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便宜爸爸來了
“哎呀,小姑娘你是不是中暑了?”
“啪嘰”一聲,許知知踉蹌著從梯子上摔下來。
炫目的陽光刺得她眼睛嗡嗡響,她反射性地干嘔幾聲,潮水般的嘰嘰喳喳聲灌入耳朵。
“我就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不在學(xué)校里讀書,和我們這群老婆子摘橘子?!?p> “看把人家累得,都要被太陽曬脫皮嘍。”
“可不是,這又是摘又是背的,還要爬到高處,可沒幾個年輕人敢干這個。”
幾個大爺大媽圍上來,一人拉一支胳膊,把許知知架起來,前頭蹲在樹下抽煙的管事,聽到哄鬧聲也嚇了一跳。
將煙屁股扔在地上碾了碾,他就心急火燎撥開一條人縫:“怎么了,怎么了,誰出事了?”
許知知剛想說沒事,胃里的酸澀就翻涌而上,她忍不住“哇”地一聲吐出來。
許知知霎時臉色雪白。
雖然這個柑橘園工資并不高,從樹上摘下到背到山下,也不過一斤二毛六。
但她還是很滿意。
兩手并用,好歹也能賺個百八十塊錢。
那是她一周的飯錢。但不知道為什么,她越是想努力,身體上的不適就反復(fù)擊打著她。
頭暈,目眩,乏力,困倦。
以及最近越來越頻繁的嘔吐……
她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絕癥了。
“對不起……”淚水瞬間涌上來,許知知慌得起身去擦褲腳,“大叔我不是要故意吐你一身的,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青筋暴跳的管事:“……”
但一瞥許知知干瘦的胳膊,又不由得心一軟。
小姑娘勤快得嘞,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jì),卻沒有臥在床上看電視劇打游戲長蘑菇,實在是少見的乖。
“沒事,回去洗洗就行?!?p> 尋思著要是出了人命,他就是把柑橘園賣了都不夠賠的。
管事愁眉苦臉回頭尋摸電動三輪車,“要不是看你年輕,還在讀大學(xué)的年紀(jì),我還以為你懷孕了?!?p> “當(dāng)年我老婆懷孕的時候,也是吐得天翻地覆,要我天天給她搓衣服。”
或許管事說話無意,但這句話卻如晴天霹靂一樣,劈得許知知頭皮發(fā)麻。
懷孕,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兩個月前,她考上大學(xué),媽媽卻不許她去讀。
“一年學(xué)費加生活費,起碼兩萬塊錢,家里哪里有那么多錢!”何姜紅聲音尖銳,“我養(yǎng)你到成年,該盡的義務(wù)都盡了,國外寶寶十八歲就不管的大有人在,你長這么大怎么就不懂事。你弟弟今年上私立的錢都還沒湊齊,開學(xué)交不起學(xué)費你讓他面子往哪擱!”
許知知嘴唇囁嚅:“我可以不要錢……我、我自己賺……”
何姜紅臉一沉:“你還想把錢自己揣兜里?家里這么困難,你也不想法幫幫,就知道那什么勞什子大學(xué)。我跟你舅商量好了,過幾天你就跟他坐火車去羊城,他朋友在那開了個廠,好好做一個月起碼落個七八千,不比讀大學(xué)強(qiáng)啊,現(xiàn)在好多大學(xué)生家里蹲呢!”
她又叮嚀了幾句,一定要把錢寄回來,會給她存著當(dāng)嫁妝。
許知知一聲不吭,回到屋里就淚如雨下。
其實她家一點都不窮,有房有車標(biāo)準(zhǔn)的小三房,弟弟還能上私立,光學(xué)費一年就三萬。
只是她媽舍不得花在她身上,常念叨女寶寶需要那么多文化干什么,以后還不是圍著鍋碗瓢盆轉(zhuǎn)。
那天她哭了一宿,第二天就做了個決定。
她偷了身份證,一路輾轉(zhuǎn)到省城,在一間酒吧找到份工作。
而那天……
她只記得被領(lǐng)班安排去給包廂送酒。
然后就被拉了進(jìn)去。
熏熏然的酒意順著唇舌,滾入她的喉嚨,緊箍著她的胳膊,宛如融化的鋼鐵洪流,燙得她的皮膚燒了一般。
她不敢細(xì)看那個男人,只記得昏暗的燈光下,男人凌厲的線條側(cè)出如鋒,看起來頗不好惹。
聽領(lǐng)班似乎叫什么江少。
難道就是那天意外懷上的?
想到這里,她立刻坐立不安起來。
剛她摔了一跤,雖那些大爺大媽反應(yīng)快,但掌心依舊火辣辣的,她的寶寶不會給摔流產(chǎn)吧?
管事把她推上三輪車,“小姑娘坐好了,我?guī)闳メt(yī)院看看。”
許知知暗自發(fā)愁,可萬一查出懷孕,管事會怎么看她,同學(xué)會怎么看她?
還有她的媽媽,本來就不同意她讀書,要是知道她未婚先孕,肯定會暴跳如雷,連夜坐火車把她的腿打斷。
她蜷縮在三輪車上,小聲道:“管事,要不然你在前面停下,把我放在鎮(zhèn)上的小診所就行……”
話還沒說完,她就往前一栽。
“咚”地一聲,額頭撞出一個大包。
似乎是流年不利,黑色車窗緩緩搖下。
不過幾步之遙,黝黑的眸子湛若晨星,凌厲地刺入她的眼睛。
薄唇吐出幾句,“你們眼睛瓶八百度,轉(zhuǎn)彎的時候不看車?”
帶著幾分熟悉感的面龐,讓許知知懵了。
管事也懵了:“江少……”
許知知立刻將頭埋成鴕鳥。
完了完了的警告聲拉響。
怎么說曹操曹操就到,她肚子里的寶寶還沒確定,便宜爸爸倒是來了。
而且還是個脾氣不好的便宜爸爸。
剛剛管事急著把她送醫(yī)院,見郊外車少人稀,速度就開得有點快,在三岔路口轉(zhuǎn)彎的時候差點和車相撞。
對面司機(jī)下車,確定間隔還有一米,雙方無事發(fā)生,只有許知知受傷的世界達(dá)成。
默念了幾句看不到我看不到我,許知知打算鴕鳥到底,只等司機(jī)回到車上,她就又可以偷偷溜走。
冷不丁卻聽一句,“她怎么了?”
許知知詫異抬頭。
江司辰的視線明顯落在她身上。
管事下意識瞧了許知知一眼,雖不知道為何一向冷心冷情的江少,為何會突然問起一個陌生小姑娘,但還是老實回答。
“這小姑娘在我園里摘橘子,突然從梯子上摔下來,而且吐得很厲害,我怕她出事,就想送醫(yī)院去看看?!?p> 江司辰聽得認(rèn)真,面上看不出情緒。
卻吐出一句,“讓她上車?!?p> 司機(jī)瞳孔地震,“少爺,夫人還在家等你,說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要是回去晚了就沒有了?!?p> 這天要下紅雨了,閑得沒事管別人干什么?
江司辰眉目不動,“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