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拾柴
第二天，僥幸逃得性命的秦柳，給劉柳兒收尸下葬，又把李家院子里里外外的一片狼藉收拾整齊，給李老漢爺孫倆用剩下的一點(diǎn)麥麩煮了粥后，就要打算離去。
絕望之中的李老漢，好言相勸，留下了她。
“這天越來越冷，你們母子二人沒個依仗在外行走，不是被人賣了害了，就是被韃子兵抓到草原上去做奴隸。不如留下來，和俺們爺孫倆搭伙過日子。”
她抱著孩子有些心動，更多的是猶豫：“大叔，我沒有戶籍身份?！?p> 李老漢露出了然的神情。
他早就看出，這小婦人姿容上等，談吐不俗，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再不濟(jì)，也是個大戶人家的婢女。
大明朝人人都有戶籍。沒有戶籍的原因只有一個：她是逃亡出來的。
若是太平日子，李老漢肯定不會收留她，以免惹上官司牽累自己家。
可如今他們爺孫倆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寒冬將至，把這小婦人留下，是他們爺孫活命唯一的選擇。
“這不打緊。我這兒媳婦娘家在外地，鎮(zhèn)上的居民被韃子抓的抓，殺的殺，十戶怕也只能活下一戶。
你頂了她的身份過日子，也不會有人說什么。你這孩子，與我那夭折的二孫子年紀(jì)相仿，也一并被認(rèn)作李家的孩子。過了這個冬天，你再決定是去是留。”
“那你兒子？”
李老漢有些唏噓：“我本來兩個兒子，大兒子早幾年就死了，大兒媳婦改了嫁。這是二兒子家。他去年也死在外地了?！?p> 她略思忖，還是同意了。
劉柳兒于她有收留之恩。她留下來照顧她的家人，報答恩情，順便也方便隱藏身份，兩全其美。
自此，她搖身一變，成了沙堡子鎮(zhèn)軍戶李老漢的二兒媳婦劉柳兒，有了李大郎、李二郎兩個兒子，丈夫李旺死去快一年了。
……
今時今日，秦柳喝了熱粥，身上暖和得很，充滿了力氣，就開始對破敗的屋子里外進(jìn)行打掃了。
地上的灰塵積了厚厚一層。
看來這原來的劉柳兒并不是個愛干凈的。屋子里的被褥都發(fā)黑發(fā)膩，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秦柳把地掃干凈，掃出來半簸箕拿去倒了，灶臺、桌子、床頭用濕抹布，擦去陳年的積灰。
氣味腌臜的被褥床單拆下來洗干凈，被子抱出去曬太陽，再用木棍使勁敲打敲打，把附著在上面的蟲子灰塵敲下來。
她又燒了熱水，把兩個孩子洗刷干凈。換上干凈些的衣裳。
給李老漢也燒了熱水，讓他自己擦洗擦洗。
一天忙碌下來，秦柳累得精疲力盡，細(xì)嫩的雙手也有些火辣辣地疼。
晚上睡下后，聞著被子散發(fā)的陽光味道，摟了熟睡的二郎，她迅速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連個夢都沒做。
第二天一大早，她被二郎的啼哭聲吵醒了。
秦柳溫柔地抱起二郎，替他把了尿。
把二郎放回被窩后，她親了親小家伙圓嘟嘟的小臉：“寶兒真乖，有尿尿都知道喊娘啦！”
小孩子吭哧吭哧的撒嬌和咯咯的笑聲，讓這有些冷意的清晨都變得溫馨了許多。
不管日子再怎么艱難，她是個母親，總要堅持下去的。
她身上還有一些首飾和瑣碎銀子。
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過冬的木炭是不要指望了，她得弄些柴火回來燒炕，儲備足過冬的糧食。
吃早飯時，李老漢也跟她想到一塊去了：“柴火可以去山里撿，你一個女人家進(jìn)山危險，就在山腳下?lián)煲粨炀秃??！?p> 秦柳依言，拿著李老漢閑暇時搓出的草繩就出門了。
到了山腳下，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太樂觀了。
鎮(zhèn)里的居民家家都需要燒柴、為過冬儲備足夠的柴火，山腳下并沒有多少樹枝供她撿。
她一向又是細(xì)皮嫩肉，沒怎么做過苦力活，把樹上的枯枝掰下來這種看似簡單的事，于她也很難辦。
正發(fā)愁著，山里走出了幾個漢子，挑著兩大捆遠(yuǎn)比自己身體高大的柴火。
秦柳打算放棄自己拾柴這項(xiàng)工作。
她低頭盤算了一下：自己的優(yōu)勢在于識字通文，這種體力活，真不是自己這具身體的專長。
她得揚(yáng)長避短，充分發(fā)揮自己的優(yōu)勢，避免劣勢。
心思既定，秦柳上前與一個挑柴的漢子打起了招呼：“大哥，這柴火，你們賣嗎？”
漢子愣了愣，連忙答道：“賣！”
漢子長相憨厚，身體結(jié)實(shí)，撓了撓頭，伸出三個手指頭，又縮回一根手指頭：“三文，不，兩文銅錢一擔(dān)，要的話，俺送到你家里?！?p> 秦柳心想，這可真不貴。
不過她還是砍了價：“如果接下來五個月每天都給我家送一擔(dān)柴火，價格可以優(yōu)惠些嗎？”
漢子喜出望外，說道：“若是碰巧獵到了些野味，就給你家送些。只是也說不好，不一定有。”
秦柳還是同意了，告知了漢子自家的地址，讓他每天都送柴過來。
她手里的碎銀子還有十兩左右，另外還有幾件首飾。
如今一兩銀子能換七百文錢，她相當(dāng)于有七千文錢傍身。
五個月的柴火錢總共才花三百文錢，她還負(fù)擔(dān)得起，又免了自己身體受苦受累，兩全其美。
幾個挑柴漢子邊走邊聊著天。
“兩文錢一擔(dān)柴，也太便宜了！”
憨厚漢子心情很好：“是便宜了點(diǎn)兒，可冬天也閑著沒事，俺進(jìn)山一個時辰就能撿回一擔(dān)柴，不費(fèi)事。兩文錢能買一斤多糙米，可以給家里加一頓。日子就沒那么難熬了。”
另一個漢子有些羨慕：“也是！這好事兒凈讓你趕上了！”
“如今這世道，掙點(diǎn)錢太不容易！若是能進(jìn)山捕個大家伙，咱們?nèi)兆泳蛯捲Ａ恕！?p> “大家伙風(fēng)險太大，陳家二小子不就被在山里熊瞎子撲了，躺床上爛了兩年才死。我去見了，哎呦，那叫一個臭……”
……
李老漢見秦柳兩手空空地回了家，有些擔(dān)心地問道：“怎么連一根柴都沒撿到？遇到壞人了？”
秦柳很鎮(zhèn)定：“我找了人幫忙，今天就有人送柴火過來。”
李老漢目光閃了閃不再說話，人沒事就好。找人幫忙肯定要付錢或者拿東西交換的。他反正什么都沒有，這丫頭能出錢，就隨她去。
只是她這樣大手大腳、坐吃山空，恐怕也過不了幾天好日子，就得喝西北風(fēng)了。
年輕人阿，還是不會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