上,加點(diǎn)鹽,絨毛好搓得干凈,試試看,對不對?”
他說得很對。曼殊一邊搓著秋葵,一邊想:到底是忘了什么東西呢?
鐵盤燒熱,牛肉“嚓”的放了下去,黑胡椒和白蘭地酒的香味蒸騰。曼殊不知道這算是中式還是西式烹飪法,總之賊香!張某一邊燒著一邊叫她跟幾個小的們等著吃!
曼殊眨巴兩下眼睛:不是給正主兒寂瞳燒的嗎?
“頭一鍋都是咱們品嘗的。有什么不對,還可以改進(jìn)?!睆埬车?,“再說第一鍋的時候,鍋?zhàn)舆€比較羞澀、我的手也還生澀。有了第一鍋熱熱身,第二鍋狀態(tài)才發(fā)揮得好了。明白沒?”
曼殊明白了!她熱情歡迎這種土豪奢侈浪費(fèi)的烹飪法!
這不知是牛排還是鐵板牛柳的第一鍋燒成了,分成幾份,曼殊和廚房里小的們歡欣鼓舞的分食——哦不,是品嘗。味道確實(shí)是好到叫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呃,不過曼殊還是覺得自己忘記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小廝來報(bào):外頭有個客人據(jù)說是曼姑娘的朋友?曼殊終于想起來了!
唉呀她怎么能就把銘瑭給忘在那兒了呢?
曼殊想著,唉呀唉呀,不知道他花了多少時間才找到這里?她心里涌起極度的內(nèi)疚。
事實(shí)上他就是在店里看著她被帶走的,當(dāng)時沒有直接上來跟她會合已經(jīng)夠奇怪了,再跟著隊(duì)伍上門應(yīng)該也不用花多少時間吧?
這當(dāng)中又有什么貓膩?
總之自稱張某的火國人臉上跟沒事人一樣,愉快的準(zhǔn)備第二鍋。
小廝又來報(bào):前門有貴客!
這才是真正的貴客,皰郡王派下來查案的那個王浸!
他來拜訪寂瞳干什么?難道寂瞳才是雪兒被殺案的真兇?
曼殊燃起來了。哇哦她果然是主角光環(huán)籠罩吧!隨便開一條支線就隱藏著解謎的鑰匙!小心臟卟騰卟騰的跳呢!會有什么走向?她在線等。
張某只是瞄了瞄那個小廝。
那小廝諂笑著道:“寂瞳當(dāng)然不會見他嘍!專心等著您的鐵板牛肉上桌呢!張大廚不用受前頭影響,只管燒您的!也不用把最好的部份分出去招待客人?!?p> “最好的當(dāng)然都留給寂瞳!”張某揚(yáng)起下巴,“我可知道誰才是雇我的主子哩!客飯么,我知道怎么做!”
鍋?zhàn)釉僖淮螣狎v騰燒開,牛肉鮮淋淋的等著“咝啦”下鍋。曼殊出去會一會銘瑭。
銘瑭在腰門那兒,沒茶沒水的,光有把椅子,他也沒坐,就站著等曼殊。
曼殊光看他的站姿,還是清雅的一桿竹子,再看他臉色,嚇一跳:她就從來沒見過他有這么黑的臉色!
銘瑭的臉色不得不黑??!張某在一路上都給他留下什么絆腳石???是以前天人介入人間過深時彼此打起戰(zhàn)來才用的毀天滅地級的炸彈??!即使是他也用了很多時間來拆彈??!
那小子……那個混帳小子……僅僅為了絆住他,竟然就用了天人戰(zhàn)爭級別的毀滅性武器!
他為此向火國發(fā)動新一輪天人大戰(zhàn)都不會過啊!
火國和水國的其他正常人聽到這種事情說不定會嚇尿吧?世界大戰(zhàn)差點(diǎn)又一觸即發(fā)!上億的生靈很有可能死去!就因?yàn)橐粋€混帳腦子一抽,在一個心駕車子后頭跟撒花生一樣撒了些滅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