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夕又道:“不過這也沒什么要緊的,宮里不能出頭的嬪妃大有人在,有個皇后表姐背靠大樹好乘涼,也是不錯的?!?p> “你說的是,不出頭才是好的,”辛薇頓了頓,意味深遠(yuǎn)道,“若是哪天曹昭儀稍稍出了頭,以皇后的手段,豈能不對曹昭儀下手?惠妃至今不醒,柳妃在鳳儀宮屈打成招……皇后是何等人啊……”
辛薇走后,曹昭儀還是久久站在原處,死死握著婢女的手,臉色極其難看。
皇后是何等人?
長公主當(dāng)著眾嬪妃的面分明是審明白了,那一日把惠妃和柳妃騙去醉翁臺,一出栽贓嫁禍,險些兩人同時都折了進去。
這不就是皇后的手段么?
婢女低著頭,大氣不敢喘一聲。
良久后,曹昭儀沉冷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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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聲稱在元宵之夜,看到一個心地善良的宮女上樹救了只小鳥,事過兩日想起此情此景仍然大為感動,想把人找出來重重嘉獎。
于是,召了皇宮中所有宮女,挨個在芳菲殿接受指認(rèn)。
楚瑛就站在長公主身邊,睜大了眼睛,一個一個的看過去。
“還是沒有么?”
看了幾百個宮女后,沈書寧問:“那日已然天黑,你確定看清楚了么?”
楚瑛點點頭:“看清楚了,那個宮女眼睛像狐貍似的,很好認(rèn)的?!?p> 所有的宮女都看了一遍后,沈書寧問丹紅:“都到齊了么?尤其是鳳儀宮的,太后的慈安宮也不能落下?!?p> 丹紅道:“公主,所有宮女都登記在冊,清點過一個不少?!?p> 這倒也是。
宮墻這道鐵籠嚴(yán)實得很,外頭的人進不來,里頭的人很難出去,宮女的數(shù)目嚴(yán)格登記,是錯不了的。
辛薇想到了什么,提醒道:“公主,元宵當(dāng)日不只有宮里人,打扮成宮女的,也未必是宮女?!?p> 還有數(shù)位王妃,及教坊司一眾舞姬。
是王妃的可能性極小,一個王妃打扮成宮女還是有些招搖的,輕易便可引人注意。
“教坊司的伶人全部叫過來,”沈書寧道,“王妃們的畫像也弄一份?!?p> -
接著舞姬們都一一見了,當(dāng)日所有可能出現(xiàn)在宮中女眷都查了,忙活了兩日,依然沒有結(jié)果,毫無頭緒。
沈書寧頭疼無比,等人都退了下去,往椅背上一靠,闔上眼,打退堂鼓道:“不查了,有什么好查的,除了皇后主使還能是誰?查出來又如何?”
她心道,宮中有動機且有能力做成此事的,除了皇后便是孟惠妃,孟惠妃至今昏迷不醒,那便是皇后毋庸置疑了。
“好,不查了,”辛薇站到她身后,輕輕給她揉太陽穴,“孟大司馬同曹相可還在廟堂上吵得兇?”
想到此處,沈書寧笑了一下:“兇著呢?!?p> 孟大司馬仍是大司馬,卻在諸方壓力之下,先是交出了軍賦之權(quán),再是左將軍柳呈和右將軍趙啟脫離中朝,不再隸屬大司馬管轄,兵權(quán)大不如前。
他自是不甘心交出權(quán)力的,可柳呈已有二心,同曹相之爭又互傷元氣,遭不少官員明理暗里的彈劾?;实蹫閾岢夹?,不得不削了大司馬之權(quán),他也不得不受著。
如今空有議政之權(quán),他心里不服,所有力氣都沖著曹相去了。
時不時抖出幾件不輕不重的罪名,牽扯的都是曹相座下黨羽門生。
曹相一邊憂思著皇后處境,一邊為孟大司馬的針對心煩不已,近來也是頭疼寢食難安。
沈書寧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我昨日去問了沈霄,你猜他怎么說?”
辛薇給她揉著太陽穴的手一頓,聽得一頭霧水。
“什么事?”
“我問他那日為什么召你侍寢又把你退回,是不是玩欲擒故縱,”沈書寧睜開眼,轉(zhuǎn)頭看著她的眼睛,道,“他說,他絕不會召你侍寢,因為……終有一天你要離開皇宮,去山河湖海,有自己的遼闊人生,清白對你來說尤其重要,他不能毀了你?!?p> 辛薇心中沒什么感觸,不以為然的笑了笑。
“為什么覺得清白很重要呢,必須要取悅男人,做男人心中的貞潔烈婦?”
若有一日離開這四方牢籠,為何還要重入宅院困守自己?外面有遼闊天地,哪里不比相夫教子有趣?
既然去了山河湖海,為什么還要男人呢?
沈書寧一愣,繼而笑道:“剛回大夏的時候有人笑我寡婦,我不以為意,我想著,如今這樣自在有何不好?”
她頓了頓,又道:“從前我們在金陵城無法無天的樣子,才是真的自在。那時候我可羨慕你了……”
說羨慕是肺腑之言。
江廠公唯有一女,視若珍寶,那是處處寵著偏袒著。朝野上下無不對江廠公恭恭敬敬,也自然將她這位女兒捧如明珠。
沈書寧羨慕過她,她的父親只有一個女兒,而自己的父親有無數(shù)女兒,自是不會將其中一個太放在心上。
“如今倒是都對我這個長公主聞風(fēng)喪膽,哪知我想要護個人都束手束腳,”沈書寧無奈的搖搖頭,不確定的問:“清月,你有沒有覺得我很差勁?”
辛薇也搖搖頭。
“你不差,你是最好的?!?p> 她是心疼沈書寧的。一階女流,總是攬諸多責(zé)任于已身,背負(fù)多少罵名,卻總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
沈書寧望向不遠(yuǎn)處的五足八方鐵暖爐,婢女正往里頭加碳,一束火焰忽的沖了起來,燃了一會兒后緩緩熄去,露出通紅滾燙的金絲碳。
“要對付皇后,無法慢慢來?!鄙驎鴮幦粲兴嫉?,“火要夠大,才能一次把她燒個透徹?!?p> “是,可也急不得?!毙赁碧嵝训?。
沈書寧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身邊來坐下,看著她的眼睛問:
“那時那具焦了的尸體我真的以為是你,直到孟貞把北疾山輿圖拿給我……我才知道你沒有死。我一直想問問你,既然活著,為什么不早告訴我,你知道那些日子……”
說下去又顯得矯情,沈書寧便止住了嘴。
辛薇擰了下眉頭,立刻反問道:“沈霄沒告訴你?”
話落,她又意識到稱呼不對,改了下口。
“皇上為何不告訴你?”
她以為皇帝一定會告訴書寧的,一直都這樣以為。
沈書寧瞪大了眼睛,愣了片刻后,猛地一拍檀木椅寬大扶手,背直了起來。
“他一直都知道你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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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煙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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