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蚌珠鎮(zhèn)
落日熔金,又是一日黃昏時。
陶家的馬車已經(jīng)停在田壩一側(cè),陶姜擔心顧重樓又死皮賴臉地過來糾纏,繆一清話音剛落,她便在枳實的攙扶下往馬車走去。
“陶家姐姐,慢走一步!”
身后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陶姜回頭一看,竟是身著淺色翠煙衫的水家獨女--水云天。
再見故人,別有一番感觸。
原身書中與水家女交集并不算多,宴席上碰到也至多點個頭,扯不上什么閑篇。
卻是這樣不生不熟的關(guān)系,在原身被顧家凈身趕出時,水云天交給她一份親筆信,囑咐她若是無處可去,到了安波府可尋水家表姐,定能為她安置妥當。
彼時,原身兩手空空被人譏笑為過街老鼠,連親祖父都對她緊鎖陶家大門,但水云天卻給了她一絲微薄的溫暖。
只是多年后,原身已被杜家貶為賤妾,聽杜府上的老媽子說起祥溪鎮(zhèn)的水家女被人奪了家產(chǎn),凍死街頭。
可原身早已自身難保,寒日里的風吹過她荒涼的心境,只留下一片生無可戀的凄然。
如今再見水云天,她誠摯如水的雙眸中閃爍著傾慕,見陶姜頓住腳步,便趕緊走上前去,說道:
“云天兩番比試技不如人,甘拜下風。陶姐姐絕頂聰明,若有機會云天還想再切磋一番?!?p> 目光灼灼,似雪頂白蓮,沒有一絲妒忌、埋怨、憎惡的雜質(zhì)。
果然是個膚白貌美、人善嘴巴甜的小可愛!
配得上頭頂這團棉花糖一般的小紅暈。
陶姜反身熱情地握住水云天的手,兩只眼睛盯著人家頭頂?shù)陌l(fā)髻,反叫水家女受寵若驚,只聽見陶姜說道:
“水妹妹,咱們來日方長。我與你相交不多卻頗為投緣,待比試過后我一定登門造訪,咱們常來常往?!?p> 你身帶鴻運,咱們必要常來常往??!
頗為投緣?
水云天心中訝然,自己統(tǒng)共與陶姜也沒見過幾次面。
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宴席上,她也總是跟在顧重樓身后,自己即使有心結(jié)交,卻也總是不得機會。
如今陶家女竟然說二人投緣?
許是陶家姐姐慧眼如炬,透過自己尚且稚嫩的容顏看到了她的一顆傾慕之心。
到底還是十一二歲的女孩子,想到這水云天也就不再疑慮,反而有些羞赧地扯了扯自己腰間壓裙的風煙紋禁步。
而陶姜迅速收到系統(tǒng)客服發(fā)過來的5個仰慕值,頭頂?shù)年幵茲u漸消散了一些。
陶姜把水家女的手握得更緊了。
這書穿得不錯,一切都有再來的機會。
不管是自己,還是眼下仍是一臉單純模樣的水云天。
陶姜又想起今日在逸云書院門口,楊明修一手捻著雪白的長須,打量自己許久方才說道:
“我與你父親算不上故交,只能說是半日相識。但僅僅半日我也能斷定,你父親并不是外界傳言那般,是個沉迷女色的狎妓之人?!?p> 對陶姜說過這種話的,從前世到今生,有且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和財堂總商繆一清,另一個便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楊明修。
就是連祖父提到原身父親之時,也總是不恥地說道“那是我陶家三世唯一的污點”!
見陶姜并不接話,楊明修以為她不相信,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xù)說道:
“那一日我拿著周唐的真跡尋你父親換三瓶桃花釀,我好說歹說費勁口舌,你父親也只是搖搖頭,他說這三瓶酒他自有用處。一瓶要用在你的及笄宴上,一瓶在你母親生辰之時二人對飲,還有一瓶便要在你大婚之時贈與快婿。如此護妻愛女之人,你跟我說他……”
許是覺得傳言中陶長卿的死因過于不堪,在陶姜這般女娃娃面前不可提及,楊明修適時止住了話頭。
片刻后,又帶著些怒氣加了一句:
“那種說法,我是絕不相信的!”
這便夠了。
相交半日,卻能至信如此,想來陶父泉下有知也當是欣慰。
陶姜不由想起書中原身對父親的死因也有所懷疑,想著再到南陵尋個究竟。
卻無奈母親長臥病榻脫不開身,加上二嬸又張羅著百日熱孝一過,趁著大孝之前趕緊與顧重樓成婚,這事兒也就耽擱了下來。
如此想來,原身一不查父親死因,二遠離病母之榻,三認賊為親誤終生,這種笨蛋美人最終落得個尸身不全的下場也算是罪有應(yīng)得了。
果然是珍惜生命,遠離渣男。
許是胸中郁結(jié)得以紓解,這一夜陶姜倒是睡得安穩(wěn),第三日的比試內(nèi)容竟沒有半點入夢來。
睡眠香甜的好處便是起得早,第三日的寅時,雞未鳴狗尚眠,陶姜便醒了過來。
她讓枳實給自己挑了件素色菊紋上杉,下身一件百褶如意月裙,長度剛剛蓋住鞋面,行事也算方便。
就在枳實為她挽起一個雙螺髻的當下,陶姜在原身大腦中搜索了下蚌珠鎮(zhèn)的地貌與人文--
這當真是個遍地為寶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