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為蒼生執(zhí)棋，怎可，以蒼生為子？
蕭東兮隨手將那銀盒往地上一丟：“就這破東西，也想殺我？”
“仙西之巔，萬年風(fēng)光。若非我，只怕已被你們夷為平地，終成土灰……”
“名勝古跡，你說炸就炸；九州神將，你想殺就殺？”
“你該死！”
蕭東兮義正言辭：“亂世將現(xiàn)曙光——燕國主不稀罕神將，那于西域困守孤城數(shù)十載的九州蒼生稀罕！”
“全天下被異族蹂躪，被離亂折磨，一心望治的黎民稀罕！”
白尊者渾身顫抖著，他想不明白——蕭東兮是如何知道，并破去了他們布下的大殺器。
但是白尊者知道，他曾不屑與之同歸的廢人蕭東兮，現(xiàn)在是他求玉石俱焚而不得，只能仰望的大神！
既不能同死，他現(xiàn)在想活。
蕭東兮進(jìn)，他退。
他退一步，便好言勸一句：“你也知亂世曙光將現(xiàn)——那又何苦橫插一腳，壞我明君大事，擾我新月樓幾代籌謀？”
他還打起了親情牌，做最后努力：“你我祖上本是同源——敢請離場，回去觀棋、錄棋，可好？”
“我承認(rèn)他以前做得不錯(cuò)——但現(xiàn)在，他錯(cuò)了！”蕭東兮攜著小丫頭，如月穿云直向前，“你們叛我月淵，就為縱他創(chuàng)業(yè)未半、天下未平，就親伶人，戮神將？”
“天下戰(zhàn)亂不休，民不聊生！幸得明君，方保我燕國這幾年風(fēng)景獨(dú)好——你當(dāng)知大燕承繼殘?zhí)?，是用我新月樓之策?！碧崞鸺悍街?，白尊者臉有得色，與有榮焉。
“你此言不虛?！笔挅|兮攜小丫頭步步緊逼，“但你怎知，不是數(shù)代積蓄，一夕??？”
“老朽之言，仙子大可不信！”白尊者再退無可退，他只能頓住，“只是，你不信冬老？”
山風(fēng)呼嘯，蕭東兮與小丫頭一起站定。
她“刷”地打開青玉折扇，輕輕搖動，算作回應(yīng)：“冬老爺子選的人，本村長倒是信的……”
白尊者壯起膽子，強(qiáng)自一笑，道：“既如此，請仙子村長容我繼續(xù)這局棋？”
蕭東兮輕輕搖頭：“我信，我不聽——你們的棋不惜蒼生，我不許！”
白尊者絕望了。
他都改口叫了“仙子村長”，已是不要皮臉、將好話說盡。
沒想到，還是被對方掀了桌。
白尊者只得做最后一搏。
他躍起如月下蒼鷹，閃出袖中刀，迅疾地射向蕭東兮。
他知其不可，但他沒得選——只有殺了蕭東兮，或可解今日危局……
白尊者還要喊出他此生最后的憤恨：“你敢壞我國主大計(jì)，欲置燕國百姓于水火——賤婢是寫史寫傻了？！”
蕭東兮只揚(yáng)眉笑。
她右手合折扇，迎著虛空一點(diǎn)，便又刷出青色光罩，架住了白尊者的最后一擊。
“人對棋差，終是一場空。開萬世太平者——人對，棋也要對！”蕭東兮握著青玉折扇只一轉(zhuǎn)，便將白尊者擊飛。
那白尊者的袖中刀、錦衣，均在青玉折扇瞬發(fā)的光芒中，盡數(shù)成灰。
待蕭東兮輕輕合攏折扇。
他早重重跌落，吐血染雜草——已是出氣多，進(jìn)氣少。
什么是霸氣？什么是無敵！
此刻的蕭東兮便是。
她身旁的小丫頭，正對著自己的偶像，閃起了星星眼。
兩個(gè)八境尊者，竟然被疑似廢人的蕭東兮，只用折扇，就輕輕松松給玩死了！
小丫頭很快就盯上了那把青玉折扇。
她的眼，她的臉，都在直白地表達(dá)——我想要！好想玩??！
蕭東兮見了，微微一笑，便將那青玉折扇，給塞到了小丫頭手里。
“本村長先就告訴過你——棋好可破！”蕭東兮一腳踏碎地上的銀盒，才走向白尊者。
