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自打醫(yī)院的那次見面開始，她就不知不覺喜歡上了他，每每遇見他，心中就如同巖漿在翻涌，經(jīng)久不息。

　　然而，他不喜歡她。

　　他所有的拒絕她都懂，如今已經(jīng)是從暗示變成說出口的明示了。她亦有自己的驕傲，也斷不容許自己這樣繼續(xù)下去。所以葉繁枝只是想吻他一下，以紀念這一段單戀而已。

　　李長信猝不及防，那一剎那，腦中一片空白，完全忘了反應。他只知道唇上的觸感，柔軟甜蜜。

　　該死的！這顆櫻桃比想象中的更可口萬倍。

　　他應該推開她的，但是他沒有。他非但沒有，反而失控地探進了她嘴里，品嘗她嘴里的甜香，與她唇舌糾纏，一再加深了這個吻。

　　夕陽的橙紅光芒從老舊百葉窗的縫隙探入，條狀般地印在兩人身上。屋外孩子們的玩耍嬉鬧聲一陣接一陣地傳來。這般熱鬧喧嘩，益發(fā)將屋內(nèi)襯托得悄無聲息，落針可聞。

　　李長信的耳邊只有彼此漸急漸重的呼吸聲。

　　他第一次如此失控，如此放肆放縱。他用盡了各種方式吻她，或輕或重，或深或淺，或粗暴或溫柔。葉繁枝都不拒絕，任他在唇齒間肆虐，任他為所欲為。

　　這個吻，不知持續(xù)了多長時間。

　　有頑皮的孩子不小心將球踢在了窗戶上，發(fā)出了“砰”的一聲劇烈聲響。李長信頓時清醒了過來，猛地一把推開了她，后退一大步。葉繁枝軟軟地跌坐在床上，唇畔紅腫，迷迷瞪瞪地瞧著他。

　　安靜狹小的臥室里只剩彼此劇烈的喘息聲和心跳聲。

　　“李長信，我喜歡你?！?p>　　彼此之間的那層紙終于是被她給捅破了。

　　“可是葉小姐，我并不喜歡你?！崩铋L信雙手捏握成拳，這樣回她。他無比痛恨自己剛剛的失控，但又不得不承認她的吻該死地美好。

　　葉繁枝凝視著他緩緩微笑，猶如枝上繁花次第盛放：“你騙我。你吻我的反應告訴我：你也喜歡我?！?p>　　“葉小姐，那只是你的錯覺。這世上，只要是個‘直男’，都喜歡跟美女接吻。我也不例外?！?p>　　“李長信，我喜歡你，很喜歡。”葉繁枝一錯不錯地望向他的眼睛，又輕又緩地說了一遍。

　　似天邊的星辰墜入其中，她的眼晶瑩閃亮得叫人沉醉。李長信只覺得自己即將沉浸其中。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深吸了一口氣，說：“葉小姐，以你的條件，你根本不必委屈自己。我實在是不知道你瞧上我哪一點？在醫(yī)院，比我業(yè)務能力強、比我長相好條件好的醫(yī)生比比皆是?！?p>　　葉繁枝笑了，而后歪頭看他：“可是他們我都不喜歡。我只喜歡你，李長信?！?p>　　李長信實在無法抵擋她的眼神，只好別過頭強迫自己不去看她：“葉小姐，實不相瞞，其實我有女朋友的，她叫徐碧婷，目前在美國。等她回來，我們就會結(jié)婚。對不起，剛剛是我失控了?？墒悄阋靼?，只要是個‘直男’，根本沒有人可以拒絕像你這樣的美女主動親吻的。我不是圣人?！?p>　　葉繁枝的臉驟然漲紅了起來，而后，又一分一分白了下去。

