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蕓娘
“宋姑娘，我這……不太好露面，要不我還是在這里等你們吧？”
行至那女子家外不遠，馮紹元便忽然停下腳步，神色有些為難遲疑。
眼下他身上的罪名還沒洗脫，在旁人的眼中，這個姑娘因他而死。就這么大搖大擺地找上門來，確實有些不太好。
宋妗初原本也沒打算讓他跟著一起去。叫他這么說，便點點頭，只帶著阿熏前去。
這邊稀稀落落住了好幾戶人家，方才馮紹元已經(jīng)向她們指明其中一家，于是她們便不偏不倚直往那里去。
不曾想才剛走到大門外，就聽到里面?zhèn)鱽黻囮嚦臭[聲。與之伴隨著的，還有追逐撞翻東西的聲音。
一個粗獷的聲音傳出來，帶著點氣急敗壞。
“你個死婆娘，你給我站??！這錢你是拿還是不拿？”
另一個聲音也不甘示弱，直接嗆他。
“拿給你去賭，然后輸?shù)靡桓啥魡?？咱家就剩這點家底了，要拿給你去打水漂，全家都得跟著你喝西北風！”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隱約還能聽見小兒啼哭的聲音。
阿熏正要敲門的動作愣在半空，猶豫著看向宋妗初。
就在這時，里面?zhèn)鞒鰜淼某臭[讓二人皆是驚訝無比。
只聽那男人像是不滿婦人一直拿他賭錢說事，嘴上一時沒了遮攔。
“家里窮成這樣，還不是你沒把蕓娘那死丫頭教好？人家王老爺出十兩銀子抬她進門做小妾，她倒好，跟個窮鬼不清不楚地糾纏！現(xiàn)在人沒了，銀子也沒了，你滿意了？”
婦人一聽就不樂意了。
“什么叫我沒教好？那死丫頭自己想不開非要尋死覓活。要不是當時我腦子靈光，現(xiàn)在滿大街都知道你老林家出了個尋短見的賠錢貨！”
之后的爭吵多是互相揭短戳痛處，再沒提這些事情。
但門外二人聽到的消息已經(jīng)足夠多了。
宋妗初朝阿熏打了個手勢，二人離林家遠了些，這才交談起來。
阿熏臉上的震驚藏都藏不住。
“濟仁堂那個胖掌柜，就姓王。這人好色得很，聽說家里已經(jīng)娶了四五個小妾，最愛年輕女子?！?p> 胖掌柜這點事兒在鎮(zhèn)上根本不是什么秘密。甚至還有不少男人羨慕他，手上有銀子，家里還有美人等著。
若不是親耳聽到，興許她們根本不會想到，這件事情居然還與胖掌柜有關系。
也難怪濟仁堂在散播那些謠言的時候這么賣力。除了想要報復宋妗初之外，想必也有著不少蕓娘的原因在里面。
阿熏想到這一點，只覺得一言難盡。
但宋妗初回想著方才聽到的爭吵，卻想到了另一點。
“姑娘，我瞧你們在這兒站了有一會兒就，可是有什么事？”
一個老婆婆的聲音打斷了宋妗初的思路。
二人回頭一看，原來是一旁院子門口坐著乘涼的老太太在與她們搭話。
阿熏正要開口，被宋妗初攔下。
只見她頗有禮貌的跟那老太太打了個招呼，然后露出一副猶豫的模樣來。
“阿婆，不瞞你說，其實我此番原本是來找蕓娘。我與蕓娘小時候曾是玩伴，多年未見，便想著找她敘舊。誰知走近了才得知，她竟已不在人世……”
宋妗初說著，整個人悲傷不已。
眼看老太太已然動容，她便趕緊接著往下說。
“旁人說什么的都有，我是不敢相信的。阿婆，我看您家住這里，想來應該比誰都清楚。能不能同我說說這其中發(fā)生了什么？”
阿熏在旁邊已經(jīng)看的有些呆愣，顯然沒想到宋妗初還會來這么一手。
而那老太太已經(jīng)信了宋妗初的話，二話不說便答應了她的請求。
她先是呸了一聲，叫宋妗初用不著信外頭那些嚼舌根的鬼話。
然后又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林家大門，見那邊沒人出來之后，這才終于打開了話匣子。
“林家那兩個不是什么好東西，好好的一個姑娘，非要塞給人家做妾！簡直是掉進了錢眼里！依我看啊，蕓娘就是被他們給逼死的！”
她將林家夫婦罵了這么一遍，又回過頭來講蕓娘。
“蕓娘壓根不認識那謠傳里的馮什么元，不過她確實好像有個心上人。姓甚名誰我給忘了，長得倒是干干凈凈，可惜就是沒什么本事。林家那種勢利眼，當然看不上這樣的窮小子！”
關于蕓娘的事情聽了這么多，宋妗初還是頭一次知道她還有個心上人。
于是不免追問了一句，“阿婆，你可知道蕓娘那個心上人家住何處？”
老太太聞言有些疑惑：“你找他做什么？老婆子我雖然上了年紀，但可看得出來，那個男的估計也不是什么好人。說不準蕓娘的死就跟他有關系呢！”
宋妗初趕緊順著她的話點點頭，“我就是隨口一問，不會去找他的?！?p> 見她這般乖巧模樣，老太太也沒生疑，又叮囑了一遍之后，還是將地址告訴了她。
宋妗初謝過老太太，與阿熏一起走回先前與馮紹元分別的榕樹后。
見兩人回來，馮紹元顯得有些緊張又激動。
“怎么樣了，可有問到些什么？”
聽到的東西實在太令人震驚，阿熏不知該從何處說，不由將目光看向了身旁。
宋妗初也不瞞著，將她們聽到的爭吵聲，以及從老太太那里問來的內(nèi)容大致說了一遍。
馮紹元全部聽完之后，不禁面露憤憤之色。
“我說好好的他們怎么突然反口，原來竟是他們逼死了自己的女兒！可我與他們素不相識，為何要將罪名安在我的身上！”
得知這樣的真相，換做是個脾氣暴的，只怕就要直接找上門去了。
宋妗初等他平復了情緒，這才提醒他，斷橋旁的小路雜草叢生，一般不會有人去那邊。怎么他卻偏偏那么巧，在將人救起來之后，看到那里有個男子？
最重要的一點，剛才老太太也提到，蕓娘曾有個心上人。
馮紹元一下就聽懂了她的意思，頓時有些驚疑不定。
“你是說，我那日碰到的，就是蕓娘的心上人？”
可是蕓娘的心上人為何會在那個時候出現(xiàn)在河邊？
難不成，蕓娘的死其實是與他有關？
心中的猜想接二連三浮現(xiàn)，馮紹元正要在問，宋妗初輕輕搖了搖頭。
“這些都只是猜想，到底真相如何，我們還是得先去見一見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