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王三返場
趙大掌柜仗著自己在陶家有些資歷,背后又有二房給自己撐腰,所以也不買陶姜面子,將手中的茶盞往桌子上重重一磕:
“大小姐,你瞧瞧你做的好事!我瞧著老太爺這點產(chǎn)業(yè)遲早得折在你的手上!”
這話說得可就嚴重了,偏廳里的丫鬟婆子臉色懼是一變。
但陶姜卻沒計較趙大掌柜這話里有多少根橫刺,她每日早起必備的功課便是檢查自己頭頂?shù)哪且粔K陰云--
今日她抬頭一瞧,數(shù)值倒是沒有變化,只是陰云都更深了一層,好不容易多出的一圈紅暈卻漸漸淡了下去。
……又有刁民想害朕!
陶姜收回目光,臉上便多了幾分不豫,看向趙大掌柜的目光便如摔碎了的瓷器,眼梢處都露著沁血的光芒:
“趙大掌柜,我尊您是個長輩,所以給您叫個座看個茶。您來我這瑞云院中有事就說事,沒事就回你的鋪子里去!”
陶姜眼神一勾,讓趙大掌柜心頭顫了一顫,繼續(xù)說道:
“您大清早的來我這兒擺臭臉給誰看呢?怎么的?我這院里是有你的伙計還是有你的丫鬟?你是不是該擺好自己的位置再來跟我說話?”
說完,便死死地盯著趙大掌柜額頭上的川字紋。
陶姜曾在一本地攤心理學上看過--盯著別人的額頭沉默不語,會給對方造成兵臨城下的壓迫感。
不知是陶姜的話奏效了,還是這地攤心理學起作用了,趙大掌柜斂去了方才的疾聲厲色,轉(zhuǎn)過身去將歪到在一旁的茶盞擺擺正,眼底卻泛起一絲詫異和驚恐--
這長房嫡小姐并不像二房說的那般軟弱好拿捏??!
自己與大小姐接觸并不多,不過是近日商行賬目上交流了幾次。
大多時候她也如一個尚未及笄的大戶姑娘一樣,側(cè)著頭認真傾聽,偶爾提出的問題倒是一針見血。
但怎么也沒能從這副柳眉杏眼的芙蓉面下,看出她竟有如此厲害的嘴皮子。
竟讓他仍不住想用袖子擦一擦額角上的冷汗!
趙大掌柜硬著頭皮掃了一眼陶姜,見她仍是目光如炬瞪著自己的,不由心底發(fā)虛,雙腿竟不聽使喚地站了起來:
“大小姐我也是情急之下才說了那些話,也都是為陶家的鋪子著想??!”
陶姜收回目光,緩了緩有些發(fā)酸發(fā)脹的眼眶。
地攤心理學果然有效,只是太費眼了些。
她并不搭理趙大掌柜,只聽他繼續(xù)往下講:
“大小姐,今日我們城東的三家藥行一開門,發(fā)現(xiàn)門口被人堆滿了草木灰。這冬日的西北風一吹,全吹鋪子里去了。店外的客人不敢進門,店內(nèi)的伙計只能顧著打掃。你說說看,這生意要怎么做!”
說完,那眼角瞟了瞟陶姜。
“你可知道是誰做的?”
趙大掌柜一聽又起勁了,甩了甩袖子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冷哼了一聲說道:
“隔壁店鋪的伙計起板早,說是看到王三帶著幾個人駝了兩驢車的草木灰,全部堆在了咱們店鋪門口!”
王三?
陶姜想起昨日齊倉剛剛跟自己匯報過,顧氏身邊的孫嬤嬤與王三見面的事情,不由暗嘆一聲--
孔大圣人都說唯女子和小人難養(yǎng)也。
自己八字夠硬,竟然同時攤上了兩樣。
趙大掌柜見陶姜不再說話,輕咳了一聲,別有用心地說道:
“大小姐,我可是聽說前些日子您在府里戲耍了王三,導致他懷恨在心,現(xiàn)在全報復在咱們店鋪上了!”
趙大掌柜費盡心思鑄的一口黑鍋,終于逮著空卡在了陶姜頭上。
陶姜也不急,目光穿過門外稀疏的冬日陽光,冷冷道:
“我怎么聽說這王三與我二嬸關系不清不楚,也不知為何又鬧掰了,這才反目相向。哦對了,也是這事氣得我祖父病重在床。這些話趙大掌柜不會沒有耳聞吧?”
趙大掌柜的金主媽媽便是二房顧氏,這種污蔑自己主子的事情他當然不能認,當下便急著擺手說道:
“沒聽過,我當然沒聽過!”
陶姜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趙大掌柜,這便是你的不是了!我祖父對你有提攜之恩,讓你從小小的伙計一路升至總管掌柜。這一會兒祖父在榻上病了都快十來天了,你卻連他是怎么病的都不知道!嘖嘖嘖……真叫人寒心?。 ?p> 趙大掌柜被陶姜繞得一臉蒙圈,此時承認不行否認也不是,生生地把自己的一張白臉給憋紫了!
若不是陶涌金帶著一股子寒風走進來,陶姜都貪心趙大掌柜能把自己活活憋死!
陶姜正看著趙大掌柜頭頂?shù)臍膺\一點點轉(zhuǎn)移到自己頭上,心中正是暢快。又聽見廊下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隨后羊毛氈的軟簾被掀開,陶涌金在顧氏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還未來得及在椅子上落座,滿臉陰云的陶涌金便跺了跺手中的拐杖:
“瞧瞧你做的好事!現(xiàn)在城東的鋪子都不能開門,你知道我這一天要損失多少銀子嘛!”
趙大掌柜一看自己兩個主子到齊了,立馬像死了爹一樣“嗷”地一聲飛撲在陶涌金腳下:
“東家呀!你可要為我做主?。 ?p> 嗯?做主?如此曖昧又狗血的臺詞,讓陶姜心頭一顫。
“我不過是來找大小姐拿主意,她便在這里訓斥我說我不關心您老人家,說我對陶府不忠不義啊!”
陶姜努力回溯--我說了不忠不義這句話嗎?
這精神高度上的,比猴竄梯子都要快啊!
陶涌金不著痕跡地撥開趙大掌柜滿是鼻涕眼淚的雙手,頂著醬菜一樣的臉色怒斥陶姜:
“你明明知道那王三是地痞無賴,咱們這種人家是萬萬招惹不起的!不就是三千兩欠銀嘛,我陶家不要又能怎樣!”
不要?不要的話,你那二兒媳婦還不得生吃活吞了我!
當然,此時的顧氏可不會提當日她拿著欠條,逼著陶姜去討回三千兩的事情。
她正低著頭,一副好兒媳的模樣,輕輕地幫自己的公爹撫平胸口。
但微微翹起的唇角卻出賣了她。
趙大掌柜許是在陶涌金腳下跪麻了,見也沒人招呼他站起來,便訕訕地爬了起來,縮在一邊火上加油道:
“那王三還放出話來,說除非賠償他三萬兩,否則便讓陶家的商鋪在祥溪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