她也不管，小丫頭會怎樣去折騰那把扇子。
她在白尊者身旁蹲下：“老家伙，你棋品太差——死得不冤。”
“至于他，為什么要?jiǎng)游移咛＃俊?p> “我自會去讓他給我個(gè)交代！”
白尊者勉力掙扎著抬起頭。
他卻是盯著那扇子。
他難以置信——那隨隨便便就可令他敗亡的寶貝，蕭東兮竟肯丟給一個(gè)黃毛丫頭隨意把玩！
偷襲翻盤的機(jī)會，就在眼前！
可惜，他做不到了……
他只強(qiáng)自抬起手臂，指著蕭東兮：“你當(dāng)真……殺……我們……”
“是誰規(guī)定，我不可殺？”蕭東兮擺了擺手，“自你下場執(zhí)棋始，就該知道——終有一日，你會身死名滅?！?p> “你且放心去——你的弟子只挨了些巴掌，會暈上那么幾個(gè)時(shí)辰?！?p> “他們苦學(xué)半生，才有今日之才，須為蒼生執(zhí)棋，而不是當(dāng)棋子送給我殺……”
“念在他們本鄰家小子，是被你們這些叛徒，給騙上死路。”
“我且給他們一個(gè)回村耕讀明史，他日再為蒼生奔命的機(jī)會?！?p> “至于你這心術(shù)不正的叛徒？”
“待下了煉獄，你記得去洗洗心——來生再做那觀棋、錄棋之人?！?p> “再莫為一己私心，致弟子、黎民于死地?！?p> “不服……”白衣尊者低吼一聲，吐血而亡。
“不服？憋著！”蕭東兮長身而起。
她牽起還在把玩著扇子的小丫頭，邁步下山，迅速沒入了黑夜之中。
月下林中，微風(fēng)將她的話送遠(yuǎn)：“強(qiáng)人治國，憑一人之心，便可生、毀千萬人之心也！”
“冬老爺子也許沒選錯(cuò)人。”
“但我所見者——是強(qiáng)人在他們的縱容下，正在穿新鞋，走老路，從殘?zhí)破仆鲋适拢 ?p> “你們盡管下棋！”
“但以蒼生為子，還想殺我太?！蔷退闶巧裣蓙砹耍乙惨退挭z里，夢上一夢……”
小丫頭一邊走，一邊問：“村長，那家伙看那銀色盒子的時(shí)候，明顯心有不甘?！?p> “你為什么踩碎它呀，萬一是寶貝……”
蕭東兮摸了摸小丫頭的頭：“既然看見了，那下一次，你得先奪盒，再打臉?！?p> “幸好，他們的布置，被姜賊子偷走了。不然，你連骨灰都涼了……”
“咿呀！”小丫頭驚呼，“那老賊不是跑了嗎？”
“村長怎知他會來山頂偷東西……”
蕭東兮顧左右而言他：“什么老賊？人家才二十幾歲好嗎……”
“二十幾歲還不老？”小丫頭嘟起了嘴，“本太?？墒鞘龤q就打八境大佬的臉！”
蕭東兮微微一笑，沖小丫頭豎了個(gè)大拇指，便不再言語，只攜著小丫頭如飛鳥投林，直向山下去。
天上孤月慣看悲歡。
它扯過一片云，便藏身于此，冷眼旁觀這世間的陰謀密計(jì)、殘酷廝殺。
它曾目睹時(shí)間無情地推動歷史向前，也曾直視過人間慘劇在時(shí)間長河里反復(fù)上演！
可惜，世人舉頭望月，多是舉杯邀酒、詩意縱橫，喜訖團(tuán)圓共嬋娟、傾離愁訴衷腸……
少有人問：“古月前塵既湮滅不可聞。敢問今月，可曾見古人？”
“請以前塵之覆教我？”
待那孤月從云中探出了頭，它已伴蕭東兮從寂靜峰巔，走回了密林小路。
當(dāng)真是——“你走再遠(yuǎn)，月總相隨?！?p> 路雖小，地方卻開闊。
這正是此前，白尊者為神將歷從原備好的英雄末路。
他的選擇確有可取之處。
在這月華清輝下，歷從原若能僥幸逃到此地，他第一眼，就能看到他的村長——蕭東兮，在此相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