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獠牙
男人盯著黎玖舟,審視的目光如毒蛇吐出的長信,冰冷且危險。
黎玖舟被盯得極為不舒服,但黎小爺從不在人前示弱的傲嬌屬性遇強(qiáng)則強(qiáng):“你誰?。课也桓议_槍?要不,你把腦袋伸過來試試?”
黎玖舟BKing氣質(zhì)暴露無遺,和林見鹿平時的處事風(fēng)格相去甚遠(yuǎn)。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懷疑,重新打量了一番黎玖舟。
持槍站于男人身后的林見鹿,從這人一出現(xiàn),就認(rèn)出了他是誰。
第一次在胡同口故意把槍丟下,第二次在華亭后街揚(yáng)長而去,今天,又出現(xiàn)在了這里。
他,究竟是誰?
為什么篤定她無法扣動扳機(jī)?
當(dāng)年林見鹿之所以從刑偵轉(zhuǎn)去法醫(yī),就是因?yàn)樗裏o法舉槍射擊。這件事,只有當(dāng)年少數(shù)幾人知曉內(nèi)情。
這個人,為什么會對她的過往,如此了如指掌?
看著面前的【林見鹿】,男人心中騰起一片疑云。
七個月前,100個G的視頻和文字,被送到佤邦總部。那里面是動用無數(shù)人力與資金,全方位記錄下的林見鹿。
內(nèi)容包括但不限于林見鹿從小到大所有能被記錄下來的痕跡,小到期末考試獲獎?wù)掌?,大到徒手制服蒙面暴徒受到嘉獎。?dāng)然也包括,她每一次警校成績,以及進(jìn)行心理治療的疾病檔案。
作為她心理陰影的參與者與締造者,男人自然知道捅在哪里最痛:“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開槍,擊中的是誰?她的血,是熱的,還是涼的?”
回答他的是黎玖舟蓄勢待發(fā)的槍口,直截了當(dāng):“小爺開槍的次數(shù)多了去,哪里會記得第一次擊中了誰?”
當(dāng)年黎玖舟被黎爾苒發(fā)配澳洲,青春期男孩在異國他鄉(xiāng)的紙醉金迷中,孤獨(dú)又空虛。
為了尋找刺激,他參加過土澳俱樂部組織的合法狩獵,忘了當(dāng)時追的是兔子還是泛濫的土狼。
十幾年前的事情,誰還記得當(dāng)時具體的場景。
什么血是涼的還是熱的?
現(xiàn)在的殺手都改走樸實(shí)無華的文藝路線了嗎?
行動之前,和被害人討論一下人生?
“你再敢向前一步,我立刻就能讓你知道,你的血到底是涼的還是熱的!”黎玖舟沉聲警告男人。
男人冷漠的嗓音和一句句的質(zhì)問,卻讓林見鹿的雙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漫長的時間讓她抽條拔高,長大成人,卻始終無法真正修復(fù)她心底的暗瘡。無論過去多久,當(dāng)年的畫面,不分白天還是黑夜,只要被觸及,永遠(yuǎn)鮮明如新。
十歲的林見鹿,雙手被蒙面人緊緊攥住,他獰笑著說:“小姑娘,殺過人嗎?要不要試一試?”
對面的女人,頭發(fā)蓬亂,但那雙眼睛溫婉秀麗。
林見鹿絕望地擰動胳膊,指甲崩裂,腕骨翻轉(zhuǎn),疼痛要她清醒,清醒地感受著自己血淋淋的手指扣住了手槍,然后,一聲巨響,溫?zé)岬囊后w糊住了她的眼睛。
面對黎玖舟的警告,男人下巴微抬,嘴角的紋路延伸成深沉的陰鷙,
他緩步向前,姿態(tài)從容,右手五指向上,竟然想空手套住黎玖舟的槍口。
他篤定,林見鹿這輩子也開不了槍。一個開不了槍的廢人,實(shí)在沒什么可畏懼。
“砰!”