　　李長信知道自己傷了她。但這層紗揭開了，這便是不可避免的事。

　　“葉小姐，不早了，我送你出去?！崩铋L信毅然轉(zhuǎn)身出了房間。他甚至沒有勇氣回頭看她一眼。他怕自己會再度失控。

　　屋外天色陰霾，一副風雨欲來之勢。

　　葉繁枝上車前，已恢復了初見時的冷傲驕矜，連句“再見”也顯得多余。但李長信注意到她握著包包鏈子的手，因為過于用力，指節(jié)處根根泛白。

　　他目送她開著車子遠去，站在原地，良久未動。

　　不多時，電閃雷鳴，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從天空落下來。

　　李長信要的只是簡簡單單的男女關(guān)系、簡簡單單的婚姻和簡簡單單的人生道路。

　　葉繁枝這樣的大小姐，他實在是高攀不起。

　　古人常說：齊大非偶。半分不假。

　　但后來，還是出現(xiàn)了差錯，偏離了李長信所設定好的軌道。

　　那是他始料不及的。

　　隔了兩天，房俊對他說：“長信，聽說葉小姐生病住院了，在呼吸內(nèi)科，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探望一下？”

　　李長信驚愕在心，但抬頭說話時卻是很平靜：“呼吸內(nèi)科？肺炎嗎？”

　　“據(jù)說是淋雨感冒了，在家吃了藥不見效，轉(zhuǎn)成了肺炎住進來的?！?p>　　淋雨？李長信驟然想起了她離開他家時那場下了很久的大雨。她是在那時淋的雨嗎？他腦中思緒紛亂，但面上卻不露半分，對房俊說：“我等下要接待幾個咨詢的病人，就不去了。你代我向她問好?！?p>　　“那好吧?！?p>　　同一幢住院大樓，呼吸內(nèi)科和他們的科室不過是不同樓層而已。有好幾次，在乘電梯時，李長信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按下了呼吸內(nèi)科所在樓層的按鍵。但每次電梯到達，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他便如驟然清醒過來一般，理智回歸，關(guān)閉了電梯門。

　　這件事情能夠如此結(jié)束，對他而言，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

　　千萬不可再造次了！李長信這般告訴自己。

　　有一晚，李長信值班，卻一直坐立難安，無法靜下心來。他知道這是為什么，所以很是煩躁惱怒。

　　李長信在辦公室來回踱步許久，依然無法壓抑住心中想見她的念頭。

　　他最后決定起身去呼吸內(nèi)科。

　　電梯門緩緩打開，里頭站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這個叫董博文的男子是李長信第三次見到了。

　　大約是見他站著未動，董博文禮貌地開口相詢：“這是上行的電梯。你要進來嗎？”

　　“不好意思，我要下去。我等下一趟?！?p>　　董博文淡淡頷首，按下了閉合鍵。

　　兩扇電梯門在他面前一點點地合上。李長信石像般地站在電梯口，瞧著自己在電梯門里那個模糊的倒影，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諷似的微笑。

　　公主是要配王子的。

　　葉繁枝住了一個星期的醫(yī)院。夜間，她在路過護士臺的時候，無意中聽見了護士們在嘀咕聊天。

　　“我看啊，是葉大小姐單戀李醫(yī)生，而李醫(yī)生估計并不喜歡葉小姐吧……”

　　自己居然是這八卦中的女主。葉繁枝不好再露面了，只好在轉(zhuǎn)角暗處停下腳步。

　　“會不會是李醫(yī)生不知道葉小姐住院？”

　　“怎么可能？！李醫(yī)生今天有事來過一趟辦公室，我和小芮還故意說起葉小姐的病，說葉小姐住01病房。李醫(yī)生當時雖然什么話也沒說，但肯定聽見了我和小芮的對話。你看，他也沒來看葉小姐。葉小姐的病房與我們的醫(yī)生辦公室只隔了薄薄一堵墻而已……”

　　“葉小姐也不缺人追。你看那個董先生，洛海有名世家出身，自身也是一個實力不凡的青年才俊，每天一大捧的花送進病房……”

　　“葉小姐條件這么好，追求者自然個個都不差。也不知道她看上李醫(yī)生哪一點？我們醫(yī)院可是有好多醫(yī)生把她奉為女神呢……只要她肯稍稍從李醫(yī)生那里移開視線，就會發(fā)現(xiàn)好多人都伸長了脖子在等著她的青睞呢！”

　　“唉，這男女感情的事，向來都是最不按常理出牌……除了當事人，我們誰也說不清啊。”

　　“可不是！”

　　“你們說李醫(yī)生會不會是另有所愛？不然的話，怎么會不愛葉小姐呢……她真是無敵神顏……我是女生我都忍不住會愛上她……”

　　后面的話，葉繁枝無法再繼續(xù)聽下去了。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病房的。等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病床旁邊呆坐了良久。