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之宴
萬家燈火熠熠生輝，顧莫染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盛景了，近幾年經(jīng)濟也有萎靡的趨勢，即使已經(jīng)停戰(zhàn)數(shù)月，戰(zhàn)爭帶來的影響也終會波及更多的地區(qū)。父皇辦的如此隆重，是為了給回紇展現(xiàn)自己的誠意，還是趁著沒有再次開戰(zhàn)，好好歡送前去赴死的彭岸煦？
她不敢想。
宴會歌舞升平，客人的臉浮著酒意，原本的笑容下若隱若現(xiàn)的苦澀和難暢，終在崩潰中爆發(fā)。尚書董邑趴在桌子上痛哭，原本掩飾著的眾人也開始面面相覷。這是最后的狂歡嗎？這一遭停戰(zhàn)都是大周用了萬名將士的犧牲換來的茍延殘喘，此次求合，真能如愿嗎？
“董尚書看來是醉了，扶下去歇息吧。”皇帝無奈地擺手，喚人把董邑扶下去，他不怪他，冬至的美好光景，能否延續(xù)到來年春天，都是未知數(shù)。
“報！回紇使臣到！”
“傳進(jìn)來。”
一位異域風(fēng)情的長發(fā)男子帶著數(shù)十人，這些隨從的穿著極其闊綽，更不用說這位領(lǐng)頭的男子，披肩的頭發(fā)扎著數(shù)根又細(xì)又長的麻花辮直到發(fā)尾，高挺的鼻子，修長的身軀，身上配著耀眼的寶石，手里還捧著一個裝飾繁多的盒子。
“回紇首領(lǐng)次子藥羅葛多契，參見周天子?！?p> 多契驕傲的眼神瞄到顧莫染，從穿著上大抵才出了她是長公主。坐在稍后方的彭岸煦自然捕捉到了多契的眼神，此時的彭岸煦，眼神簡直能殺人。
不過多契并沒有關(guān)注到后方的殺意，不知道是因為注意到了但是懶得理會，還是壓根沒有把眾人放在眼里。一番問候后遞上自己的盒子：“我回紇一方想與大周交好已久，而且早就聽聞長公主貌若天仙，明艷動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p> “不知你此次前來有何用意？”聽說對方是來求和的，皇上自然高興，但話題鋒利地轉(zhuǎn)到顧莫染身上，惹得他幾分不滿。
多契依舊優(yōu)雅地笑著，順手打開手中的盒子，“里面的禮物，是我親自為長公主所挑選，白玉雕飾的寶刀，手柄處有寶石鑲嵌，握感極好，且鋒利無比?！?p> 難道沒人告訴他兵器一律不得帶入殿內(nèi)？他好大的膽子！知道兩國交戰(zhàn)中大周處于不利，還專門送刀美其名曰送禮？好大的羞辱！而且還送給長公主？彭岸煦的臉上青筋跳動，但自己的身份也不便做什么，倒是握拳到手快把桌子腿掰斷了。意識到桌子腿傳來隱約的裂隙聲，才讓他緩緩松手，重新握個別的東西撒氣。
顧莫染面無表情地接下了禮物，多契的笑容也越來越深?！盎靥熳?，我父王本想挑我回紇最好的臣子前來賀禮，思來想去，還是選了我。不為別的，我回紇希望能讓長公主與我回紇和親，共續(xù)兩國情誼，長長久久?！?p> “和親之事，此后再議吧。”隨著皇帝的話語剛落，多契的表情立馬陰了下去，顧莫染再也聽不進(jìn)這賊子之言語，以身體不適為由離開了大殿。
“公主這舉動是否太莽撞些？”海莞追上來問。
“我怕我在那里呆著，到時候吐在場上。惡心死我了?！?p> 海莞陪笑一下，“公主當(dāng)真不愿意和親？若是和親，萬千將士將免于戰(zhàn)死，百姓也不用流離失所，一人換來的和平，是萬全之計?！?p> 見顧莫染還沒有說什么，海莞又說：“公主要是覺得一個人過去孤單寂寞，奴婢也愿意跟著公主過去，還有冬蘩，夏蔌她們……”
“國家的和平憑什么要犧牲我的幸福？”顧莫染回頭質(zhì)問，海莞便不再說話。“你看他今天的樣子，再看我們遭受的這幾年的戰(zhàn)事，哪里是嫁過去一個我就能平息的？”
感覺海莞還要再說些什么，顧莫染擺擺手：“你去吧，讓我一個人呆一會……”
她就這樣站在園邊，望著白雪交融在紅梅上，感受到鞋襪有些濕冷，也不想離開。她感受到冬蘩在身后，也沒有再說什么。
“公主，那次子果然如您所料，除了和親，還張口要數(shù)千里地，幾十余座城池，要求大周每年向回紇進(jìn)貢白銀千萬余兩，黃金幾十萬兩，還有牲畜、家禽、甚至還有奴隸……”
顧莫染聽完一拳砸在樹上，惹得樹上積雪砸下，砸到了另一個前來的人。
彭岸煦拍了拍身上的雪，向顧莫染行禮。
“失，失禮了?！鳖櫮究刂谱约哼煅实穆曇簟Ｈ缃竦淖约赫媸沁M(jìn)退兩難。
彭岸煦原本犀利又堅定的目光，在他本人覺察到公主聲音后的哽咽時，忍不住抬頭與她對視，原本因為刀槍磨礪而尖銳血腥的雙眼，在對視的那一刻，眼中的狂沙戰(zhàn)火瞬間朦朧著灰飛煙滅，那蜿蜒的祁連兵馬瞬間消失不見，變?nèi)岷偷哪抗庵饾u溫漣，逐漸山高水遠(yuǎn)。
“公主，陛下拒絕了回紇王子的要求。若有戰(zhàn)，臣愿首當(dāng)其沖?！?p> 顧莫染在對視的瞬間便泣不成聲，只得點著頭，用手指拾起剛才被自己一拳擊落在彭岸煦頭上的梅花。彭岸煦低下的臉頰在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后變得通紅，欲言又止。
“我等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