黎玖舟扣動扳機(jī),子彈在夜色中劃出一道爆裂火光,“噗”的一聲,沒入對方胸腔。
一切發(fā)生于電光火石之間,快到男人陰鷙的笑意還掛在嘴邊,此時他的嘴角扭曲成一種怪異的角度,像午夜的小丑,夸張又驚悚。
對著獵物開槍和對著人開槍,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態(tài)。
子彈飛出槍膛的瞬間,黎玖舟虎口發(fā)麻,胸腔劇烈起伏。
槍聲響在耳側(cè),林見鹿眼前炸起一片緋色陰影,口唇處的空氣似乎也變得粘稠。她強(qiáng)迫自己大口呼吸,但整個肺腔還是感覺像被抽干了空氣一樣。
黎荃最先感受到林見鹿情緒的變化,因?yàn)槟侵坏肿∷栄ㄉ系氖?,在抖?p> 耳畔的呼吸也越發(fā)的急促,扼住他脖頸的那只手逐漸從顫抖到脫力,最后甚至不受控地垂在一側(cè)。
黎荃是只在年輕時滾過尸山血海的老狐貍,怎肯放過對手心神不寧漏洞百出的大好時機(jī)。
趁林見鹿不備,黎荃突然提肘后撞,鐵鉗般雙手攥住她的胳膊,一記背摔,將她貫于地上濕滑的臟水里。
變故發(fā)生的太過突然,槍聲讓周圍人僵住的瞬間,黎玖舟看到黎荃持刀刺向倒地不起的林見鹿。
黎玖舟顧得上去確認(rèn)被自己擊中的男人到底是死是活,下意識要去救林見鹿。不料大腦一陣眩暈,他手里拎著槍,感覺整個世界都顛倒了。
躺在爛泥中的林見鹿,五臟六腑痛得幾乎錯位,她強(qiáng)迫自己睜開眼睛。卻見,月斜于西方,周遭星子齊齊墜入其中。
意識被擠進(jìn)一團(tuán)漆黑的神秘空間,伴隨著空間出現(xiàn),周遭的一切開始劇烈的晃動。
這種奇特的觀感,難道是瀕死的幻覺?
黎玖舟徒勞地伸手,仍不放棄可能救下林見鹿的任何機(jī)會,但伴隨著血淋淋的現(xiàn)實(shí)與似夢如幻的荒誕,眼前的現(xiàn)實(shí)世界開始扭曲變形,林見鹿卻離他越來越遠(yuǎn)。
前后半秒不到的時間里,兩人的感知,同頻同步。
半秒之后,林見鹿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奇跡地站在了黎玖舟剛才站立的地方,黎玖舟則躺在她剛才躺過的爛泥里。
黎荃正俯身拎起黎玖舟的襯衣門襟:“玖少,你這么廢物,黎大小姐知道嗎?你們黎家人,憑什么要站在我頭上作威作福呢!”
黎玖舟咳了一聲,吐出一口臟水,這手?
他抬眼急切地尋找,還好還好,林見鹿正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他們,竟然,換回來了!
黎玖舟前一秒還沉浸在自己換回來的震驚中,下一秒,就被人薅著衣襟,拖出了臟水坑。
黎荃低頭拍拍黎玖舟的臉,笑出了一種小人得志便猖狂的志得意滿:“少爺,自己選個體面的死法吧,車禍還是落水?”
黎玖舟笑著發(fā)狠,一頭撞在黎荃鼻子上:“這個選擇題,我正要送給你,一個不過癮,我還能再附送一個。”
黎荃鼻血噴薄,被這突然急轉(zhuǎn)直下的劇情整得懷疑人生,右手一揮,厲聲喊道:“全部給我上,一個人頭一千萬!”
話音剛落,周圍十幾個殺手,從前后左右四面合圍而來。
閃著寒光的金屬刀刃和黑漆漆的新型武器,在異常安靜的短巷里,沖著黎玖舟和林見鹿,張開收割性命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