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坦白局
許知知眼淚出來，就跟壞了的水龍頭，剎不住車。
她抽抽噎噎地伏在大叔胸前，覺得自己有些丟臉。
大叔和大叔媽媽，一甩就是兩套豪宅，放出去就能賣個近兩億，她還有什么好矯情的？
還有大叔愿意給她看資產(chǎn)，多少擠進豪門的想都不敢想。
以前港城那些大明星，姿色絕艷，費勁心機和原配斗法，都未能如愿，只能輾轉(zhuǎn)嫁給個不成器的小開，每年領(lǐng)幾百萬的信托。
而大叔一出就是一千萬的黑卡。
所有的私人財產(chǎn)，也全部對她不設(shè)防。
她這叫得了便宜還賣乖。
只能怪她能力不足。
即使大叔把三百億放她眼前，她也不知道怎么轉(zhuǎn)走。
淚水一點點浸濕衣裳，許知知的聲音沉悶而壓抑，江司辰聽著自己的心也仿佛沉入海底。
像被擠壓了肺腑，鈍痛鈍痛的。
他執(zhí)著地一遍遍擦拭她的淚。
“知知，你到底想什么，可以告訴我嗎？”
許知知聲音漸漸小了，她乖巧地坐在沙發(fā)上，攪著手指道：“大叔你是知道我來自一個小縣城吧？”
“嗯，然后呢？”
江司辰耐心地用手帕擦干糊在她臉上的眼淚鼻涕。
許知知踢著腳道。
“其實大叔不知道吧，我出身的地方藤縣其實是個貧困縣，每年都有靠財政補貼。我爸媽算那塊比較厲害的了，做生意一年能有十幾萬，還能供弟弟去上私立?！?p> “不過不在藤縣上，是在M市上，那的教育，算是唯一能和省城比的了，而且私校價格也便宜。”
江司辰靜靜地聽著，這是他送那對重男輕女的父母進監(jiān)獄后，許知知第一次談及自己的家世。
“然而就算如此，我們家的房子，也就五六十萬，這還算我們那較高的了。”
“我的大三伯父，因為只生了倩堂姐，在家鄉(xiāng)被人嘲笑，一怒之下搬到B市。”
“然而B市大居不易，大伯父一直想買房，卻一直沒錢買，直到七八年前，因為房價實在漲得沒辦法，他才向我爸借了五萬上車，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還完貸款?！?p> “那個地方你也見過的，就是個老破小，連物業(yè)都沒人做。只雇了個老頭看門，收收垃圾費清理費。然而大伯母卻告訴我，這樣的房子在B市還要三百多萬。”
江司辰回想起，把許知知這只哭貓逮回時，他們相遇的地方確實是個老舊街區(qū)。
斑駁的水泥墻面，畫滿了涂鴉，亂七八糟的。一條狹窄的街擠了無數(shù)人，開個窗就能和對面怒罵，吵吵鬧鬧的。
一般他是不會去那種地方。
但知知給他發(fā)了地址。
“三百萬，其實不能算少了。我家和大伯父家，都不能算是窮人，而只能說是普通人?！痹S知知聲音悶悶的，“可是就這么多錢，就算我畢業(yè)后工作，一月一萬不吃不喝，也要二十五年?！?p> “可……”
可一萬一個月，已經(jīng)算不錯的收入。
而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吃不喝。
許知知眼里蓄滿淚水，她抬頭望了望江司辰。
“所以大叔你明白嗎，那種怎么努力，也無法追趕的絕望，好像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什么意義?！?p> “媽媽可以一揮手，眼也不眨地刷一億，可是我卻做不到。當(dāng)錢太多的時候，對我來說就是天文數(shù)字，幾十億幾百億，我都區(qū)分不出差別?！?p> “我可以靠你們的寵愛，獲得我本來不能奢望的東西。但只要我一出社會，我就會被打入原形，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一個月能賺多少，七千，八千，一萬？”
“或許我還說多了，還可能連五千都賺不到?！?p> 最后一句似是嘆息，她拿出手機下載招聘軟件，她學(xué)的是財經(jīng)類的。
這種專業(yè)曾經(jīng)大熱過，但應(yīng)了那句永遠不缺人，市場上一卷再卷，即使三千塊都有人干。
可是她是個小縣城來的女生，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穩(wěn)定，能夠自己養(yǎng)活自己，不用再伸手向父母要錢。
所以她還是義無反顧地投入卷中卷大潮。
招聘軟件上果然如她所說。
許知知笑了笑。
“所以大叔我害怕啊，我連你給我的文件，我都看不懂，我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愛。你給我的越多，我就越惶恐，也越擔(dān)心自己失去?！?p> “除了這個寶寶……”
她嘴唇顫抖著，伸手撫了撫肚子，“難道大叔是因為寶寶，才一直會容忍我？還有大叔的媽媽，才會一見面才送房？”
江司辰一直看著她沒有說話，小姑娘悲傷的情緒太過明顯，雪白的牙齒在唇上咬出道血痕，還渾然不自覺。
家庭一直是他們兩人間的鴻溝，他一直避免談及這些事，可是他媽媽突兀地闖入?yún)s打破了平衡。
他不由扶額，還不如讓他媽繼續(xù)暗中觀察，別以為爺爺奶奶見了就以為是解禁，大搖大擺出來耀武揚威。
“知知，”江司辰努力穩(wěn)住聲線，“我不否認我們的開始，是因為你懷里的寶寶。但是你要知道，只有寶寶是不能一輩子走下去的。”
他捏起許知知下巴，替她擦干眼淚，擦過泛紅的眼角，擦過翹起的小小鼻頭，不由心里泛起柔情。
巴掌大的小臉他一只手就能握住，許知知哭得鼻頭紅紅的，眼淚包在下眼瞼滾來滾去，要掉不掉的十分惹人憐愛。
“我無法改變你我出身，也無法改變世界，我也不可能對你說，這世界是公平的，那樣就顯得我太站著說話不腰疼了?？墒侵?p> 他大掌擦過她的臉，
“你要記得，出身并不是唯一，你也無需困在過去，這世上并非一層不變。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問心無愧，一直保護你，保護我們的寶寶?！?p> 他淡淡地笑，“所以你千萬要祈禱，一定不要讓我破產(chǎn)，要不然……”
他頓了一下，“那怕是只有掃大街才能養(yǎng)你們了。”
“破產(chǎn)？”許知知嚇一跳。
江司辰淡然，“怎么不會呢？現(xiàn)在瞬息萬變，科技也到了瓶頸，指不定哪天來個大爆發(fā)，或者我做錯個決定，都有可能讓江氏沒落?！?p> “所以知知，我的壓力，并不比你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